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我是故乡的客人(原创文字)
2020.03.17 范磊:品读岁月,静染尘心。 阅读 77861小村之恋
时光溜的真快,一晃成了奔五的人!岁月把一抹投影烙印在记忆的最深处,时时叩嗑着心中的那湾温馨,又是那样让人惜惋与不舍。
故乡,是什么?是梦里的潺潺流水,是枝头摇曳的枫叶,是柴门前那一剪白发颤动的身影!可不知什么时候,她却成了触碰我们神经的一根弦,深深地扎在我们的心灵之处,时而触碰一下,那余音萦绕成一曲经典挥之不去。
八十年代的故乡是一幅醉美的人间仙景。小溪亲吻着青涩的土地,花儿摇曳着青春的芬芳,流动的时光在春风里酣甜地沉睡。岁月仿佛把故乡遗落在时光的背后,总是那样风韵楚楚。那些花雨飘飘的意境给予了我一生的素材,用之不尽,倔强地留在我的血液里,每时每刻叩嗑着我心中最柔软的地带,是那样无法让我忘却,又是那样让我刻骨铭心。
曾经,那些带着野性的童年,把一份份欢乐写意成昨日黄花;我记得雪花的温馨,我记得妈妈午夜的呼唤;我记得飘落在季节枝头的一湾情思;我记得夏夜星空里侵润我灵魂深处的每一滴露珠。花开几许?叶逝几秋?当我背负着情感的十字架,漂泊在别人的风景里,谁又能领悟那份艰辛?有幸我在这份艰辛里拼搏出一份惊喜。
八八年我用一份执着与顽强,以专业第一的成绩考入了南京艺术学院。在当时那个年代是跳入了龙门,成了让人羡慕的城市人。父母的脸上笑开了花,连平常节俭老实的父亲花钱包了场电影在我们村放了两天。那应该是父母最奢侈最开心的一次。
第一次带女朋友回家父母忙得手足无措,像呵护易碎的宝贝一样。毕业之后便很少再回故乡,习惯了城市的繁华,也适应了那灯红酒绿的应酬,偶尔去个电话只是从大姐那儿打探父母的近况。出国留学、深造、在一份虚幻里装饰着自己的虚伪,再回家看到的是父母凄凄的坟冢。知命之年感觉累了,总想找一个地方歇息一下,我想这个地方应该是故乡吧!真的很想走一回父亲遗落的脚印,闻一闻母亲掬起的饭香,或在静默里看孤鸟踏碎夕阳的浪漫。
小时候最好玩伴的儿子结婚,若平时我便会把礼金用微信发给他,这一次我心间却忽然一热,总觉得有那么一个声音在偷偷地牵拽着心中的那个温柔点,是那样让人无法抗拒,心念随着心的欲望让我放下所有的一切应酬,一个人回到了故乡。
踏上这片土地,我却有点恍惚了,望着流动的人群,脚步却不知往哪里迈。远远地望见那个熟悉而又陌生的村庄,却没有了归属感。此时真的解读了贺知章的《回乡偶书》的意境。
喜宴是第二天,外甥开着小车来接我。“舅舅,回家吧!我妈在家等着你呢!”我心内一酸:“要不咱上老宅子看一看?”外甥一笑,有什么好看的?院墙有的地方都倒塌了。”我笑了笑:“到家了,还是看一看吧!”
紧闭的大门,让我顿生一种伤感,门上破旧的春联斑驳着岁月的痕迹。曾经,上学回家,再晚、再晚、依然会有一盏灯光为我留着;冬天,再冷、再冷、父亲会把我的小手捂在他的大手里暖上一阵,母亲便会笑着端上热腾腾的饭菜,姐姐也会知时地给我脱去外衣,打上洗脚水。触景生情,我强忍着叹了口气!
院里正对大门砖铺的路上,枯草在缝隙里沉默着,它曾经顽强地抗争着自然的残酷!书写着生命的价值!灶屋那被烧火熏烤的墙壁,让我恍若隔世,我分明看到母亲忙碌的身影。我伸手想抓住,却触摸到一份冰冷的凄凉和漆黑的烟灰。
记得每年小年之后,烝馒头、过油、杀年猪、写对联,父亲会拉着风箱,时而唱上两句豫剧;我会疯跑着和伙伴们打闹,零星地放着炮仗。可这一切……
出了外门,恰巧遇见邻居张叔。张叔很热情地招呼我:“小峰回……”话说了一半却停顿了,片刻后张叔说:“小峰,上我家坐坐吧。”我谢了张叔,此时我才突然意识到,对这个留满我大小脚印的村庄来说,我是客了。
我们家就我姐弟俩,我知道姐姐从小就疼我,姐夫倒腾了一大桌子菜。姐姐嗔怪我为何不直接到她这儿。她依然像小时候一样,给我脱去外衣,打好洗脸水。我笑着说:“姐您坐下,我自己来。”姐姐痴痴地望着我,似乎想找回我曾经的顽劣:“唉呀!真想不到我家小峰这么有出息!”
“出息啥!在出息也是姐姐的小弟弟!”
“那不假,从小你就是我背大的,现在老了。”我眼里似乎被什么东西碰了一下,我抓住姐姐的手笑了笑说道:“要不让我也背背您。”姐姐笑了,眼里那抹温柔依然驻留在我身上。
“这次回来,记得去爸妈的坟上烧刀纸;以前妈妈经常念叨你,说不应该让你走这么远,每年春节都盼你回来。”我点了点头。“您和姐夫身体都好吧?”
“我俩很好,你看看你姐夫和我身体都棒棒的。”我欣慰地笑了笑。
吃过喜宴的第二天,我又得把这个熟悉而陌生的村庄继续收进记忆,丢在身后。
坐上飞机的那一刻,我知道,在故乡,我已成了客人。那远去的记忆也只能告诉我这儿的一切,只能在梦里重温。
有人说:“故乡,是小的时候拼命逃离的地方,是老了又回不去的地方。”但不管怎样,我想我们每个在外漂泊的旅人,都会在心里留上一处空白,留给我们的故乡,让它在那里生根发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