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学人文,让医生懂病,更懂人
文丨雪峰 · 主播丨涂山
希波克拉底说,医生有三件法宝,即药物、手术刀和语言。前两者象征医学技术,后者是医学人文的隐喻。整体的医学是技术与人文的有机统一,二者不可偏废其一,犹如人有两条腿才能行走在大地上。
医学技术关注的是病人的疾病和症状,是从病本位的角度对人的生理体征进行观察和诊断;医学人文则是从人本位的视角对整体的人进行体验和参与,更多的是从病人的主体感受上把握疾病的意义和价值。
高超的医术没有医学人文的指引容易“刀走偏锋”,给病人带来再次伤害。一个既掌握了娴熟医术又具有人文关怀的医生,一定是懂病更懂人的合格医生。
内观己心,外察世界
人文精神是医学的灵魂
如果追溯医学的整个发展史,我们会发现医学技术是近代科学兴起后的”衍生品”,再向前进一步追溯,医学的源头是站在整个人文精神的“高地”之上的,那时的医学具有一种朴素浪漫的生命观,人文精神是整个医学的灵魂。随着近代科学技术的兴起,工具理性获得了权威式的话语权,而人文精神渐渐退隐到幕后。丧失了人文精神指引的医学技术变大自大和傲慢,只见疾病不见人,医学的人文关怀大面积流失。
时下,医患纠纷事件已不是什么新鲜事,甚至伤医事件也是隔三岔五见诸报端。这不得不引起社会各个层面的思考和反省,医患矛盾产生的根源到底在哪里?有一项调查研究显示,大约90%的医患纠纷源于沟通不畅或缺乏沟通,而并非因为医学技术上的“技不如人”,这其中折射出来的原因是医学人文精神的缺乏。
医学在根本上是医生与病人之间特殊语境下的沟通,是医生与病人两个真实的人之间的相遇。如果沟通丧失了人文关怀,病人也就感受不到意义感和价值感,人的尊严就会在无形中受到一种漠视,疾病已经造成了病人的身心痛苦,如果再感受不到尊重与关怀,对病人来说,无疑是雪上加霜,这也正是医生这份职业的神圣性的原因所在。医生不仅仅要面对病人的躯体,还要给病人带来心灵的关怀。
明末医学家裴一中对医生职业有这般理解:“学不贯今古,识不通天人,才不近仙,心不近佛,宁耕田织布取衣食耳,断不可作医以误世。”足以见得,为医者,人命关天,不能有丝毫差池和怠慢,当病人走进诊室,寻求帮助,医者定需要付出全身心的努力,用精诚之心去关怀病人,这样才能建立彼此的信任,病人也才能暂时把身家性命托付给医生。
当医生真正承负起这份信任的重量时,心中自然升起一种人性关怀的力量。这是一种从灵魂深处获得的启发,无关乎人伦道德的外在评判,而是一种天然的人性之美,是人文精神在医学领域的光彩绽放。人文精神赋予医者真正的自信,不仅能够直面疾病,而且能够真正走进病人内心,产生共情,设身处地,理解病人。
启迪多元思维
共情的艺术
如果从现象学的角度来尝试理解医学行为和医患关系,用一种“悬置”的空性认识医患关系的本质,我们会发现在剥离掉“医生”与“病人”这两个社会化标签后,其实是两个独立的主体之间的一种存在性相遇。
从马丁·布伯的关系哲学出发,医患关系的核心其实就是一种“我-你”关系,是两个平等主体之间的相遇,唯一需要解释的是,相遇的缘由是因为生病的一方需要他人的支持和帮助,而能够提供帮助的一方是愿意给与关怀的。双方的位置从表面上看,貌似有个“高下之分”,但这不是现代医学所误解误用的权力意义上的“高低贵贱”。
人与人之间有着一种原始朴素的悲悯意识,这是人类自助互助的内在基因,当一个人处于生命的困境中,尤其是遭受疾病的折磨时,另一方就会自然产生一种同情与怜悯的情感,进而指引他完成下一步的行动,即利他行为。人性本善,命运与共,而社会层面的人性冷漠与道德滑坡是后天的扭曲和迷障造成的。
