用药:少而精与多而精

万友生用药:少而精与多而精

一、抓住主症,单刀直入——少而精

经方是少而精的典范,万老对病情单纯之证,常用经方。例如:

1.下肢游火

潘×,男,45岁。四个多月来,左下肢阵发(日十余次)游走性肌肉间如火灼,逐渐集中到左髋部,火灼区如掌大,有自内达外感。大便结如羊屎,有时咽干舌燥,脉弦而细。投以芍药甘草汤(白芍60克,赤芍30克,生甘草30克),两剂大效,10剂痊愈。

本例属肝血不足以濡养筋脉,虚火随木性疏泄而流窜,游弋于左下肢,或上及口咽,或下犯肠道。万老对此类病证常主大剂芍药甘草汤养肝阴,敛虚火,而奏效于脏腑经络四肢百骸间,往往取得满意的效果。

2.顽固头痛

方××,女,75岁。患左侧偏头痛,时作时止已两、三年,近时加剧,头痛日轻夜重,痛时头如火灼,不欲语言,头晕不能起床,脉弦。投以芍药甘草汤加味(白芍30克,生甘草30克,川芎15克),当天煎服一剂,傍晚即感右侧头部发烧,而头痛停止,彻夜未再发作。次晨头痛虽作,但很轻微,头晕亦减。从此守方而安。

戴ⅹ×,女,42岁。病起但觉项强,继而从项牵引整个头部,尤其是头顶抽掣作痛,巅顶如肿,扪之绵软,痛甚时拒按而眩晕心悸,三年不愈,时作时止,时轻时重。近时剧作。投以芍药甘草汤加味(白芍15克,生甘草15克,川芎15克,白芷15克)。初服第一剂,药下约两时许,整个头部及全身发胀;再服第2剂,头胀局限于前额眉心,头痛减轻;服至第3、4剂,头胀只在前额和后项,头顶按之始痛,不按则不痛,心悸减少,但午后疲倦思睡,两目干涩微蒙而有灼热感,脉弦。守上方加重白芍为30克,再加葛根15克,菊花10克,女贞子15克,旱莲草15克,又进3剂,头痛全止。

刘××,男,57岁。患鼻咽癌,偏左头痛连左眼、左耳及左鼻骨尽痛,左耳聋达八个月之久,诸治不效。现疼痛难忍,颈项牵强,夜难入寐(每夜约睡两小时),口苦口干喜温饮,大便时结,苔黄,脉弦数。投以芍药甘草汤加味(白芍60克,生甘草15克,枳实10克,柴胡15克,葛根60克),服至2、3剂即明显见效,5剂后头痛耳痛减去十之七八,项能灵活转动,夜能入睡四小时以上,口苦亦减,大便通畅,惟耳鸣较甚,守上方加磁石60克再进。

以上三例头痛,均有明显的阴血虚象,故均以芍药甘草汤养血止痛为主。万老对此类病证,一般喜加川芎,一则走头,二则通经活络,加强芍药甘草汤止痛之功,三则取其性味辛温雄烈,有宣散郁火之长,对血虚所生之上部游火有宣散之能。白芷治阳明头痛有专长,亦有辛散郁火之功,凡前额、眉心之痛咸宜。但辛温燥烈之品,用于血虚之证,初服多有胀热感,继则郁火得以发越而胀热感亦随减以至消失,且与大剂酸甘微寒的芍药甘草汤同用,决无耗阴助火之虞。顽固的剧烈头痛症而属阴血虚者,多伴有肝胆郁火,脉络瘀阻,故芍药甘草汤加川芎、白芷常收良效。这在鼻咽癌案中表现尤为突出。由于其证主要是肝胆风火内郁上炎,故以大剂芍药甘草汤养阴柔木熄风清火为主,并用柴胡枳实以疏泄肝胆郁火,葛根以升津柔筋为佐。值得注意的是,本例鼻咽癌患者单用中药竟能取得迅速控制剧痛的疗效,充分证明芍药甘草汤的止痛作用是强大的。

万老治头痛的经验,除芍药甘草汤的运用较广泛外,吴茱萸汤的运用也是比较突出的。如他在1963年第7期《江西医药》上发表的“吴茱萸汤温降高血压”一文,介绍了用温肝降逆的吴茱萸汤加味治愈高血压病头痛一例的临床经验(本文已选入全园高等院校通用教材《伤寒论选读·厥阴篇》参考资料中),特别是案中吴茱萸用量达八钱(25克)之大,给高血压病的中医治疗,提出了除清降之外的又一大法——温降法,充分体现了中医辨证论治的优越性。

3.“慢肝”胁痛

黄××,男,36岁。患慢性肝炎。肝脾肿大,两胁疼痛而以右胁为甚,并牵引腰背酸痛,头顶亦痛,特别嗜睡,舌红苔薄白,脉浮取则弦,沉取则弱,但尚能食。投以柴胡10克,枳实10克,白芍30克,甘草15克,白芷30克。连服6剂,胁痛大减,头痛嗜睡全除,患者自觉病去十之九,乃守上方加减以善后。

对慢性肝炎胁痛,万老喜用四逆散加减。他认为此方既有柴胡疏肝,又有芍药、甘草养血柔肝,还有枳实平肝下气,理气而不燥,养阴而不膩。只要大剂使用芍药、甘草,即使阴血亏者,亦可大胆使用柴胡疏肝而无“劫肝阴”之弊。大剂白芷对胁痛亦有良效。

4.腹痛里急

刘××,女,32岁。患赤痢多日,腹痛里急后重,日二三十行,口干,舌红,脉弦细数。投以白芍30克,生甘草15克,白头翁30克,北沙参30克。仅服一剂,腹痛里急后重即大减,下痢亦随之而减为日行四、五次,守方再进数剂而痊愈。

万老常用芍药甘草汤柔肝缓急以治木横侮土的痢疾腹痛里急后重,配以清肝疏肝的白头翁升散郁火而又苦泄宣通,三味大剂,每获良效。

芍药甘草汤在《伤寒论》中原用以治“脚挛急”,又常与他药相合治多种痛症。万老认为,此方治疗诸痛(从头顶到脚板,从四肢关节到内脏各部的疼痛)之属阴血不足者,颇有良效。

5.肠道梗阻

万老临证少而精的用药多是经方,但并不局限于经方。如:

万××,男,43岁。1980年8月13日突然剧烈腹痛,由南昌县医院转南昌市二院诊治,X线诊断为急性肠梗阻。住院保守治疗,剧痛稍减而腹胀有增无减,大便三日未行,服大黄苏打片腹痛加剧。因患者坚决拒绝手术治疗,遂于住院后第八天请中医诊治。万老见患者以腹胀为主,其痛不甚,喜按,不能食,稍食则腹痛加剧,小便自可,舌苔白黄厚膩,脉缓。认为以气滞为主,不可攻下、只可理气。方用莱菔子30克,大腹皮30克,陈皮60克,枳壳15克,枳实15克,鸡内金末15克(冲)。服一剂后三时许,即得软便一次,先黑后黄,但量不多。腹胀稍减,微痛已除。连服3剂,每日得大便一次,但口味很差,已旬余未能进食,苔仍白黄厚腻(但较三天前为薄),脉缓而弱。腑气虽通于下,但尚不运于中,原方减大腹皮为15克,陈皮为30克,加山楂15克,六曲10克,谷、麦芽各15克,3剂痊愈出院,上班工作。

本例急性肠梗阻以气滞为主,攻下法无效,必须以行气导滞为主。故重用莱菔子为主,并佐以大剂的大腹皮、陈皮、枳实、枳壳和鸡内金。大便得通后,脉象既弱,口味又差(旬余未能进食),万老不是补脾,却加消导的三消饮而愈。此乃以攻为补之法,值得借鉴。

二、掌握全局,点面结合——多而精

万老认为,对于一些复杂的病证,必须掌握全局,点面结合,用药多而不乱,重而不伤,方能克敌制胜。例如:

1.“急淋”高热

李××,男,35岁。患者自幼体弱多病,常感头晕乏力,经常失眠,多愁善感。此次因精神受到过度刺激,失眠一周,伴低热不退而就诊。血检发现幼淋42%,WBC2900/mm3,骨穿证实为“急性淋巴性白血病”,住院接受“化疗”一个疗程(长春新碱三针),合并大叶性肺炎,高热不退,WBC降至600/mm3,经用红、金、先锋、多粘菌素等抗菌素治疗无效,体温持续在40℃上下,特邀万老会诊。

