戈宝栋戏曲文集精选:再说“移步不换形”之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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戈宝栋,男,1936年生,江苏东台人。中国画家,高级讲师,副教授,戏剧评论家。著名国画家戈湘岚之子,翻译家戈宝权之堂弟。1961年毕业于中国美术学院中国画系,曾受名师潘天寿、诸乐三、顾坤伯、邓白的授授艺,学业优异。

1949年10月1日,毛泽东主席在天安门城楼向世界宣布“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了”开创了中国历史的新记元。此时全国还没有完全解放。梅兰芳担任了“中国戏曲研究院院长”的职务。他在该年11月从上海出发去北京参加全国政治协商会议。那时这是全国最高级的会议,因为全国人民代表大会还没有召开,中央人民政府还没有建立。应该说他是出席决策全国政策的重要会议。他作为全国戏曲研究院院长身份,当然要发表自己的见解的了。在他赴京路过天津时,受到天津戏剧界人士的欢迎,他们很热情地请梅兰芳讲话。这是很正常的例会。梅兰芳于是讲了“移步不换形”的讲话。可是想不到他这番讲话惹下了大祸!第二天,天津的报纸发表了这篇讲话,被身在北京的马少波知道,原来马少波是来自山东部队的干部,他参加了解放战争,被分配来管戏剧方面的工作,担任了书记的职务。

而梅兰芳不管在国内甚至国际的人气与威望,马少波是不能同他相提并论的,职务又是戏曲研究会的主席。他要以党的身份凌驾于梅兰芳之上,就必须要用权力制服于他(梅兰芳)。天津事件是第一个回合。作为梅兰芳,他正是兴高采烈地迎接新中国,不会提防有人暗算他。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吃了一闷棍,犹如晴天霹雳。好在梅兰芳是生性厚道,如果他生了象裴滟玲那种性格,说不定他就成为胡风那种下场。但是,从此以后梅兰芳说话就提心吊胆,人们要请他讲话,他就紧张,他宁可演一场戏也不愿意讲一场话。如果一定要讲,他必须先起好稿,让有关领导审查修改,然后,照着修改后的稿子照着读,一个字都不敢错。所以发言是断断续续的,一点也不流畅。梅兰芳的口才真的那么笨拙吗?非也,厚厚两大本的《舞台生活四十年》全是他口说的纪录!从此,“移步不换形”的批判成了他的“紧箍咒”,只要马少波一念咒语,梅兰芳就无奈了。所以解放后梅兰芳一直没有排出新剧目。

1959年,是建国十周年庆,需要梅兰芳排一个献礼剧目,于是选了已经获奖的豫剧《穆桂英挂帅》,梅兰芳也是费尽心机,总算排出了。演出后效果果然非常好。在一片赞扬声后,竟然出现了一种批评,其中有两句台词不妥当:“我不挂帅谁挂帅?我不领兵谁领兵”有人指出,这是梅兰芳利用演戏借题发挥,是要向党争夺领导权。

这就奇了怪了!全国十多亿人口,看了梅兰芳的演出或音像,谁都没有这种联想,是什么人的觉悟这么高?什么人的领导职务害怕梅兰芳去夺呢?梅兰芳又想夺谁的领导权呢?只要在全国人口中排一排,有这种“政治觉悟”的人一定不会多!是谁才在做梦中都害怕梅兰芳来夺他的权呢?况且,当年马金凤在豫剧《穆桂英挂帅》的剧本中,也有类似的台词,怎么对马金凤不会联想到向党抢班夺权呢?唯独梅兰芳一唱,就会联想到夺权的事呢!这个怀疑说说不要紧,可是对梅兰芳来说可就了不得了,当初一句“移步不动形“,并且仅仅在天津的小规模,就已经使梅兰芳起居不安,如今公然要夺权!这个严重性要比“移步不换形”高,而且已经“流毒全国”!那还了得!这给梅兰芳的思想压力将是什么程度?一年以后,梅兰芳去世了,死因是心脏病。看梅兰芳当时的遗容,还是那么鲜灵,并不象到岁终的容貌,如果不是意外的话,至少还可以活二十年。

有些人常常把“人民”挂在嘴边,他能代表人民?他们真为人民的幸福着想?关心人民的喜爱?将绝大多数的传统剧目赶下舞台,他为了人民把京剧改造为“话剧加唱”?而梅兰芳是来自旧社会的,是改造的对象。梅兰芳的职务是全国戏曲研究院,中国京剧院院长。这个职务本身就是戏剧界的“元帅”,可是有没有看到梅兰芳签署发令?可怜他连自己说话的自由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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