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意
得微闭眼,晕劲一阵一阵的潮涌上来;一旁张大师绘声绘色的在描述些什么,听着如同摇篮曲。
人仿佛要往梦乡里去。
叫张大师厉声一呵斥,猛然一顿,醒过来。眼睛睁大,左顾右盼,吆喝一声:谁来跟俺再炸一个罍子?!气势依然嚣张。
心知醉了醉了,还催着要再开酒,旁边的人也按奈不住。
此潜兄素有“张三壶”之称,二两左右的分酒器,三壶方能达到微醺的境地,酒意刚好。
平日里我们在一起闲聚,他一向不把我的酒量放到眼里,逍逍遥遥的往三壶目标溜达着去。
今日见马尔异常,便点根烟劝:老哥勿狂躁,酒要慢慢喝、慢慢晕才得意思。
我今日是自个挖个坑,把自己给丢进去了。
坚守晕前即止的喝酒方式已有几年,努力做一个酒桌上的隐士,摁住自己的性情,尽可能不动声色。
处境相当艰难,心意却十分坚定。
与余教授周末闲聚,对他的斗牌、斗嘴、斗酒“三斗放松理论”,我基本上便在掼蛋斗牌“一斗”上享受个快乐即打住。没有斗酒的本事,就别去斗嘴逞强,免得牌后喝酒时惹祸上身。
经常要面对酒桌上各种撩拨、挑衅,一律摆出袖手噤声拒战的姿态。
拿出老祖宗的办法,任你阵前张牙舞爪,叫嚣激将,我自紧闭城门,绝不接招,一概不予理会。
能忍得住酒桌上余教授的冷嘲,将堂主老沈的热讽当作耳边风吹过,也算是练就了稳坐钓鱼台的功夫。
学的是蒙人张真的“他者之观”。
人家在他跟前说张真这人如何如何的古怪稀奇,他非但不恼怒,反而听得津津有味。
那是张真之外的另一个“张真”,与张真本尊何干?
但周末的这场很是不同。
在东篱宴请张大师,酬谢他为马尔治印。余教授闻讯,特意从合肥匆匆赶回;张三壶一心的事情,被强拽来作陪。
张大师的亲家老王也是初见。
坐下便觉不对劲。
大礼拜天的,一桌人这个说要开车,那个讲下午有事;张大师抱着几罐啤酒搞养生。
说来道去,就我和此潜兄能端酒杯。我的主请,一个个竟推三搡四。
酒桌上主客有生有熟,场面拘谨在那里。
中国人请喝酒,喝的就是气氛、心情,性情要是喝不到桌面上来,这酒就喝得寡淡,味同爵蜡。
若是如此不咸不淡的往下走,便觉薄了邀张大师出山一聚的心意。
崇海兄人厚实而淳朴。
他刻的印发出来,省书协老主席张良勋先生见了,就“双湖居士”一枚给他一些建议,他立即推倒重来。
送来的三方印章,俊秀、典雅的排列于我的书案,满满的溢出兄长情谊。
无以为表,只好以几杯薄酒来倾述心情。
史老师要开车,下午还要筹谋绩溪艺术村的事情,被我逼着丢车不开,端起了酒杯;为鼓动起群情振奋,先挑战自视酒狂,在酒桌上一贯要囊刺我畏手畏脚、贪生怕死的老沈干一茶杯。
任一个酒场,堂主老沈要是喝晕了,他能绊倒半圈人。
劝张大师喝开酒是个针线细活,先是小酒杯开劝,敬他抬他,微火慢燎;一旦酒劲在他心头迸出火花,你就只管去看他喷薄出漫天的焰火。
用不着再抬举,他自己渐渐的达到高潮,带有几分酒意的张大师开讲故事会。
都是翻江倒海的事情。
年轻时如何喝出风起云涌,万人中取上将军首级如探囊取物。
叙说时眉飞色舞,手舞足蹈;动起真情来描述,声色俱厉。
他人精瘦,中气十足,情绪沸腾起来,四壁有回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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