诊见患者高烧而多汗肢冷,背心微寒,精神极度疲惫,面白如纸,气短息微,咳嗽胸痛,吐铁锈色痰,恶心厌食,脉虚数无力,唇舌淡白,一派气虚已极之象。即取甘温除热法,方用朝白参15克,种洋参10克,生黄芪50克,当归10克,白术15克,党参50克,升麻、柴胡各10克,陈皮10克,炙甘草12克。服药两剂,体温下降至38.3~38.7℃,精神好转。二诊守上方加重柴胡为15克,更加青蒿15克。服3剂后,体温降至38℃以下,能起床稍坐,恶心除,食稍进。三诊守方再进4剂,体温降至37℃,精神食欲转佳,唯仍咳嗽,有少量铁锈色痰,胸微痛。守原方加减再进19剂,咳嗽咽痛铁锈色痰全除,体温一直维持正常,患者能起床活动,食增神旺,病入坦途。

患者当时气虚欲脱,大剂参芪与白参、洋参联用,确实集中了优势兵力,击中了要害,此时扶正即所以驱邪,故用补中益气汤以补为攻,收到了治愈大叶性肺炎的功效。设拘执大叶性肺炎必须用寒凉药消炎的成见,后果当不堪设想。

2,红斑狼疮

钱××,女,47岁。从去年春天开始,面部出现红斑,在夏秋之间曾低烧过三个月。现红斑散布于眉心、前额、口角等处,并有灼热、麻辣、痒感,怕日晒和近火,头晕时痛,烦躁岀汗,夜寐不安,手足心热,上下肢关节疼痛,腰痛,面浮脚肿,神疲肢倦,食欲极差(每餐勉强进食一两左右),大便秘结。经常自服牛黄解毒片,得大便通利则稍舒。月经不通已三、四个月。舌质紫暗两边多瘀斑,脉象细弱。曾经江西皮肤病院会同全市各大医院确诊为“局限性红斑狼疮”,久治无效,乃停服西药,请万老诊治。万老根据“心者,生之本,神之变也,其华在面,其充在血脉”和“诸痛痒疮,皆属于心”的理论,认为病者面赤红斑,痒、灼、麻辣而五心烦热,汗出,为火毒犯心之象。由于心火下灼肾水,水不涵木,故见肝肾虚弱的腰痛头晕骨节痛浮肿等症。由于壮火炽盛于上、下二焦,食其中气,故见脾胃虚弱的神疲食少等症。热毒壅滞而气血两虚,病属虚实相兼,治法虽应以化瘀为主,但又必须清解心肝肾热毒而兼养其阴血,补益脾胃中气而兼助其运化,三焦同治,攻补兼施,始克有济。遂取《金匮》升麻鳖甲汤合《千金》犀角地黄汤化裁。处方:升麻60克,鳖甲30克,犀角5克,生地30克,丹皮15克,赤芍30克,白芍30克,丹参30克,鸡血藤30克,当归15克,黄芪15克,党参15克,山楂肉30克,六曲10克,谷、麦芽各30克,鸡内金10克,白茅根30克,生苡仁15克,赤小豆15克。

本方用升麻鳖甲犀角生地赤芍丹皮等从心肝肾以大解疮毒,合丹参茅根苡米赤豆在清解疮毒中化瘀利水;生地白芍当归养血活血;党参黄芪益气,四消(指山楂、六曲、麦芽、鸡内金)助运。全方攻邪而不伤正,补正而不壅邪。

本病例始终以此方为主,红斑痒甚加白藓皮、刺蒺藜、地肤子各30克,紫草、地丁、紫荆皮各15克。关节痛甚加桑寄生、桑枝各30克,秦艽10克。服至48剂后,生地增为60克,并加入桃仁15克,红花10克。服至88剂后减半量。前后共服上方108剂,另以原方10剂为丸一料。

初服4剂,有肠鸣腹痛下黑色溏便日三、四行的反应,后渐止而便通畅。8剂后红斑稍退。18剂后明显减退变黑,麻辣、痒感减轻,头痛止,腰及关节痛大部解除,饥而思食,每餐饭量增至两、三两。38剂后新斑不生,旧斑继退,烦躁全除。头昏由终日减为偶发。48剂后月经来潮,头晕全除。88剂后红斑基本消退,眠食二便正常,原方除参芪归鳖楂丹外,余药均减为半量继进,20剂后临床痊愈。改丸剂善后。

3.血瘀脑海

李×,男,45岁。1969年后脑外伤,遗留头昏、头胀,尤其后脑有紧张发热感,并伴脑鸣、目胀。项强不能左顾右盼,右边头皮麻木,感觉减退。后脑连项、背直至足跟有拘急紧张感,行走时尤为明显,走路时只能前进或后退,不能左右转,只能采取“目不斜视”的姿态,因而深居简出不敢上街。稍看书报,后脑即有抓紧、扭转感。曾经上海华山、瑞金、华东医院及江西医学院二附院等处诊断为“脑震荡后遗症”、“脑颅外伤综合征”、“外伤后神经官能症”等,各种脑检査均无异常。久治少效,遂就诊于万老。

当时患者诸症如上,并在气候变化时加剧。记忆力及思维能力极差(例如看《江西日报》,“江”字需认三遍才能认清,再认“西”字;待把“西”字认出,前面的“江”字又忘记了),动作迟钝,严重时目不欲睁,口不欲言,身不欲动。当此之时,遇来访者,无论亲朋好友,只好概不理会,已多年不能看电影、电视了。现饮食二便睡眠尚可,夜寐时常突然感到舌边刀划样疼痛,即时起床照镜,又无异常,舌正红,苔微黄,脉缓耐按而欠流利。因过去服药甚多,遂对中医药略有所知,自云服补中益气药(如参芪等)则胃脘连胁饱胀不食、头更昏;服凉肝熄风药(如钩藤菊花等)则迟钝、健忘加重;服活血通络药虽较平稳,但于病无效。万老认为,此病以血为主,但因病程长,已成虚实错杂、胶结难解之势,非大剂量攻补兼施,难以取效。处方:当归10克,赤芍30克,白芍30克,甘草5克,红花5克,桃仁10克,地龙15克,生地30克,川芎5克,丹参15克,桔络10克,丝瓜络10克,山甲珠5克,葛根30克,菊花10克,枸杞子15克,山药30克,莲子30克,党参15克,焦白术15克。

本方以桃红四物汤合丹参、山甲珠、桔络、丝瓜络、葛根活血化瘀通络,菊花、杞子、地龙平肝熄风,山药、莲子、党参、白术健脾益气。意在攻瘀而取王道之师,扶正而用平补之味,使攻瘀而不伤正,补正而不壅邪。

服药3剂,每剂都自觉有一股气上冲头顶约五、六分钟之久,服至第4、5剂时,后脑觉有两条筋舒展开来。但有肝区胀、鼻干、目涩、腹胀等反应(但能矢气)。继服7剂,诸症见减。守方连服四个多月而基本痊愈。

以上两案均属久病、重病,病程长,用药杂,处方如不掌握全局,点面结合,是难以收效的。

由于我们对万老的学术思想与临床经验学习不够,领会不深,所作介绍难免有不当之处,请读者批评指正。

名老中医万友生,详述中医如何寒温统一

万友生(1917--2003 )男,别号松涛。江西省新建县西山乡人,江西省全国著名的中医学术专家,国家级著名老中医、国务院特殊津帖专家。生前曾任省卫生厅中医科负责人、省中医药研究所所长、江西中医学院教授、中华中医学会第一、第二届常务理事等职,倾毕生精力提出寒温统一的外感热病理论体系,在全国中医学术界独树一帜。

