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多走了几十米,我看到了不一样的草原不一样的美
六点的时候,满载着驴友的三辆大巴车终于上了高速,离开了平川。
窗外,天空阴沉低矮,不知从哪里来的风呼啸着蹿过树丛。金黄的麦浪翻涌着,金黄的向日葵舞蹈着,哦,这个金黄的夏天,我又踏上了去往草原的路,去看望那一片梦幻般的花海。
年初的某一天,因为心情不好,冲动之下删除了很多群,包括所有的徒步群,想着以后不会再跟着徒步群出发了,要去也会跟着相识相好的文友们一起去,没想到现实时刻在发生着变化,人的想法也随时改变着。前些天,当看到在路上发出天祝草原的公告,看到图片里那些精灵一般天真无邪的花朵,漫山遍野,像童话王国,我再也忍不住想要动身的念头,立刻报名。
思绪里渐渐下起雨来,淅淅沥沥的,潮湿而冰凉。窗外,公路在奔跑,村庄在奔跑,山峦的奔跑,河流在奔跑,雨滴也在奔跑,然而,终其一生,谁也跑不出自己。
车内,几乎全都是中老年朋友,三十多具步入中年的躯体,散发出夏日午后的闷热气息。那是一种尽力要抓住青春尾巴的狂热和焦虑,是一种及时行乐的欲望的火塘,是一种即将跌入黑夜的夕阳所具有的挣扎和渴望。
幸而,车有空调。沉沉的困意袭来,我在半梦半醒之间,穿梭于夏日的崇山峻岭。恍恍惚惚的神思,时而清晰时而模糊着。群主江亭映月终于出现在车上,啰哩啰嗦讲了一大堆注意事项,我在他唐僧念经般的絮絮叨叨中再次沉入梦乡。
十点多,我们终于把最后一片乌云扔在了身后,把一路哭哭啼啼的雨扔到了身后,真是天祝我们也,到了天祝,天空被云朵擦洗干净,呈现出澄澈明净的蓝,草原被风儿打扫干净,铺上上等的绿绒毯,只等着我们这些远道而来的贵客光临。
因为限高限宽,大巴无法进入,百十来口人,只好下了车背起包,徒步前进。浩浩荡荡的队伍撒了一路,像一群五颜六色的羊。公路两边的草原,被铁丝网分割成一块一块,远远的山脚下,散落着悠闲的牦牛和羊群,更远的远处,雪山高耸,仿佛哪个贪玩的孩子把白牦牛赶到了山顶。
到了抓喜秀龙,婉转啁啾的鸣唱仿佛来自虚空,又仿佛来自草丛深处,一路跟随着,却不见一只鸟飞翔。我一边迈着阔步,行走在队伍的前头,一边贪婪地欣赏着两边的美景,空气鲜嫩得好像刚刚从草尖上冒出来。山因远近不同,而呈现出层次分明的绿。向阳的山,仿佛披着绿纱巾,向阴的山却像穿着绿毛衣。植物多么聪明,也会根据冷暖不同而选择不同的衣裳。
走了近一个半小时,图片上的那片花海依然没有出现。草原还在连绵起伏着,仿佛没有尽头。
第一次徒步的人和穿着高跟鞋的女士们早已走不动了,群主走进路边的一个貌似牧家乐的围场,说是要等等后面的友友,大家也都不走了,纷纷走进蒙古包。我却不甘心,我是来看那片花海的,花海还没有看到,怎么可以停歇?问群主到底还有多远才能到达那片花海,他哼哼哈哈说不清楚。不死心的我,继续一个人向前走去。走了半小时,远远望去,路的尽头消失在遥远的山谷里,而天边乌云缓缓翻滚着就要压过来的样子,我不禁心里有些打怵,算了,回吧。
返回,折向路边一个上山的道。踩在柔软的草地上,看着两边铁丝网里那些闪烁着金色光芒的花朵,突然感到莫名的悲哀,那些无处不在的铁丝网啊,究竟网住的是什么?
快速地爬上山坡,缓缓地躺下身子,将心脏贴近大地,我听到铿锵有力的跃动,仿佛从地心深处传来。蓝天高远,草原辽阔,此时此刻,我已不是那个挣扎在红尘俗世之中,纠结在恩恩怨怨不能自拔的我,我就是草原的一员,是草丛中最老的一株草,是花丛中最奇葩的一朵花。山下,那些五颜六色的蝴蝶,正喧闹着围着花朵拍照,而我,静静地躺在山坡上,独享着宁静和孤独,独享着头顶那片炫目的蓝。
还有不甘心如我一样的朋友,在我身后跟了上来。
呀,你们看,那不是花海吗?在翻过好几道铁丝网后,终于在山顶距离一处祭坛不远的山坡上,我发现了一片美丽的花海。各种各样五彩斑斓的花,在山风中摇曳着,干净、无邪,仿如天使。我庆幸,我向前多走了几十米,我也庆幸当时身边有三五个分享的人,虽然不相识,但他们一起领受了草原之神的馈赠,分享了我的快乐和惬意。
以花为媒,我与四小杨老师结识,素来不喜欢照相的我,也经不起那些花朵的引诱,我们俩互相以各种姿势在花丛中拍照留念。我知道,我只是想多一些时间跟她们在一起。我想永远留住的不是我自己,而是那个开满鲜花的山坡,那段时光。
一群被染成红色的羊,在不远处的山谷里咩咩地叫着,此起彼伏,像是在呼唤着什么。一只鹰硕大的翅膀划过头顶,等我拿起手机准备拍照时,已经远成一个小黑点。
从另一面山坡返回的途中,我们又偶遇一片看起来幸福满满的小黄花,那是一种非常柔和又纤小的黄花,细细密密铺满山凹。躺着,趴着,坐着,跪着,因为爱,我们带给她们怀念和伤害。在那片小黄花丛中,我们又逗留了将近半个多小时,才恋恋不舍,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
徒步是一件体力活,何以人们却一次又一次跋涉在山水之间,劳顿于旅途之中而乐此不疲?久居水泥丛林之中的人们啊,苦于每日两耳灌满车水马龙的喧嚣,两眼装满柴米油盐酱醋茶的烦恼,两腿陷于生活琐事的泥潭,需要这样一个远离尘嚣,远离是非的清静自然之地,不问过往和来处,放下工作和生活,投入大自然宽宏美丽的怀抱,打开真实自我,尽情释放淤积在体内的压抑和烦闷,纵情呼吸着青山绿水的灵气,身心由此而渐渐清新起来,充盈起来,美好起来。
在回家的车上,我一遍遍回想着那片花海。假如,当时,我也像在我前面到达山顶的那两个年轻人一样,停留在铁丝网的这边,不翻过去不再往前走,我将会错过多么美的一片风景啊!这让我突然想到髯子哥,他说,安蓝你离成功一步之遥,好好写吧!是啊,说不定只要再继续向前走那么几百米,甚至几十米,我就能抵达《诗刊》的高地,就能看到想要看到的那片梦幻般的花海了……
那么,缓口气,继续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