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凤晒晒‖我的高考故事从2000年的五月开始

六月的梦是黑色的。六月的天是酷热的。

六月的原野，结满了不安，浮躁的麦穗。

六月，因为高考而悲情弥漫。那些逆流而上的鱼，四处寻找着停留的港湾。

我的高考故事从2000年的五月开始。

参加完预选，我和邻县几个很要好的同学在河边拍完毕业照。领到毕业证，然后，在一个小木屋里，庆祝了一下。如果再坚持复习一个月，就是高考——也就是人生的“大烤”了。鬼使神差，我却心里哼唱着《人在旅途》的主题歌：“从来不怨，命运之错，那怕旅途多坎坷。想到那梦中的地方去，错了我也不悔过。”和我的一位同学兼老表，来到了陕西历史博物馆的工地，成了一名建筑小工。

在酷热的日子里，我挥汗如雨，扬着筛沙的铁锨，捡拾着扣件，抬着厚重的预制板。

六月的七，八号，正是高考时间。我戴着安全帽站在某所学校门前，默默地看着那些学生出出进进，然后，喧哗的校园成为一片宁静的战场。我知道，他们正在进行人生的选择——是希望，也是失落。是迷茫，也是奋起。是在圆梦，也是在粉碎着梦。总之，未来是什么样子，谁也无法预测。想起自己轻而易举的放弃，我的眼睛有点湿润。

来到这里，可能是想感受一下其中紧张的气氛吧。

因为不堪重负，干了一些天后，我又来到了边家村的一家夜市里，给一对夫妇卖炒田螺。这对夫妻的女人和我竟然有相同的名字。她对我说，“小红，姐姐没考上大学，凭借着这个手艺，住在城里，养活了一家人，你也可以的。”我点点头。

闲暇时间，我来到了二哥所在的学校——西北大学。当我在这所大学的校园里，看到成群结对的学子们在幽深而宁静的石子路上散步时，当我听到那些学子们大声地讨论电影，明星的话题时，当我在校园论坛上看到那些充满着青春，活力的诗歌时，我的心动了。我看到自己一双油腻的手，一双因为搬砖，握着钳子而有了绯红血丝老茧的手。我的人生路就这样消磨殆尽了吗？

我突然又有了无限的勇气。我要回家，重新备战高考。

通过熟人帮助以及个人能力的测试，我进入了丹凤中学，从高二年级开始圆梦。没人知道，我其实已经高中毕业。和那些很年轻的学生们坐在一个教室，我像一只鼹鼠，抖动着思想的胡须，悠长着地下的梦。我来自贫苦的乡村，姐弟五人，已经考上了三个了。我的压力，越来越大，有时候竟然喘不过气来。我想起了鲁迅的那句话：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灭亡。

2002年的正月，通过数十轮的模拟测试，搏杀，我分到了高三八，尖子班。再有半年的拼搏，我就可以名正言顺地参加高考了。

这个时候，老师下海，工人下岗的热潮席卷了整个中国。我那颗不羁的心，又蠢蠢欲动起来。好好的铁饭碗都打掉了，上学还有什么前途呢？我犹豫了，徘徊了，思想动摇了。一念之间，我拿着—二百元的复课费，坐上了去武汉的火车。在武汉，我给哥哥写了封信，表明了自己的观点。很快，他就给我了回信——“很失望。在如此关键的时刻，你竟然再一次地选择了逃避。但是，又能怎样呢？一切的苦口婆心已经无济于事。路是你自己选择的。只要你以后不后悔就可以。”

我回答，不后悔。

在我十年，二十三十年以后，我为自己的路，还能很安然地说一声：我不后悔吗？

我想，这大概是我懦弱的性格所造成的。每一个困难如海浪一样拍打过来时，我没有抗击打的能力，就会选择放弃。放弃相恋的爱人，放弃无法交融的朋友。我就像一只鸵鸟，只会把头颅缩进羽毛里。我告诉自己需要内心的宁静。也许，陶渊明那种闲适的，幽静的田园生活对我影响很深。也许，是长期和父母在一起劳作，对他们隐忍的生活态度，有了更深的感悟，试图接过这个担子，说自己能行。也许，是为了一段曾经心伤而无法愈合的感情，也许，是担心害怕，不敢面对和承认失败。害怕以怎样的姿态去迎接风雨，并且战胜自我。于是，我选择放弃高考，当了高考的逃兵，而把命运的纤绳交给了无边的原野。

我也很奇怪当初的行为。在午夜梦回的时刻，我反复梳理，试图解开这谜团。人生一定是个多解方程，而我却偏偏了选择了另一种生活方式。无论如何，也回不去了。青春不设防，青春，也没有任何抱怨。就像今夜的你，在月光下散步，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慢慢地阅读一些杂乱的书籍。

六月，对千万个经历了疲惫，焦灼的学生来说，是炽热的，燃烧着的梦。但是，对于几十年前的我而言，只留下了一丝遗憾和感伤。我写下这些，是希望每一个正在经历人生变革的你，在十字路口的时候，一定要谨慎选择：“敢于直面惨淡的人生，敢于正视淋漓的鲜血。”每个麦穗，都会在阳光下闪光，不要让心头带着几许惭愧前行，就好。多年以后，在回忆往事时，说，我无愧于青春！

作者简介：丹凤晒晒，陕西商洛人，70后，网络写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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