江西省中医药研究所 万兰清 黄海龙 万青峰 整理

一、伤寒与温病统一

万老在我省中医教育机构中,主持伤寒和温病两门课程的教学近30年,一贯地坚持寒温统一的主张(如江西中医学院1959年版的《伤寒讲义》和《温病讲义》,1962年 初版和1963年修订再版的《伤寒论讲义》,1973年初版和1975年修订再版的伤寒和温病合编的《热病学讲义》)。早在50年代中,就曾明确地指出:“伤寒和温病两说是可以统一的。......伤寒和温病都各有其横看和竖看的两方面,不可偏执;而且温病学说是伤寒学说中温病部分的继续和发展,它们不但不是对立的,而且是相得益彰的。”(《江西中医药》1957年1月《寒温纵横论》)。
到了60年代,又在《伤寒论讲义》中再次提出:“《伤寒论》虽然主论伤寒,但也兼论温病,只不过是详于寒而略于温罢了。后世有人竟因此而把叶天士、吴鞠通等在《伤寒论》基础上发展起来的温病学说,和张仲景的伤寒学说对立起来,形同冰炭,互不相容,这显然是不正确的。温病学说实际上是伤寒学说中温病部分的继续发展,它们不但不是对立的,而且是相得益彰的。”
进入70年代,不仅先后发表了《讨论八纲、六经、三焦、卫气营血和脏腑经络辨证论治之间的内在联系及其不可分割法》(《中医专题讲座选》第一集,北京中医研究院中医研究班1979年7月编印,人民卫生出版社1980年10月第1版)和《关于伤寒六经和温病三焦、卫气营血辨证论治体系的统问题》( 1979年5月首届全国中医学术会议上交流,《江西中医药》1980年第4期刊出)等论文,而且在江西中医学院主编成寒温统一的《热病学讲义》。尤其是近年来发表的《寒温统一论》, (先后以论文或专著在新加坡中医学院第十五届毕业纪念特刊和《云南中医医杂志》以及《辽宁中医杂志》上刊出),更具体地反映了这一主张。万老之所以要坚持这一主张的理由主要是:
1.从寒温学说的源流来看,伤寒学说是温病学说的基础,温病学说是伤寒学说的发展,它们是一脉相承而相得益彰的。且由过去的寒温合论到寒温分论,又到今天的寒温合论,已经成为必然趋势,也是多数中医学者的共同愿望。
2.从寒温学说的内容来看,虽然伤寒六经和温病三焦、卫气营血的辨证论治各有其特点,但都属于外感病范畴,是一类疾病中的两类证治。一般来说, 伤寒学说详于表里虚实的寒证治法而重在救阳,温病学说详于表里虚实的热证治法而重在救阴,分开来各有缺陷,合起来便成完璧。
具体地说,例如《伤寒论》虽然对太阳“中风”、“伤寒” 的表寒麻桂证治论述甚详,但对太阳“温病”、“风温”表热的论述则有证无方,而《温病条辨》则针对其缺陷创制银翘散等方以弥补之。尤其是《伤寒论》对厥阴病的论述不够具体明确,久已悬为疑案。但如结合温病学说中的厥阴病证治来研究,就可涣然冰释而毫无疑义了。
近时中医学界展开了《伤寒论》厥阴病这个“千古疑案”的辩论,万老为了促进寒温统一,曾在北京中医研究院中医研究生班讲学中和广州《新中医》杂志上,一再具体地提出了寒温合看厥阴病的主张,并在1982年10月召开于南阳的全国仲景学说讨论会上发表了《欲识厥阴病,寒温合看明》一文(已在《福建中医药》1982年第5期刊出,并在日本东洋学术出版社1983年5月出版的《伤寒论医学的继承和发展》一书中登载)。还把这一主张写入他的近著《伤寒知要》一书中。他认为只有把寒温厥阴病证统一起来,才能真正解决这一“千古疑案”。
3. 从寒温学说的应用来看,今天中医诊治外感疾病,大多根据具体病情,灵活运用伤寒六经和温病三焦、卫气营血的理法方药,并无成见。这就是万老之所以要坚持寒温统一的主要理由。他在我省中医院校主持伤寒和温病课程的教学,前提是寒温分立,后期是寒温合并。最近国内中医学界正在开展热病学科体系的讨论,我省恢复未久的中医药研究所(万老任所长)设立了热病研究室,并开办了热病研究班。万老在半年时间内写成《《热病学纲要》一书,以应该班的教学急需,并为开展热病理论与临床研究 提供参考资料。展望未来,通过寒温统而建立起来的热病学科体系,必将进一步发挥中医药对热病的优长,更有力地保障人民的身体健康。
二、阴火与甘温除热

万老在研习李东垣《脾胃论》等书过程中,发现李氏所倡言的阴火虽然颇有临床实践意义,但其概念则不够明确,感到很有必要作进_一步的整理研究。他对这个问题发生兴趣是从补中益气汤方甘温除大热开始的。

这里略举万老治验两例为证:一为潘姓女孩,患儿出生后不久,即大便溏泻不止,继而发热不退,久经中西医药治疗无效。虽曾一度由某名医用安宫牛黄丸暂时退过热,但不久又复发热不退,再进安宫牛黄丸而热反加甚。初诊时,通身大热而四末微冷,无汗,大便日泻五、六次,稀粪色黄带馊气,尿少色黄而臊甚,食少,口干不欲多饮,精神萎靡,入暮烦扰不宁,稍睡即醒,不愿盖被,舌红苔黄,指纹紫红。投以补中益气汤方去当归,重用参、芪、术、草,坚持服用一个多月,逐渐得止、热退、食增、神旺,而转危为安。

二为华姓男孩,久泄不止,久热不退,已三个多月。发热时高时低,泄得日夜十六七次,所下之物全不消化,腹胀肠鸣,不欲食,渴不多饮, 小便短少,阴囊下坠,胸背部红疹密布,唇红干裂,夜不安寐,时时惊叫,舌红苔黄,指纹紫红。投以补中益气汤方去当归,加葛根、山楂、六曲、谷芽,初服4剂,身热即退,泄泻减为日夜四次。继服4剂,泄泻减为日夜三次,粪渐成条而色转黄,腹胀肠鸣解除,胃纳渐开,胸背部红疹基本消失。再服4剂,病获痊愈。

这两例都是比较典型的脾虚阴火病证治验。因为他们都显著地呈现有脾脏气虚下陷和心胃阴火上冲的全部症候。如在脾脏气虚下陷方面,两例都是以久泻不止为其主症,并伴有食欲减退,腹胀肠鸣,精神萎靡,四末微冷,阴囊下坠等症;在心胃阴火上冲方面,两例都是以久热不退为其主症,并伴有烦渴不寐,时时惊叫,胸背部红疹密布,唇红干裂,舌红苔黄,指纹紫红等症。

因此,两例都采用了甘温除大热的补中益气汤方(只是由于久泻不止,肠滑不固,不得不减去当归而已) ,并都获得了比较理想的效果。后来,在探讨《伤寒论》用通脉四逆汤方主治少阴病阴盛格(戴)阳证时,从张景岳所谓“命门阴胜,则元阳畏避,龙火无藏身之地,故致游散不归,而为烦热格阳等病。凡善治此者,惟从其性,但使阳和之气,直入坎中,据其气而拾之诱之,则相求同气,而虚阳无不归原矣。故曰甘温除大热,正此之谓也”。结合少阴阴盛格(戴)阳证的古今治验,又认识到内伤阴火病证,不仅有用甘温益气除热法的补中益气汤主治的脾虚阴火之证,还有用甘温回阳除热法的通脉四逆汤主治的肾虚阴火之证。

70年代后期,万老曾在国内中医杂志上发表过一些有关脾胃学说尤其是阴火与甘温除热的论文,其中尤以1979年5月在首届全国中医学术会议上交流和1980年10月人民卫生出版社第一版第一集《 中医专题讲座选》选载以及马来西亚吉隆坡马华医药学院第十二届毕业特刊发表的《略论阴火与甘温除热》一文为他当时在这方面的代表作。最近,他又在《寒温统一论》一书中进一步指出,中焦温热日久,虽多阳明胃阴虚证,治宜甘寒养阴法,如益胃汤等。但中焦湿温(尤其是湿偏重者)日久,则多太阴脾气虚证,治宜甘温除热法,如补中益气汤等。前者固为人所熟知,后者则常被人忽略。

