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念故乡黄花
阳春三月,草长莺飞。
走在北京的郊野公园,看到路边的迎春花冒出朵朵金黄,我第一个想到的就是故乡的油菜花。
在这个时节,正是家乡油菜花开得最旺盛的时候。最诱人的花自然也是油菜花。
油菜花的美,对于当年封闭时代下的人是淡漠的,甚至是不存在的。一者因为,油菜是经济作物,人们没有心思看油菜花,而是期待花落后,油菜角长得大不大、多不多、饱满不饱满?
理论上,花开得大和旺盛的,油菜角一定会丰茂,可农民是很实际的,他们不愿意靠想象来过日子。记得在生产队的时候,很多花开过,油菜杆上经常不长角。
当然,家乡人不觉得油菜花好看,他们以为天底下到处都有油菜花。可等我离开家乡之后,我终于知道,油菜花是一些特定区域的农作物,出来几十年,几乎见不到菜籽油,见到最多的油是豆油、花生油、葵花籽油、玉米油等。当我跟外地人说,我们家乡吃菜籽油的时候,很多人都是一脸茫然,他们的概念里,菜籽油与油菜花是错位的。
菜籽油是什么东西?我一时也说不出答案。
黄花消失后,油菜杆上长出了密密麻麻的角,在菜籽在角里长满成熟的时候,农民就把油菜杆割断挑回家,立着码放到稻床上,找一个晴朗的日子,将油菜杆头对头地平铺在稻床上,用连革抽打菜籽角的部位,正面打完,反面再来一遍,油菜就从角里滚了出来。用力抖动被打碎的油菜杆,将其抱到一边,晾晒干燥后,码垛当做饭的柴火。
稻床上,留下了带角的黑黑的、像小药丸般的油菜籽。后续需要的是功夫了,先用筛子筛,再用木掀扬场,直到将油菜籽与碎角、灰土完全分离,用簸箕将油菜籽装起来,天晴晒干后送到公社里的油坊榨油。
在生产队时代,这些工作都是队员们一起完成的,包产到户后,各家负责各家的任务。每家每户每年必须要上交油坊多少任务,然后,油坊里会给每户发一张油折子,日后凭着折子到油坊里面去打油。邮折虽然是序时记录,可为了防止村民使坏,油坊的会计处还有一本明细账,只有明细账上的数额与邮折上的能碰上,这才是有效的数据。
每到收油菜的季节,家乡的油坊也是最忙碌的时候,偌大的锅里整天在炒着菜籽,炒熟的菜籽用稻草裹成圆饼状,然后将油饼一个挨一个码在油槽里,最后用铁盘子将油饼夹住,油坊的工作人员以拉磨的形式,将两头的铁饼往中间挤压,油饼里面的油沿着油槽上的沟往下流,最后都汇到偌大的油缸里。
在缺油少盐的时代,油坊的生活是让人最羡慕的,因为他们整天可以吃“油炒饭”,即使是一碗炒咸菜,碗底下经常都会积攒一圈油花,在那个年代,这是嫉妒奢侈的信号。
失去的才知道珍惜。
当很多家乡人都将油坊淡忘的时候,当菜籽油变成了城里权贵人家餐桌上新宠的时候,很多游子似乎才意识到,油菜花是故乡的特产,只有故乡才能看见那金灿灿、明晃晃的油菜花,只有家乡的土地才能在春天孕育那漫山遍野的金黄。
每当油菜开花的季节,游子们开始想家了。
他们不仅惦记那层层叠叠的油菜花香,更为重要的是,油菜花掩盖的地下,可能埋葬了他们的爹娘。
我也有点思念那淡淡的黄花香了,走在花间的小路上,一路上,有蜜蜂相伴,我们都不担心蜜蜂会蛰到我们,它们完全醉心于黄花中间,是我打扰了它们的劳动。
故乡黄花正开,淡雅清香自来。
是打点行装的时候了,期待与黄花来一次亲密的约会。
朱晔(古磨盘州人)
安徽望江人,中国作家协会会员,中国金融作家协会理事;2008年开始文学创作,已出版著作6部,累计出版200万字。
已出版作品
历史散文(3部):《理说明朝》《理说宋朝(北宋篇)》《理说宋朝(南宋篇)》
旅行随笔(1部):《一车一世界》
长篇小说(2部):《最后一个磨盘州人》《银圈子》
期刊发表作品若干:散见于《文艺报》《厦门文学》《中外文摘》《金融时报》《安庆日报》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