瞿军:我那有些变味的记者兄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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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清楚记得,那晚我打电话时,是晚上十点整。

第一次接通,他没接我电话,再打第二次,他终于接了。

听筒那端传来一阵噪杂的喧闹,“哥,我正在唱歌,有啥事?”

我把要找他的事简单说了。

从傍晚开始的这场大暴雨一直不停,我一个朋友住在城北低洼处,积水已齐大腿深。大雨如果继续下,极有可能封门,朋友找我。希望请个记者去采访一下。电话那端,他沉吟了一下,说:“哥,太晚了,明天吧。再说,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在我的印像中,这是他第一次拒绝我。我无言,挂断了电话。

几年前,当我还在报社当主住记者时,他只是个摄影记者,有时兼写点文字。因相处较好,我跑新闻时,总喜欢叫上他,一来二去,大家成了很要好的哥们。而他的文章,也有了长足的进步。有好几次,由我执笔,我俩合作采访的新闻,获国家和省级优秀作品奖。后来,我因故离开报社后,他当上了记者部副主任,渐渐地,在喝酒聊天时,感觉他变了。可却没想到,变到今天直白地拒绝我的地步。

记得当初我跑新闻时,有一个非常大的特点,无论题材大小,无论什么新闻,一有消息,马上出动,甚至是半夜。

有一次,听人提供了一条线索,离城市100多公里的深山里,有一棵近十人才能环围的大树,四季长青,树冠高达三十多米,上面筑有许多鸟巢,十分罕见,被附近村民敬为神树,每年都为其挂红,悉心照料它。就为了这棵从未谋面的大树,我下决心走一趟。我向值班副总报稿后,他马上拒绝了。“不就一棵树吗?有什么稀奇。你不能去,你是报社的主打记者,一走两三天,临时有重大新闻怎么办。”

我也是个犟人,只要是为新闻,认准了,就不管它那么多。第二天,恰好是周末,我找朋友开车,照线索人提供的那棵大树奔去。

当晚,在大山里村民家中住了一夜。  两天后,我返回报社,下午开始写稿时,有两个版的主任编辑都争着要稿。其后,该新闻连文带图被《成都商报》转载。在第二周的报社工作大会上,当初反对我为一棵大树直奔深山的老总,当众说:“我给你道个歉。上周我反对你去采写这篇新闻,总觉得新闻性太小,没多大价值。看来,我这个老新闻人也需要学习进步,保持对新闻的敏感和责任心。”

也许,正是因为我的敬业态度,40岁从成都媒体转投这家地方小报后,我的写稿、发稿量,一直居所有记者前列。月月获报社内部奖,年年获省、国家级新闻奖,成为各个版编辑的抢手货。

记得我和这个兄弟合作时,说到新闻就开跑,从不迟疑。下县、下乡、进山,两三天不回家,也是平常事。怎么几年间,就有如此大的变化呢?记者的生命力就在于新闻。你拿不出东西,写不出好稿,你就什么也不是。我不禁为他捏把汗,报社记者也不是什么铁打的饭碗。再说,和我当初一样,都是打工记者,说下就下,说走人就走人,或许因为某篇文章出错,或许你成为替罪羊。这样的事情,报社经常发生。我们常说的一句话,报社记者也是吃青春饭的行道。报社是铁打的营盘,记者是流水的兵,谁也在报社呆不了一辈子。他才30多岁,万一因故离开了报社,可能除了文章一无所长,在这生存竞争激烈的社会,何以为生,何以自保?

我很想对他说一句,兄弟啊,好自为之,一路走好。这是我真想当面告诉他的一句话。

作者简介

瞿军,打工十年,警察十年,记者十年。四十年读书不辍,坚持笔耕,发表小说、散文及诗歌作品百余篇。作品散见于国内各地刊物。曾在《蜀报》《四川靑年报》《绵阳晚报》从事过记者、编辑等工作。著有散文集《心灵的旅行》、小说集《桥头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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