万老对湿温病久(尤其是平素脾气虚者),而见身热不退,舌上白苔不化,神疲肢倦,少气懒言,沉困嗜卧等症的,每用甘温除热法的补中益气汤方获得良效。本证如果治不及时,往往由太阴脾气虚进一步发展为少阴心肾阳虚,而见身寒肢厥嗜卧欲寐脉沉微细等症,虽尚可用四逆汤方等抢救,但病人的生命就岌岌可危了。因此,治疗中焦温热病证,必须时刻顾护胃阴。治疗中焦湿温(尤其是湿偏重者)病证,更应时刻顾护脾气。又前人所谓阴火,虽然多属虚证(如阴虚的加减复脉汤证、血虚的当归补血汤证、阳虚的通脉四逆汤证、气虚的补中益气汤证),但也有属于实证(如治宜升散的郁火证)的。由此可见,前人所谓阴火的含义是很复杂的。也正因此,至今言人人殊,论争未已。

万老认为火分阴阳的含义,应以阳火性属阳热,治法宜清忌温;阴火性属阴寒,治法宜温忌清为准,并便于临床掌握。即:凡是宜用寒凉方药治疗的或实(如苦寒直折其火)或虚(如甘寒滋阴降火)的火证,都应属之于阳火为患;凡是宜用温热方药治疗的或虚(如甘温益气甚至回阳以除热)或实(如升散郁火以除热)的火证,都应属之于阴火为患。至于阴阳错杂之火,则宜根据具体病情,灵活合用上述方药,不必拘执。关于用升散郁火法治疗阴火实证的问题,他认为本证是宜攻忌补的,因而在运用李东垣升阳散火汤方时,主张去人参和白芍。

这里试举万老治验一例为证:丁某,男,中年。声喑难出一月余,咽喉灼热不痛,喉间有异物感,渴喜热饮,舌苔边黄中黑(黑多黄少)而厚腻,脉象浮弦。万老认为是虚郁火实证,先用升阳散火汤方加减(升麻、柴胡、防风、荆芥、薄荷、精梗、甘草、连翘、瓜蒌皮、白僵蚕、蝉蜕、木蝴蝶等),初服7剂,声音稍出,咽喉灼热及异物感减轻,黑色大减;继服7剂,黑苔退净,但声音又见续出,改方用三拗汤合桔梗汤(麻黄、杏仁、甘草、桔梗)再进7剂,声音明显见开,并觉喉中异物有由内向外推出之感,再进7剂而痊愈。本证如果采用升阳散火汤而不去人参的壅补和白芍的收敛,可以断言,必难获得全效。

三、少而精与多而精

(一)抓住主症,单刀直入一一少而精

经方是少而精的典范,万老对病情单纯之证,常用经方。例如:

1.下肢游火

潘Xx,男,45岁。四个多月来,左下肢阵发(日十余次)游走性肌肉间如火灼,逐渐集中到左髖部,火灼区如掌大,有自内达外感。大便结如羊屎,有时咽干舌燥,脉弦而细。投以芍药甘草汤(白芍60克,赤芍30克,生甘草30克),两剂大效,10剂痊愈。

本例属肝血不足以满养筋脉,虚火随木性疏泄而流窜,游弋于左下肢,或上及口咽,或下犯肠道。万老对此类病证常主以大剂芍药甘草汤养肝阴,敛虚火,而奏效于脏腑经络四肢百骸间,往往取得满意的效果。

2.顽固头痛

方xx,女,75岁。患左侧偏头痛,时作时止已两、三年。近时加剧,头痛日轻夜重,痛时头如火灼,不欲语言,头晕不能起床,脉弦。投以芍药甘草汤加味(白芍30克,生甘草30克,川芎15克),当天煎服一剂,傍晚即感右侧头部发烧,而头痛停止,彻夜未再发作。次晨头痛虽作,但很轻微,头晕亦减。从此守方而安。

戴xx,女,42岁。病起但觉项强,继而从项牵引整个头巅顶如肿,扪之绵软,痛甚时拒按部,尤其是头顶抽掣作痛,期心时轻时重。近时剧作。投而眩晕心悸,三年不愈,时作时止,生甘草15克,川15克,白芷以芍药甘草汤加味(白芍15克,时许,整个头部及全身发胀;15克)。初服第一剂,药下约两头痛减轻;服至第3、4再服第2剂,头胀局限于前额眉心,头不按则不痛,心悸剂,头胀只在前额和后项,头顶按之始痛,减少,但午后疲倦思睡,两目干涩微蒙而有灼热感,脉弦。守上方加重白芍为30克,再加葛根15克,菊花10克,女贞子15克,旱莲草15克,又进3剂,头痛全止。

刘xx,男,57岁。患鼻咽癌,偏左头痛连左眼、左耳及左鼻骨尽痛,左耳聋达八个月之久,诸治不效。现疼痛难忍,颈项牵强,夜难入寐(每夜约睡两小时),口苦口干喜温饮,大便时结,苔黄,脉弦数。投以芍药甘草汤加味(白芍60克,生甘草15克,枳实10克,柴胡15克,葛根60克),服至2、3剂即明显见效,5 剂后头痛耳痛减去十之七八,项能灵活转动,夜能入睡四小时以上,口苦亦减,大便通畅,惟耳鸣较甚,守上方加磁石60克再进。

以上三例头痛,均有明显的阴血虚象,故均以芍药甘草汤养血止痛为主。万老对此类病证,一般喜加川芎,一则走头,二则通经活络,加强芍药甘草汤止痛之功,三则取其性味辛温雄烈,有宣散郁火之长,对血虚所生之上部游火有宣散之能。白芷治阳明头痛有专长,亦有辛散郁火之功,凡前额、 眉心之痛咸宜。但辛温燥烈之品,用于血虚之证,初服多有胀热感,继则郁火得以发越而胀热感亦随减以至消失,且与大剂酸甘微寒的芍药甘草汤同用,决无耗阴助火之虞。

顽固的剧烈头痛症面属阴血虚者,多伴有肝胆郁火,脉络痰阻,故芍药甘草汤加川芎、白芷常收良效。这在鼻咽痛案中表现尤为突出。由于其证主要是肝胆风火内郁上炎,故以大剂芍药甘草汤养阴柔木熄风清火为主,并用柴胡枳实以疏泄肝胆郁火,葛根以升津柔筋为佐。值得注意的是,本例鼻咽癌患者单用中药竟能取得迅速控制剧痛的疗效,充分证明芍药甘草汤的止痛作用是强大的。

万老治头痛的经验,除芍药甘草汤的运用较广泛外,吴茱萸汤的运用也是比较突出的。如他在1963年第7期《江西医药》上发表的“吴茱萸汤温降高血压”一文,介绍了用温肝降逆的吴茱萸汤加味治愈高血压病头痛-一例的临床经验(本文已选入全国高等院校通用教材《伤寒论选续.厥阴篇》参考资料中),特别是案中吴茱萸用量达八钱( 25克)之大,给高血压病的中医治疗,提出了除清降之外的又一大法一一温降法, 充分体现了中医辨证论治的优越性。

3.“慢肝”胁痛

黄xx,男,36岁。患慢性肝炎。肝脾肿大,两胁疼痛而以右胁为甚,并牵引腰背酸痛,头顶亦痛,特别嗜睡,舌红苔薄白,脉浮取则弦,沉取则弱,但尚能食。投以柴胡10克,枳实10克,白芍30克,甘草15克, 白芷30克。 连服6剂,胁痛大减,头痛嗜睡全除,患者自觉病去十之九,乃守上方加减以善后。

对慢性肝炎胁痛,万老喜用四逆散加减。他认为此方既有柴胡疏肝,又有芍药、甘草养血柔肝,还有枳实平肝下气,理气而不燥,养阴而不腻。只要大剂使用芍药、甘草,即使阴血亏者,亦可大胆使用柴胡疏肝而无“劫肝阴”之弊。大剂白芷对胁痛亦有良效。

4.腹痛里急

刘x x,女,32岁。患赤痢多日,腹痛里急后重,:日二三十行,口干,舌红,脉弦细数。投以白芍30克,生甘草15克,白头翁30克,北沙参30克。仅服一剂,腹痛里急后重即大减,下痢亦随之而减为日行四五次,守方再进数剂而痊愈。

万老常用芍药甘草汤柔肝缓急以治木横侮土的痢疾腹痛里急后重,配以清肝疏肝的白头翁升散郁火而又苦泄宣通,三味大剂,每获良效。

芍药甘草汤在《伤寒论》, 中原用以治“脚挛急”,又常与他药相合治多种痛症。万老认为,此方治疗诸痛(从头顶到脚板,从四肢关节到内脏各部的疼痛)之属阴血不足者,颇有良效。

