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析】一张馨龄(Charles Hsingling)的老照片
【分析】一张馨龄(Charles Hsingling)的老照片
近日,道友转来的一张大清驻法兰西公使裕庚的儿子-“馨龄”的照片(图01)。
照片中的馨龄拍照坐姿比较随意,身着民服马褂棉袍,头戴折耳皮帽,足登“粉底四缝(皂)靴”。
照片左上角有手写法语“Je pense”(我想,我思念)。(图2)
照片衬板有“北京琉璃厂-丰泰照相”和“Photographer”(照相)的字样。
和照片同时上传分享的还一张名片:名片印有法文印刷花体:Madame Charles Hsingling。(图03)
上传者有附言如下:
再来张超级震撼的原版老照片
拍摄于1903-1904年间的馨龄原版老照片➕外文名片一张。
这张照片是北京琉璃厂丰泰照相馆在馨龄供职颐和园时所拍,粘贴于硬卡纸之上,照片尺寸约9.4×13.8厘米,硬卡纸尺寸约11×17厘米。
馨龄:清代著名官员、驻法大使裕庚长子,德龄之弟,容龄之兄。留存记录和影像极少,难得一见。
丰泰照相馆,1892年任庆泰所创办,是北京第一家由中国人创办的照相馆,位于琉璃厂南新华街路西(今天的南新华街小学),1909年毁于火灾。
本文仅就这张上传的照片(图02)和名片(图03)提供的信息,排除其背面有任何相关原文字注释,而且照片和名片的原藏者为同一人的前提下作一点分析。
“馨龄”的对外法文名为“Charles Hsingling”,据其自己对外介绍为“大清驻法兰西公使裕庚的二儿子”(图04)。
1899年10月裕庚出任大清驻法兰西公使(图05),携夫人及两儿两女赴任(图06)。
在早期的法国当地报纸,报道新闻时称馨龄为Charles Hsingling, 大清驻法兰西公使Yu-Keng(裕庚)的“二儿子”。直到1902年10月馨龄与法国钢琴教师Mlle Geneviève DENEU小姐结婚时(图07),才看到五花八门的头衔“外交官”、“二等秘书”(参看图04)、“中国皇家旗军高级军官”、“即将接任大清驻比利时参赞”。
裕庚1903年1月完成大清驻法兰西公使之职携全部家属于当年3月先后到达北京城。
毫无疑问:图01、图02照片中的人为Charles Hsingling 即裕庚的二儿子馨龄。那张附在照片上的、印有“Madame Charles Hsingling ”(此时按中国习惯,译成“馨龄太太”)也可以旁证图02照片是Charles Hsingling(馨龄)本人。
1902年10月Charles Hsingling(馨龄)在法国与一位23岁同龄的法国姑娘:Mlle Geneviève DENEU 结婚。这个中法联姻在当时是轰动一时的新闻,各大、小报纸都有报道(图08)。
这位法国小姐(钢琴教师)嫁给中国人之后对外就称“Madame CharlesHsingling ”(“馨龄太太”)。1908年因无法容忍丈夫的粗暴和限制她的自由,以及“上当受骗”(根本没有接任“大清驻比利时参赞”一事),“幻想东方浪漫生活的破灭”(北京连起码的四合院住宅也没有)而离婚,携带一子回国。此离婚案涉及到当时中法的“家规和法律”中的不同“规矩”,“跨国离婚”尚为首例,折腾了多年,在法国前驻大清公使Albert Bourée (宝海,任期 1880年-1883年。谢满禄在华时的“公使”) 鼎力协助下才得以离华返法。
1921年“馨龄太太”(公开场合和社交报道仍用此名)曾为其子申请上巴黎一所私立学校的助学金(500法郎),获取后在市政公报上有公示。(图09)
馨龄的这个“法国儿子”应该有其后代,遗憾的是至今未见线索。
这张照片是拍摄于馨龄去法国之前?还是从法国回国之后?
