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他怎允许,结伴共赏雪的泪

“天上一轮才捧出,人间万姓仰头看”。风花雪月,人间佳景,不用一钱买,自然赚得世人喜欢。

早几时,人人仰着脖颈盼,盼,脖子酸了犹未盼到便一声大叹:今非昔比,好景难再,只得回忆里去寻好时光。

仿佛入冬了,不横空崭露一场雪景,这老天便失了本分,美中不足。人人怨声载道,心头郁郁。然而,即便差了这一场雪,日子便也这般过。

无怪世人爱重纷纷扬扬雪,那情境果真浪漫不可言。千山暮雪,人间一白。恋人双手紧握,深深相拥,彼此取暖。仿佛除了天,便是茫茫洁净的地。天地间,仅此二人,甜甜蜜蜜,浪漫倍增,夫复何求。一眨眼,此生已白头,啼笑皆非。恍惚里,地老天荒,不过一霎之遥。

两颗山水迢遥的心亦借飘雪寄托孤单心事,在雪地书写纵横相思,横竖撇捺。相顾无言,分明那人的名字,胜过人间风景无数。恐被路人偷瞥了去,连连借树木枯枝一阵拂动,急急掩去。半晌,见四下无人,又再重头来过。不知倦,不知休。自己亦被自己单薄婉柔情思打动。

一场飞雪,飘起多少凡人婉转幽静心事。辗转在心,无可言宣。稳稳妥妥,细细密密的寂寞,与安全。

许多情思,埋在心里,轻如鸿毛;一启唇扉,重如石崖。不说,不说,暗地里百转千回,生死幻灭。

这样的时节,众生宛似皆不俗,诗情雅兴抖生,不会吟诗也会吟,说出的话儿也较从前分外动听。真可幸,彼此依傍,又是人间一年冬季。

今年花开君安在,明年伴侬知是谁?罢。拼得一生绊,尽君今日欢。千金难买一时安。

雪舞长空,脑海浮起那一场风陵渡的相逢。稚气犹未尽脱,纯真懵懂的郭襄,一腔赤诚,跋山涉水,只为一睹杨大侠的风采。是这样的鹅毛雪,彼此初见。隔着薄如纸的假面,心却惺惺相惜,偏是这样青春年少好时节,偏是这样的相逢,偏是这样一场雪,一生难忘。

走过少林峨眉万丈红尘,观过朝晖夕阴气象万千,再美美不过年少那年那场雪。一生便凝在那瞬间,成了琥珀,成了茧。为他沉沦红尘,为他,不食人间烟火。生命中原来只有一份唯一,拼了性命,拼了爱。普罗纵有万千,无可匹敌。

雪地里叹红颜,碎琼乱玉,凝在枝上的泪。化了,声声潺潺,似呜咽。

如此美景,仿佛不应心怀戚戚。然私心想,赏雪,不比赏月,团团一展银光,心里眼里亮堂堂。

赏雪,观其飘忽,瞬息而逝,美则美矣,时时幻灭。实在难抑心头一阵缥缈惆怅。赏雪,无不是赏雪言不尽意难平的一丝心哀。

雪何时起,昨夜里,悄悄便来了,生怕不能叫世人惊喜,几时休?切莫惊鸿影,莫停,莫停,难得任性。

却难免,几家欢喜几家愁。有人情怀如丝,雪地里烂漫无限,似归返稚趣少年,目光皎洁;有人瑟缩床前,心底咒骂不休。

人间景,抵落红尘那一瞬,注定沾染世人眼光。涂脂抹粉,清白如雪,亦难辞其疚。喜乐的心,流出欢喜的眼光,照耀悦人的景;心怀忧郁,纵横华彩亦蒙了阴翳。各人眼中风景,仪态万千,不可同日而语。

自然不怪我站在此岸意乱情迷,你在彼岸不声不响,雾蒙蒙一双眼睛。

今昔的雪落满去年的湖,去年的湖水平静不生微澜似入了梦,梦里这微凉的情意丝丝入扣,化为血脉,在肉里纵横交错。

也只有林夕才能写得出“你的他怎允许,结伴共赏雪的泪”这样缠绵温柔,忧郁痴绝的词句。总有那么几年,总有那样一个冬季,总有那么一场雪,凝结在我们的记忆深处,即使后来,时过境迁,人事已非,即使后来那些人,天各一方,老得不像话,胖得不像话,俗得不像话。

但毕竟那时候婆娑的雪,晶莹的雪,落在身上的雪,是剔透玲珑的,是纯洁无暇的,是美的。毕竟听到孟庭苇那一首《冬季到台北来看雨》,还是偶尔会幽幽想起,像游丝潜入静夜里。

至少我遇见你的那一天,是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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