5.肠道梗阻

万老临证少而精的用药多是经方,但并不局限于经方。

如:万xx,男,43岁。1980年8月13日突然剧烈腹痛,由南昌县医院转南昌市二院诊治,X线诊断为急性肠梗阻。住院保守治疗,剧痛稍减而腹胀有增无减,大便三日未行,服大黄苏打片腹痛加剧。因患者坚决拒绝手术治疗,遂于住院后第八天请中医诊治。万老见患者以腹胀为主,其痛不甚,喜按,不能食,稍食则腹痛加剧,小便自可,舌苔白黄厚腻,脉缓。认为以气滞为主,不可攻下,只可理气。方用莱菔子30克,大腹皮30克,陈皮60克,枳壳15克, 枳实15克,鸡内金末15克(冲)。服一剂后三时许,即得软便一次,先黑后黄,但量不多。腹胀稍减,微痛已除。连服3剂,每日得大便一次,但口味很差,已旬余未的进食。苔仍白黄厚腻(但较三天前为薄),脉缓而弱。腑气虽通于下,但尚不运于中,原方减大腹皮为15克,陈皮为30克,加山楂15克,六曲10克,谷、麦芽各15克,3剂痊愈出院,上班工作。本例急性肠梗阻以气滞为主,攻下法无效,必须以行气导滞为主。故重用莱服子为主,并佐以大剂的大腹皮、陈皮、枳实、枳壳和鸡内金。大便得通后,脉象既弱,口味又差(旬余未能进食),万老不是补脾,却加消导的三消饮而愈。此乃以攻为补之法,值得借鉴。

(二 )掌握全局,点面结合——多而精

万老认为,对于一些复杂的病证,必须掌握全局,点面结合,用药多而不乱,重而不伤,方能克敌制胜。例如:

“急淋”高热李xx,男,35岁。患者自幼体弱多病,常感头晕乏力,经常失眠,多愁善感。此次因精神受到过度刺激,失眠一周,伴低热不退而就诊。血检发现幼淋42%,WBC2900/mm8; 骨穿证实为“急性淋巴性白血病”,住院接受“化疗”一个疗程(长春新碱三针),合并大叶性肺炎,高热不退,WBC降至600/mm8,经用红、金、先锋、多粘菌素等抗菌素治疗无效,体温持续在40℃上下,特邀万老会诊。诊见患者高烧而多汗肢冷,背心微寒,精神极度疲惫,面白如纸,气短息微,咳嗽胸痛,吐铁锈色痰,恶心厌食,脉虚数无力,唇舌淡白,一派气虚已极之象。即取甘温除热法,方用朝白参15克,种洋参10克,生黄芪50克,当归10克,白术15克,党参50克,升麻、柴胡各10克,陈皮10克,炙甘草12克。服药两剂,体温下降至38.3~38.7°C,精神好转。二诊守上方加重柴胡为15克,更加青蒿15克。服3剂后,体温降至38°C以下,能起床稍坐,恶心除,食稍进。三诊守方再进4剂,体温降至37°C,精神食欲转佳,唯仍咳嗽,有少量铁锈色痰,胸微痛。守原方加减再进19剂,咳嗽胸痛铁锈色痰全除,体温一直维持正常,患者能起床活动,食增神旺,病入坦途。患者当时气虚欲脱,大剂参苓与白参、洋参联用,确实集中了优势兵力,击中了要害,此时扶正即所以驱邪,故用补中益气汤以补为攻,收到了治愈大叶性肺炎的功效。设拘执大叶性肺炎必须用寒凉药消炎的成见,后果当不堪设想。

2.红斑狼疮钱Xx,女,47岁。从去年春天开始,面部出现红斑,在夏秋之间曾低烧过三个月。现红班散布于眉心、前额、口角等处,并有灼热、麻辣、痒感,怕日晒和近火,头晕时痛,烦躁出汗,夜寐不安,手足心热,上下肢关节疼痛, 腰痛,面浮脚肿,神疲肢倦,食欲极差(每餐勉强进食一两左右 ),大便秘结。

经常自服牛黄解毒片,得大便通利则稍舒。月经不通已三、四个月。舌质紫暗两边多瘀斑,脉象细弱。曾经江西皮肤病院会同全市各大医院确诊为“局限性红斑狼疮”,久治无效,乃停服西药,请万老诊治。

万老根据“心者,生之本,神之变也,其华在面,其充在血脉”和“诸痛痒疮,皆属于心”的理论,认为病者面赤红斑,痒、灼、麻辣而五心烦热,汗出,为火毒犯心之象。由于心火下灼肾水,水不涵木,故见肝肾虚弱的腰痛头晕骨节痛浮肿等症。由于壮火炽盛于上、下二焦,食其中气,故见脾胃虚弱的神疲食少等症。热毒壅滞而气血两虚,病属虚实相兼,治法虽应以化瘀为主,但又必须清解心肝肾热毒而兼养其阴血,补益脾胃中气而兼助其运化,三焦同治,攻补兼施,始克有济。遂取《金匮》升麻鳖甲汤合《千金》犀角地黄汤化裁。处方:升麻60克,鳖甲30克,犀角5克,生地30克,丹皮15克,赤芍30克,白芍30克,丹参30克,鸡血藤30克,当归15克,黄芪15克,党参15克,山萸肉30克,六曲10克,谷、麦芽各30克,鸡内金10克,白茅根30克,生苡仁15克,赤小豆15克。本方用升麻鳖甲犀角生地赤丹皮等从心肝肾以大解疮毒;合丹参茅根薏米赤豆在清解疮毒中化瘀利水,生地白芍当归养血活血;党参黄芪益气,四消(指山楂、六曲、麦芽、鸡内金)助运。全方攻邪而不伤正,补正而不壅邪。本病例始终以此方为主,红斑痒甚加白藓皮、刺蒺藜、地肤子各30克,紫草、地丁、紫荆皮各15克。

关节痛甚加桑寄生、桑枝各30克,秦艽10克。服至48剂后,生地增为60克,并加入桃仁15克,红花10克。服至88剂后减半量。前后共服上方108剂,另以原方10剂为丸一料。初服4剂,有肠鸣腹痛下黑色溏便日三、四行的反应,后渐止而便通畅。8剂后红斑稍退。18剂后明显减退变黑,麻辣痒感减轻,头痛止,腰及关节痛大部解除,饥而思食,每餐饭量增至两、三两。38剂后新斑不生,旧斑继退,烦躁全除。头昏由终日减为偶发。48剂后月经来潮,头晕全除。88剂后红斑基本消退,眠食二便正常,原方除参芪归鳖楂丹外,余药均减为半量继进,20剂后临床痊愈。改丸剂善后。

3.血瘀脑海李xx,男,45岁。1969年后脑外伤,遗留头昏、头胀,尤其后脑有紧张发热感,并伴脑鸣、目胀。项强不能左顾右盼,右边头皮麻木,感觉减退。后脑连项、背直至足跟有拘急紧张感,行走时尤为明显,走路时只能前进或后退,不能左右转,只能采取“目不斜视”的姿态,因而深居简出,不敢上街。稍看书报,后脑即有抓紧、扭转感。曾经上海华山、瑞金、华东医院及江西医学院二附院等处诊断为“脑震荡后遗症”、“脑颅外伤综合征”、“外伤后神经官能症” 等,各种脑检查均无异常。久治少效,遂就诊于万老。

当时患者诸症如上,并在气候变化时加剧。记忆力及思维能力极差(例如看《江西日报》,“江”字需认三遍才能认清,再认“西”字,待把“西”字认出,前面的“江”字又忘记了),动作迟钝,严重时目不欲睁,口不欲言,身不欲动。当此之时,遇来访者,无论亲朋好友,只好概不理会,已多年不能看电影、电视了。现饮食二便睡眠尚可,夜寐时常突然感到舌边刀划样疼痛,即时起床照镜,又无异常,舌正红, 苔微黄,脉缓耐按而欠流利。

因过去服药甚多,遂对中医药略有所知,自云服补中益气药(如参芪等)则胃脘连胁饱胀不食、头更昏;服凉肝熄风药(如钩藤菊花等)则迟钝、健忘加重;服活血通络药虽较平稳,但于病无效。万老认为,此病以瘀血为主,但因病程长,已成虚实错杂、胶结难解之势,非大剂量攻补兼施,难以取效。