这张照片左上角的法文“Je pense”(我想,我思念) ,或许为这张照片的拍摄时间提供了“线索”。
馨龄这张照片拍得比较随意,这也是我一直怀疑的:裕庚出使法国时,他的两个儿子是否有清宫廷正式命名的“官衔”。尽管他们在外宣称“二等秘书”,但从当时驻“大清公使馆人员配备”并无这个“头衔”,只有“辅员”,属“杂役”一级。所以后来裕庚的这两位儿子才有了“捐官”一说,遭到端方的蔑视。
该照片中馨龄的打扮为“公子哥儿”型,非“外交官”型,脚蹬“粉底皂靴”,明显为民用“四缝靴”,而不是官靴“六缝靴”。这类照片一般用于非官方社交场合下的“私密”交往。
“照片”+“名片”说明它们的拥有者和“馨龄与太太”都熟悉。不过,肯定是先与馨龄认识,然后再由馨龄认识“馨龄太太”。
如果照片拍摄时间如分享者介绍为1903年-1904年 ,在大清时期,中国国内的外交场合,夫妇共同出现时一定是“夫妇共同名片”,而“丈夫的照片”一定是“正装照”。如果此时非要在照片上留有一点文字,此文字多由“馨龄太太”撰写,并落款署名“馨龄夫妇”。书写多用高雅的“花体”。
馨龄和勋龄从法国回国后,除勋龄在颐和园给“老佛爷”拍过几张照片外,基本无“工作”,要想在京城维持“外交式的社交活动”基本无可能。即使有出席洋人驻华的社交,按照礼节,夫妇出席时是不可能提供这类照片。而是提供印有“馨龄夫妇”的名片即可,无须照片。如果是中国人之间交往不需要“法文名片”。
如果是工作名片或私人名片,名字下方一般提供地址,“馨龄太太”婚前是“钢琴教师”(professeur de piano),这个工作在当时的巴黎是一个“体面的职业”,而对于已经成为“馨龄太太”的身份,在中国是不能从事这种“抛头露脸”的工作。即将随丈夫回中国的馨龄太太根本不知道丈夫的中国地址。
当时在国内的社交场合已经有互换名片的习惯,但见于中国人和洋人之间。照片的持有者会不会是驻大清的法国人?不会。不合礼仪。会不会是离华返法的法国人?也不会。照片和名片上都无地址。
因此我认为这张照片不是馨龄携法国太太1903年回到国内在北京赠送的照片。
如果该照片不是1903年以后在北京赠送的照片,那么最有可能是1903年之前,也就是馨龄在法国期间,而且有了“太太”之后,也就是1902年10月。
馨龄与法国小姐结婚相对计较匆忙:结婚后三个月不到就回中国
照片上的“Je pense”书写的比较流畅,但无“雅气”,显然不是“法国女士钢琴教师”的手笔,而是馨龄的笔迹。那个“p”字的书写,想写成“花体”,但笔力不够,有轻微“顿”的痕迹。
如果在个人私照上写“Je pense”,依照当时的社交习惯,表示关系密切,一般会在后面加上“à toi”(你)或“à vous”(你们) 。如没有加思念的对象,说明照片持有者与馨龄并不是特别熟悉,只是因某种关系曾有交往,他们(们)仅仅是泛泛之交。而这位法国女士需要通过名片说明她的身份。这在当时“一位有身份的法国姑娘”嫁给“一位中国外交官”毕竟是很“稀罕”的事。
我比较倾向照片和名片的原持有者为馨龄在法国熟悉的人,在馨龄夫妇离开法国前的“告别”场合,馨龄递上“带有思念礼节性的私照以及夫人的名片”,表示:今后夫人会和我一样想念着你们。
照片和名片是在巴黎送出的。
馨龄在驻法期间未有回国的记载,那么这张照片拍摄的时间最有可能是1899年裕庚一家即将去法国前夕,所拍照片仅为馨龄在“巴黎社交场”活动时提供便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