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的铝锭放在古代当银子用可以吗?有何依据?
作者:我方团队张嵚
作为各类金属里比较“年轻”的一款,虽然今天的铝制品,已是价格“亲民”的日用品。但放在1854年“铝锭”刚刚“还原成功”时,这种“新型金属”却有着“来自黏土的白银”的美誉。在十九世纪下半叶的五十年里,当时欧洲各类活动颁发的最高奖杯,甚至欧美政要富豪的专属奢侈品,都常以“铝锭”为原材料来制作。可以说,在“电解铝”技术诞生前,“一小块铝”就是堪比钻石黄金白银的存在。
如果“名贵身份”,尽管只有半个多世纪,却也叫许多“穿越爱好者”生出遐想:倘若“带点铝”穿越到中国古代去,那是不是就能拿着铝“当银子用”,甚至过一把土豪瘾呢?这事儿,其实就要分开看:如果仅仅是拿铝锭当稀世珍宝,跑古代换一笔钱花,这肯定没问题。但如果想把铝直接“当钱花”,像白银一样用作支付货币?那不管放在中国古代哪段历史里,都是严重不现实。
因为一件“贵金属”,想要成为通用的货币,仅仅“够贵”还不够,关键还要够普及,能够有足够的数量来流通。放在“铝”身上,哪怕是十九世纪末的“电解铝”技术,放在古代也是严重不现实。所以在古代,“足量的铝”就是痴人说梦。
而与铝“看上去很像”的白银,就更能说明这个道理。虽然我们在古装剧里,常见主人公拿着白银当钱花。但在真实历史上,白银真正成为“钱”,也是经过了相当漫长的过程。唐宋元明都曾有“银禁”,擅自拿白银当钱花就可能有牢狱之灾,号称“商品经济发达”的两宋,每年的白银收入最高也就八十万两,南宋经常是一二十万两,除了“给金大爷送岁币”外,基本就剩不下几个银子。南宋府库里“银无额”也是常事,当货币?更是不靠谱。
直到明朝中期起,中国货物成了大航海时代的“宝货”,每年汹涌卖出国门的铁锅、瓷器、丝绸、白糖、棉布等“中国制造”,从欧亚各国“圈”来巨量的白银。中国民间市场上的白银,才逐渐流通起来。到明朝嘉靖年间时,民间交税已普遍用银,隆庆年间时明朝更宣布“凡买卖货物,值银一钱以上者,银钱兼使”。至此,一向“够贵”的白银,才凭着强大的流通量“上位”成功,成为古代中国的法定货币。而这时,已是中国封建社会的尾声了。
而要放在两千年之久的中国封建社会历史上,也正是因为“足量”这个要求。中国历朝历代充当“货币”角色的物件很多。但从秦汉至明清,一直长期稳定充当货币的贵金属,也就只有铜钱。
但比起“电解铝”对于“铝身价”的改变来,在古代中国漫长的“铜钱发行史”上,另一个看上去非常冷门的“化学突破”,却对古代中国货币经济的稳定,有着更重要的意义:炼锌技术。
乍一看比较陌生的“炼锌技术”,意义到底有多大?这就要说说古代中国历代封建王朝,一个共同的烦恼:铜料不够。
中国的贵金属储量,自古就不富裕,不止是金银稀缺,作为铸造铜钱原料的铜料,也是历代都缺。所以从汉代起,古代中国就开始有铜禁政策。而后随着封建经济的发展,铜钱的需求越来越多,“缺口”也就越来越大,唐代时民间买卖铜料和铸造铜器都一度是违法行为,甚至“超量”的铜钱还禁止带出州县。由于市场上铜太少,布匹绢帛也成了硬通货。白居易作品《卖炭翁》里,那系到牛头的“半匹红梢一丈绫”,就是实实在在的钱。
所以,如果想从现代带些东西去古代“直接当钱花”,拉几车布都比“带铝锭”靠谱。
而发展到不少“最牛历史教师”口中“经济空前繁荣”的南宋王朝,由于当年“宋金和议”时大笔一挥,把大批铜矿银矿产地割了出去。外加每年大笔贵金属“孝敬金大爷”,银不够就得“铜来凑”。所以南宋“缺铜”也就缺到了家,北宋每年的铜钱铸造量尚有二百九十万贯,南宋每年却只有二十万贯,市场上需要的钱,也就是“铜钱不够继续用纸币凑”,叫老百姓的生活加倍水深火热,以至于“千村万落,生理萧然”。
以这个意义说,某些“精英学者”笔下“宋金和平促进南宋经济繁荣”的论调,何止是无知?简直是无耻!
而“缺铜”的后果,不只是“铜钱不够”,更带来了“盗铸”与“恶钱泛滥”。由于铜料极贵,所以明代之前,历代“盗铸”风气都是屡禁不止。许多“聪明人”将铜钱融化了铸成铜器,然后“销钱为器,其利十倍”,赚足了中间差价,也加剧了钱荒。“恶钱泛滥”也加剧,由于铜料不够,更多的不法分子就开始以次充好,用劣铜甚至“铅”“铁”铸钱,造成劣币驱逐良币的乱象。多少强大的王朝,也就在这类乱象里越发衰败,最终崩在了“钱”上。
对这些严重后果,历朝历代自然也都曾重拳打击。但要论从技术上解决这难题的,却还是“炼锌技术”。在“铜锡铅金银汞锌”七种有色金属元素里,被中国古人称为“倭铅”的锌,是最晚被人工提炼出的一款,却是解决“缺铜”“恶钱”问题的重要钥匙,以铜与锌炼就的“铜锌合金”,就是我们熟悉的“黄铜”,以“黄铜”为原料铸钱,既能杜绝恶钱,更让不法分子难以盗毁盗铸。那为何明代以前不同黄铜?因为“炼锌”太难。
在七种有色金属里,锌是一种银白色重金属,沸点高达907摄氏度,必须要在1000摄氏度以上的高温里,才可以实现热还原。放在古代科技条件下,这技术门槛简直高不可攀。而在明代以前,“炼锌”的技术也长期被印度人垄断,汉唐宋元年间的黄铜,也因此成了依赖进口的名贵奢侈品,根本不可能用来铸币。明代以前出土的铜钱,含锌量也是极低。
但也就是从明代起,中国人终于在炼锌技术上实现了弯道超车。重庆出土的明代炼锌遗址,向后人展示了完整的明代炼锌流程。中国本土的“炉甘石熬炼”技术,不但远远甩开印度的“蒸馏炼锌”,更使黄铜的产量从此激增。同样曾是名贵奢侈品的黄铜,如19世纪末的铝一样,迅速从“高价贵金属”变成“亲民价”。
而从明代嘉靖年间起,黄铜终于被用来铸钱,价格稳定且极难盗铸的“黄铜钱”,也因此稳定流通,为“万历中兴”“康乾盛世”等时代,稳稳托起基本盘。一个看似冷门的技术,就这样为明清中国的经济演进,起到了强力助推。
“铝能不能当钱花”的问题背后,是多少科技演进对历史的影响,以及一个简单却需要铭记的真理:科学技术是第一生产力。
参考资料:《中国古代手工业经济通史》《南宋经济的衰退》《中国货币史》《货币历史》《中国古代黄铜制品与冶炼技术的研究状况分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