处方:当归10克,赤芍30克,白芍30克,甘草5克,红花5克,桃仁10克,地龙15克,生地30克,川芎5克,丹参15克,桔络10克,丝瓜络10克,山甲珠5克,葛根30克,菊花10克,枸杞子15克,山药30克,莲子30克,党参15克,焦白术15克。

本方以桃红四物汤合丹参、山甲珠、桔络、丝瓜络、葛根活血化瘀通络,菊花、杞子、地龙平肝熄风,山药、莲子、党参、白术健脾益气。意在攻瘀而取王道之师,扶正而用平补之味,使攻瘀而不伤正,补正而不壅邪。服药3剂,每剂都自觉有一股气上冲头顶约五、 六分钟之久,服至第4、5剂时,后脑觉有两条筋舒展开来。但有肝区胀、鼻干、目湿、腹胀等反应(但能矢气)。继服7剂,请症见减。因守方连服四个多月而基本痊愈。

以上两案均属久病、重病,病程长,用药杂,处方如不掌握全局,点面结合,是难以收效的。

刘渡舟:从临床出发,要巧妙结合经方与时方 

导读:刘渡老不愧为大医!“方虽有古、今之分,亦有同气连枝之义。《伤寒论》为方书之祖,是源,而时方乃是方之流也。有源才能有流,有流才能取之不尽,用之不竭。”“把经方、时方有机而又恰如其分地形成'古今接轨’,既开创伤寒学科向前发展的新方向,也是方剂学的一大进步,实为中医药学的发展开拓了新途径。”此语振聋发聩!

张仲景方,我们叫经方(古方),经方以后之方,我们叫时方(今方)。经方药少而精,疗效惊人,有鬼斧神工之力,起死回生之妙,而且方义隽永,药味精当,耐人寻味,不可思议。据梁陶隐居云:“依《神农本草经》及《桐君采药录》,上中下三品之药,凡三百六十五味,以应周天之度,四时八节之气。尚有圣相伊尹,撰《汤液经法》三卷,为方亦三百六十首。上品上药为服食补益方者百二十首;中品中药为疗疾祛邪之方,亦百二十首;下品毒药,为杀虫避邪、痈疽等方,亦百二十首,凡共三百六十首也。实万代医家之规范,苍生护命之大宝也。”由此可见,经方乃古之圣贤为济世活人而留传于世。

经方的实践性、科学性、创造性有无穷无尽的潜力,伤寒学问贵在其方。日本古方派的吉益东洞先生曾说:“张氏之为方也,虽复稍后扁鹊,而其药剂之富,法术之存,盖莫古焉。而医之学也,方焉可!吾亦何求?”东洞氏能于千军万马之中,独具卓识,不愧为大家风范。

中国之文化,上下五千年,历史悠久,英雄辈出,继仲景方之后,如雨后春笋,又产生了数以万计的“时方”使方剂学大兴。方有古今之异,格调不尽相同,但它们都具有血缘的内在关系,以及与之不可分割的家族史。《伤寒论》为方书之祖,比做母亲是之方源,而时方如同子孙,乃是方之流也。有源才能有流,有流才能取之不尽,用之不竭。时方中亦不乏有上乘之品,如《千金要方》、《外台秘要》、《本事方》、《太平惠民和剂局方》等,驰名医坛,与经方并驾齐驱。

方虽有古、今之分,亦有同气连枝之义,都是我们伟大宝库中的瑰宝。应当兼收并蓄,使其古今相互补充,互相借鉴,因证制宜,把古、今之方,变成一个既有淳朴的古意,又有灵活的新态,且能切中病情一针见血地达成“古今接轨”创举。切不要厚古而薄今,更不要倡新而非古,应当主动而积极地创造古今之方接轨的新产品。

我认为用方要灵活,要有随机应变之才,不要壁垒森严不敢越雷池一步。两千年前的张仲景,就已有了两方合用的先例。如麻桂合方,桂柴合方等等。所以“经方”与“时方”接轨,应当视为“水到渠成”之事。但也有人出于对古方的爱护,认为这样做恐怕破坏了经方的完整性和独立性,降低了经方的精华,因此妨碍古今接轨的进行,而不肯百尺竿头更进一步。我认为中西医能结合,试验室的动物也能与人相结合,为什么同气连枝,一脉相承的古方与今方而不能接轨呢!我们叫“接轨”而不叫结合,是从历史实际情况出发的。

如后世方的麻黄、桂枝、大黄、芒硝、柴胡、茯苓、白术等药所构成的各种方剂,多从《伤寒论》的麻黄汤、桂枝汤、大小承气汤、小柴胡汤、五苓散等方演变发展而来。这就是古今接轨的内在联系的历史发展趋势。

“方”是“药”组成的,而“药”又是“证”所产生的,但是“证”受到客观影响,又有灵活多变的特点。举例而言,古今人异,气候变迁,体质强弱,生活习惯,都能左右“证”的变化。如张仲景所著的《伤寒论》,当时是以风寒邪气伤人为主,治疗上也是桂枝、麻黄、青龙三方鼎立。到了后世明清时期,由于自然界气候的变迁,治疗由辛温解表变为辛凉解表,继而叶天士、王孟英、吴鞠通等温病大师在医坛相继崛起。从历史唯物主义的观点来看,这个变化是客观存在的,也是事物发展的必然规律。客观的变化,促进了医学的不断发展,也推动了新旧事物的交替更新。

“古今接轨”这一方剂学伟大变革,必须经医人之手,从临床出发,用实事求是的态度,把时方与经方进行巧妙的结合,用“古方”以补“时方”之纤弱,用“时方”以补“古方”之不全。既对经方有深刻的认识,又对时方有扎实的功夫,把古方、今方、古今接轨方成为当今的三足鼎立,这是中医药学创新的一个举措。“古今接轨”不是标新立异,亦非哗众取宠,而是一个顺应自然发展的科学构思,须投入大量的智力,呕心沥血,才能达到“炉火纯青”的境地。

兹将个人的“古今接轨”方法及临床应用简述一二,仅供参考。

1、经方接轨时方

我在临床治疗湿温病,如果出现胸满心烦,夜不能寐,每在下午发热与心烦加重,而有“懊侬”之势,这是湿热上蕴,气郁火结,因而出现了“火郁”的心烦之证。此时如果只用三仁汤清利湿热邪气,因内有火郁为援,而效果则差。为此,我选用了经方的栀子豉汤与三仁汤合方进行治疗。

《伤寒论》的栀子豉汤,以擅治“虚烦”证而著称。“虚烦”是一种特殊的心烦,仲景称之为“心中懊侬”,形容其心中烦乱,难以名状。由于是火郁气结,所以有时可兼见“胸中窒”、“心中结痛”等气血郁滞不利的特点。

火当清之,郁当发之,所以用栀子豉汤清宣郁火。栀子苦寒清热,但因其体轻而上行,清中有宣,与芩、连苦降直折不同。凡火热郁而烦者,非栀子不能清,所以时方的丹栀逍遥散及越鞠丸的火郁证都用栀子而不用其它。豆豉气轻味薄,既能宣热透表,又可和降胃气,宣中有降,善开火郁,同栀子合用治疗火郁虚烦甚为合拍。

湿温病出现心烦,乃是湿热之邪蕴郁于胸的一种见证,除心烦证外,往往胸满为甚。三仁汤能清利三焦之湿热,而不能治疗胸中之火郁,而黄芩、黄连又因苦寒直折,有冰伏湿邪,郁遏气机之弊端。“经方”与“时方”接轨的三仁汤与栀子豉汤,既能清热除烦,开郁理气,而又不挠于湿热邪气,有利而无害,发挥了“古今接轨”之能事。

余在临床治疗“湿热伤肺之咳嗽”,咳嗽频繁,痰多胸满,舌苔白腻,脉来濡缓,每用“甘露消毒丹”汤剂服之凑效。一日治一妇人,观舌切脉,属于湿热之邪,然除咳嗽外,又有气喘“咳逆倚息不得卧”之证。三日来头不接枕,痰声噜噜,周身疲怠难支,西医按肺炎论治而不效。切其脉浮濡,苔白厚而润,因思此证属于“湿咳”,然而肺失宣降,又出现喘不得卧,则又独非甘露消毒丹所能治。