具体在医患关系的语境中,医生对病人的共情,就是一种深切的生命参与和体验,医生通过共情感受到了病人内心真实的痛苦,理解了生命的本质,自然会在内心唤醒慈悲的种子,病人同样也能感受到医生充满人性的关怀,从而建立真正的信任,而彼此的信任是具有治疗的价值和意义的。
医患关系就是这样一种共情的艺术,难怪有人也把这种艺术理解为“神入”,出神入化,心心相印,这本是人与人之间最纯粹的能量连接方式,现代医学的昌明就是要唤醒这无意识生命深处的“治愈原型”。
正心正举
医生同样也需要人文关怀
任何良性的关系都是双向的沟通和理解,任何单方面的要求都会使得关系本身扭曲和失衡。医患关系同样如此,医者需要对病人充满人文关怀,同样,整个社会也需要对医务工作者充满敬意,不要忘记了,他们是人类健康的守护者,在生死关头,他们是最美的“逆行者”,这份生死担当的仁义之心需要整个社会用心呵护,因为这就是人文精神的“火种”。
医疗体制层面:转变商业化运作的生存模式,让医院回归公益属性。医疗属于社会公益事业,是基础性的民生工程,医院过度的商业化和功利化,只能逐渐消解自身的功能,而蜕变成一个逐利的商业化组织,医生的生存环境便会变质,成为生产流水线上的操作工人,只见绩效而不见病人,医患关系退变成一种交易关系。医院回归公益性,确保了医生的待遇,给医生创造安心、放心、舒心的医疗环境,这样才能尽职尽责履行救死扶伤的神圣使命。
社会公众层面:要用心宣传医学相关的科学知识和人文素养,让社会大众对整个医疗体系和医生的职业属性有一个理性的认识,而不是把医院和医生当成一个情感宣泄的“出气筒”,医患关系之间建立理性的交流沟通模式,建立彼此信任、互相理解的关系氛围。这是一个倡导理性对话的公民社会,而不是一个“巨婴式”的畸形社会。每一个人都需要勇敢地担负起自己的生命重量,同时也要充满善意地寻求他人的帮助。
医生自身层面:美国社会学家霍兰认为,医生要拥有四个“救生圈”,即技术魅力、人格魅力、温暖陪伴和灵魂抚慰。医生从这四个方面努力提升自身能力,精进专业技能,积淀人文素养,懂得人文关怀,在医学实践中,懂得疾病,更懂得人性,时时拷问自己的内心良知,用真诚、关爱和意义指引自己的医学之路,而不迷失在传统生物医学模式的窠臼中。
拨迷见智,开启自在之门
医生,身心健康的守望者
法国生物学家法布尔在其著作《昆虫记》中有一段描述,和当今的医学处境颇为相似,书中说:“不管我们的照明灯烛把光线投射多远,照明圈外依然死死围挡着黑暗。我们的四周都是未知事物的黑洞,我们都是求索之人,内心的求知欲望指引着我们提着微弱的灯烛从一个地点挪到另一个地点,随着一小片一小片事物面目的呈现,我们最终看到了事物的真相。”
医学研究如此,医生的职业生涯亦如此,医学从来不是站在一个“已知”的立场上来观察生命,那种置身事外的客观冷静的观察视角,是不适合医学的初衷的。医学是一门人文科学,具有治疗和关怀两个价值取向,无论哪一个层面,医生都如面临一片未知的海洋,正是这种未知的处境,不断历练着医生的职业精神,一位好的医生不仅是“人体的修复师”,更应该是“心灵的按摩师”。
具有人文精神的医生,是人类身心健康的守望者,这份守望,拥有一个恰当的时空距离,不仅具有一种科学的理性,也饱含人文精神的温度。在冷静与热情之间小心翼翼地体贴着生命,最后沉淀为一种淡定的职业操守和生命境界。医学即人学,医生践行的就是一种为仁之道,只有仁者才能爱人,医学人文就是学会如何去爱的一门艺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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