根据仲景方义,治喘当用麻黄,有寒者配以干姜、桂枝;有热者则配以生石膏辛寒之品。今为湿邪所伤,欲用麻黄治喘,配以何药为宜?思之,惟有《金匮》之麻黄杏仁薏苡甘草汤散寒除湿、宣肺平喘,既切中湿咳病机,又无助湿生热之弊(按后世之三仁汤方,实从麻黄杏仁薏苡甘草汤悟化而来)。于是,我在甘露消毒丹方中加入麻黄3克、杏仁10克、薏苡仁12克、炙甘草3克,甫服一剂,当夜则喘定能卧,熟睡一宵。继以是方治疗,喘症大愈。

我治食滞伤胃,中焦湿浊不化,食后胃胀痞满,嘈杂反酸,以及胃脘疼痛,舌苔白腻,脉沉滑者,每以经方之大黄黄连泻心汤与时方之平胃散接轨则效果明显。

某西医大夫患胃病,反酸涌苦,胃中嘈杂,烧心作痛,多方治疗不愈。时值余赴昌黎讲学之便,特邀余诊。切脉视舌,而为湿浊生热之证。乃用平胃散加黄连10克、大黄2g,服至七剂则酸水不泛,嘈杂与烧心皆愈。患者甚喜,连称“中医药确是一个伟大的宝库”。

2、时方接轨经方

经方之芍药甘草汤,是治疗“脚挛急”的一张名方。一日同诸生门诊用之弗效,诸生不知所以然,余在原方加羚羊角粉1.8克冲服、钩藤16克(为时方羚羊钩藤汤的主药),仅服三剂,而脚挛急全瘳。

芍药甘草汤,苦甘酸相合,平肝养血,缓急解痉,而用之不效者,病重药轻也。今用时方之羚羊钩藤汤与之接轨,羚羊角与钩藤入足厥阴肝经,有清肝祛风,舒筋凉血之专功。所以治疗脚挛急能与芍药甘草汤相互为用。从病理看两方之治有其统一性,从药味分析羚羊角与钩藤能加强芍药甘草汤之力,故取显效。

经方之小柴胡汤,治疗“胸胁苦满、肝胆气郁”之证,向为医林所用。余治妇人气郁而用此方,尚不尽人意。余用时方之越鞠丸(汤)与之接轨,服之则心胸快然通畅。若单纯用小柴胡汤或越鞠丸,临床疗效逊于两方接轨之法。圆机活法,灵活变通,方能胜人一筹。

又如经方之苓桂术甘汤,治疗水气上冲之“水心病”效果甚佳。然水湿与痰热常可同行,临证除胸满心悸气冲之外,往往出现心烦、少寐,泛呕欲吐等证。曾用加龙骨、牡蛎潜敛镇逆之法,效果不甚理想,后用时方之温胆汤与之接轨,豁痰行饮,安心定悸,诸证霍然而瘳。

近读河南周世印先生提出经方四逆散治疗肝气郁滞阻于经络,可与时方之二陈汤、黛蛤散、五磨饮子、金铃子散等合方之法,所涉为广,妙义无穷。而上海潘文奎先生用经方之麻黄附子细辛汤,治疗心动过缓,认识到古今接轨其力之大,提出时方菖蒲郁金汤、桃红四物汤、失笑散与之相合,取得了较好的临床疗效,发挥了古今合方之优势。

可见“古今接轨”之法,在广大医人心中已有自发的趋势。把经方、时方有机而又恰如其分的形成“古今接轨”,既开创伤寒学科向前发展的新方向,也是方剂学的一大进步,实为中医药学的发展开拓了新途径。

九个问题,刘渡舟带你读懂《伤寒论》

问:《伤寒论》中方名的意义?

答:《伤寒论》中方名有四种由来:(一)以主药命名。如麻黄汤、桂枝汤、葛根汤、芍药甘草汤、桂枝去芍药加附子汤等。(二)以治疗作用或治疗病证命名。如泻心汤、大陷胸汤(丸)、小陷胸汤、四逆汤、四逆散、承气汤等。(三)以主药及作用两种意义命名。如半夏泻心汤、生姜泻心汤、茯苓四逆汤、当归四逆汤、桂枝加蜀漆龙骨牡蛎救逆汤等。(四)以剂型命名。如汤、丸、散、粉、蜜煎导等。(五)亦有的借古代神话传说中的方位之神来命名。如大青龙汤、小青龙汤、白虎汤、真武汤等,其意义也近于以作用命名。如白虎汤,白虎,喻为西方金神,为秋金清肃之气,秋凉至,炎暑去,是方乃清热退火之剂。又如真武汤,真武又名玄武,北方水神,以之名汤,赖以镇水之意。

按:有些方名解释不一,如“抵当汤”,“抵当”二字,有的解释为“直抵当攻之处”,则为以作用命名;有的按《名医别录》解释为“水蛭亦名至掌,渐后讹'抵当’,方用水蛭为君,故名为'抵当汤’”,则以主药命名。

问:怎样掌握五泻心汤证治要领?

答:五泻心汤皆治疗心下痞,但其痞证各异,用方亦别。半夏泻心汤治痰气痞:除痞满外,呕吐症状突出,其病机乃寒热阻塞,痰气上逆。生姜泻心汤治水气痞:其证不呕吐,但噫食臭气;胁下有水气,肠鸣腹响如雷鸣;大便溏泻。临床观察,此证还可有胁下微痛,小便不利,下肢轻度浮肿,脉沉舌苔水滑等证。甘草泻心汤治客气上逆痞:多以心下痞与腹泻同见,利愈甚而痞愈重,且兼干呕心烦不得安。大黄黄连泻心汤治热痞:证见心下痞,心烦,舌红,苔黄,脉浮数,溺黄,大便虽利不爽。附子泻心汤治寒热痞:既有热痞之证状,又出现恶寒汗出。这是热痞在上,虚寒在下。

问:“烦躁”和“躁烦”有何不同?

答:伤寒烦躁一证,很易出现。三阳热证,固然常有烦躁。三阴寒证,亦会出现烦躁,躁烦、发烦、躁动。然而烦之与躁,究有不同。烦乃心烦,神烦,是精神不安之状。躁乃肢体躁动,坐卧不宁之状。成无己谓:“烦,阳也;躁,阴也。”“所谓烦躁者,谓先烦渐至躁也。所谓躁烦者,谓先发躁而迤逦复烦也。”以烦为主叫烦躁,多见于阳热证。以躁动不宁为主叫躁烦,多见亡阳或厥逆等证。严格地讲,烦为阳证,躁为阴证。烦是自觉的,而躁也有失神以后不自觉。

按:综观《伤寒论》中关于烦、躁之条文,一般为烦证多阳热实证,较轻;躁烦多阴证,重证,常见于阴阳离绝之证。但是,《伤寒论》涉及烦、烦躁、躁烦等条文甚多,应前后文义互参,分别对待。

问:“下利清谷”与“谷不化”的含义有何区别?

答:“谷不化”是概指脾胃纳运失司;“下利清谷”是少阴阳虚寒盛。“谷不化”见于甘草泻心汤证:“伤寒中风,医反下之,其人下利,日数十行,谷不化,腹中雷鸣,心下痞鞕而满。干呕,心烦不得安。医见心下痞,谓病不尽,复下之,其痞益甚,此非结热,但以胃中虚,客气上逆,故使鞕也。甘草泻心汤主之。”一再误下,脾胃大伤,食物不能消化,故曰“谷不化”。

“下利清谷”在《伤寒论》中出现十多处,都是少阴里虚寒证。应该以四逆辈救逆回阳。《伤寒论》中用词、用字就是如此精当,学习中能首眼分明,则临证时自有准绳。

按:谷不化是一般的消化不良,食物不能充分消化吸收所致。“下利清谷”是泻下完全未变色的饮食物和清水,是阳虚寒证。前者病在脾胃,后者病在肾。学者务必留意。

问:白通加人尿猪胆汁汤与白通汤、四逆汤的临床意义有何不同?

答:吐利四逆脉微,是下利的虚寒证,一般用四逆汤;兼水寒之邪者用真武汤;兼寒气呕逆者用吴茱萸汤;阳为阴格的用白通汤。

白通汤是四逆汤去甘草之缓,加葱白之味辛气雄,通阳气,破阴结,助姜附扶阳。此方为阳气既虚且抑而设。白通加猪胆汁汤,在白通基础上加人尿、猪胆汁。一般认为,这是从治反佐之法:阴盛格阳于外,寒之极则拒受温药,故用人尿之咸寒,胆汁之苦寒,以使药能下咽,不致发生格拒,反佐姜附之回阳。我认为,吐泻下利,阴阳俱伤,不但阳虚,而且阴竭。下利不止,阴液走泄,已成涸竭之势,白通补阳有余,不能滋阴。阴涸阳衰,阴阳格拒,手足厥冷,至为危殆。惟有人尿、胆汁补阴液,滋涸竭,引阳补阴,此方独妙。

按:刘渡舟教授根据阴阳互根理论来分析,本证一方面由于阴邪内盛,逼真阳上浮;另一方面又由于阴邪内盛以致或吐或利或吐利交作,亡失津液,阴不恋阳,其所以用人尿猪胆汁咸苦之品,而不用芩连苦寒,说明不仅寓有反佐之意,更含有咸苦滋润,从阴引阳的作用在内。

问:“四逆散”为什么放在少阴篇?

答:厥逆一证,厥阴、少阴皆有之。厥阴者,肝也;少阴者,肾也,肝肾乙癸同源。此证阳气之郁,气血之滞,从四逆散用药来看,乃是肝气郁滞,气机失于疏泄。肝气为何郁滞?以热郁内传,耗烁肾阴,肝木失肾水之滋,则肝气、肝火失制,乘脾则腹痛,泄利下重;侮肺则咳嗽;累子则心悸。少阴是阳气之根,四肢是阳气之本,肾中阳气郁滞不能外达,故四肢厥冷。四逆散宣达郁滞,疏肝和脾,能启动下焦肾中阳气。

我在湖北某地治一男子,手足逆冷而汗出,数年矣。患者面色红润,脉弦滑有力。初用四逆散小效,但不巩固,后从病人主诉中受到了启发。他说:药后小腹下突突跳动,颇感遍体舒畅。我体会到,四逆散固能启发肾中阳气,但阳郁四逆证候,肾阴虚的问题应予重视,遵“壮水之主,以制阳光”之旨,以四逆散合六味地黄汤而愈。从这一病案中,使我对四逆散证放在少阴篇,有了一个新的认识。

按:四逆散疏肝解郁,为古今医家所重视。逍遥散、柴胡疏肝散等方皆在此基础上加减组成,治疗内、外、妇等科许多疾病。无论外感、杂病,多有应用者。

此方治肾虚阳气郁滞不能外达的病机,常被人所忽略,这是未理解仲景将本方证放在少阴篇的本意。通过刘老师之简述,我们对肝肾病机联系有了更深入一步的认识。

问:栀豉汤临床运用及服后是否皆吐?

答:栀子豉汤治伤寒发汗,吐下后,实邪虽去,仍有余热,壅结胸膈而见身热懊恼,虚烦不眠之证,今多用于治外感热病,热在气分而表邪未尽者用豆豉的透达肌表,山栀的轻清泄膈热。豆豉的表、透作用,在辨证论治的基础上,根据病程传变阶段,采取不同配伍,而收卓效。如葱豉汤之辛温发表,栀豉汤之轻清宣泄,黑膏之育阴达邪,皆为医家临床所习用。

栀子豉汤、栀子生姜豉汤、栀子厚朴汤等几个方剂后皆有“得吐者止后服”六字。不少人认为是衍文。因栀子豉汤既不是催吐剂,临床观察服后又多没有呕吐之反应,且栀子生姜豉汤又明言兼呕者用之,岂又有催吐之理?我认为,并非衍文,“得吐”,不是'必吐”,事实上服栀豉汤有吐者亦有不吐者。这里,仲景是示人应注意到服药后可能出现的反应。

按:汗、吐、下后,余热阻滞胸膈,邪热未从实化而成结胸或成阳明腑实;也未从虚化而成痞证或成下利,表邪轻、热陷浅,栀子豉汤宣发开郁,或吐或不吐,皆可愈痞。

问:小青龙汤用方要点及个别人用药后出现虚脱的原因?

答:小青龙汤用治外寒挟内饮之证。但此药发越下焦阳气,如果不很好掌握小青龙汤应用标准,则有拔肾根之虞。凡脉沉、微,唏嘘短气不足以息的虚喘,皆不宜服用。用方要点是:1.久咳伏饮,遇寒即发,咳喘不得卧者。2.面色发青(水色),面部黑斑(水斑),脉弦滑,苔水滑。3.水寒射肺,泡沫痰,量甚多,落地成水,缺乏粘性,或痰明如鸡蛋清状者。

小青龙汤用之不慎有“拔肾根”的危险。这个问题《伤寒论》未谈及,《金匮要略》中已经描述了服用小青龙汤以后,动冲气拔肾根的反应。其原因是肾亏、血虚。仲景所列数条,实际上是一病案,待反应消除,以喘咳为主证时,而接受教训,改用他法了。其具体证象是:面色如有热状,心慌、心跳,喘促憋气,有时动阴血而鼻衄,甚而虚脱,脉乱如麻等。

其原因大致有三:一、诊断错误,如《金匮》所载:“青龙汤下已,多唾口燥,寸脉沉,尺脉微,手足厥逆……”此例可能系肾虚病人误诊误服而致。二、剂量过大。三、不问情况,连续服用。我建议临床可与苓桂术甘、肾气丸等温化方药交替使用,可以减少副作用。

按:王文鼎老师应用小青龙汤亦有独到心得。他说:“小青龙汤之应用,当视病情,注重药物的配伍,方中姜、辛、味三药必须等量,注意调节升降开合的适宜。方中麻黄运用亦有分寸,初病表实用麻黄,次用麻黄绒(麻黄捣烂去粉沫用),后期喘而汗出用麻黄根。初期桂枝白芍等量,病久渐虚,仿建中汤芍药倍桂枝,加强收敛。小青龙汤治外寒内饮,如寒热兼夹,口干思饮,饮不多者加石膏,喘加杏仁,咽痛加山豆根。

问:请您讲讲伤寒论中用酒的问题,如炙甘草汤为什么以“清酒”六升加水煎服?

答:清酒辛甘温,取其温通血脉,行药之功。李杲云:“凡至高之病,加酒煎。”“或酒或醋,取其收散之意也。”张元素说:“病在头面及皮肤者,药须酒炒,在咽下及脐上者,酒洗之。”炙甘草汤用酒除有温血脉外,尚可引药上达胸中,并防止地黄、麦冬、阿胶等寒凉滋腻伤人胃气,加酒同煎,则补而不腻。

至于大、小承气,调胃承气,抵当汤,桃仁承气用酒洗大黄之目的,是为了防止苦寒戕伐胃气,并可使其锐而下行,当归四逆加吴茱萸生姜汤方以清酒六升加入同煎,目的是加强温通经脉之效能。《金匮》栝楼薤白白酒汤等方治胸痹,主要借白酒辛温通脉,协助诸药达到豁痰通阳散结之目的。惜今日有些医生多畏酒不用,若炙甘草汤如无酒则无能称之为炙甘草汤,栝楼薤白白酒汤如无酒则当更名为“栝楼薤白汤”矣。考古时之酒,指的米酒,与今日之“白酒”、“曲酒”等烈性酒不同。《内经》中的“汤液醪醴”,“汤液”就是清酒,“醪醴”就是浓稠的酒。《说文》曰“醴,酒一宿熟也。”这类酒性味辛甘温,能通达营卫,调和气血,用之适量对人体谈不上伤害。仲景,河南人,在长沙作官,根据生活区域推测,他所称的白酒,就是糯米做的“酒酿”。

按:仲景在《伤寒论》及《金匮要略》中以水酒合煎药方,纯用酒煮药方,以酒渍药方,以酒煮丸方,以酒下丸散方,不下二十余方,应用甚广,惜今多有忽略,鉴于酒之种类,一般当以甜酒为宜。苏恭曰:“惟米酒入药用”,可见古代确是以米酒入药。宗奭曰:“……汉赐丞相上尊酒糯为上,稷为中,粟为下。今人药为使佐,专用糯米,以水、白面曲所造为正。”“酒之清者曰'酿’”。据《本草纲目》记载,烧酒、曲酒之酿造始自元代之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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