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西】郭世永丨散文/无坟可上的清明
作家新干线
作者简介
郭世永：山西平陆人，平陆中学语文高级教师。爱好文学，业余创作《山桃依旧》等小说、散文数十篇，先后在《运城日报》《语文周报》等各级报刊发表。
郭世永
记事起至今，我家清明无坟可上。爸三岁上奶奶病逝，加之日军入侵，爷爷携家带口逃难到陕西安家落户并埋葬于彼。后来爸在上世纪五十年代返乡定居，祖坟因历次运动早已无迹可寻，因为爷爷远走他乡并续弦，奶奶的遗骨被老舅做主让邻村一个男人娶走了，自此，爸除了到陕西，山西是无坟可上的。
无坟可上的清明，我家显得格外清静。儿时记忆中，每到清明前夕，村里便时时飘来煎煮油饼的香味，上世纪80年代初因家贫油水少，一闻到那味儿便满口涎水。起初奇怪妈为啥不煮油食，隐约记得一次还踩着凳子瞄妈珍藏在柜子深处的小香油罐，因外力那半罐油面一晃一晃，菜籽油味在晃动中一波一波由鼻腔浸染了舌苔，进而经食道窜至胃部，引逗得胃神经瞬间兴奋起来。不料想吃油食的冲动被妈一句“煮油饼干啥，咱家又不上坟”封堵得几日食不知味。
不过小孩子总能找到解馋的方法，一次几个发小告诉我一个秘密：大人们清明上坟时，除了叩头、焚香、烧纸、挂纸絮、培土外，还会把先前煮好的油饼掰成碎块抛撒在坟堆上让“鬼”吃。大中午鬼不敢出来，人可以吃，他们都捡吃了几次了。我一听高兴坏了，央求他们带我去吃。记得我们一行五六个摸到村外坟堆密集的地埝根去扫荡，起初看着那柏树底下的坟堆上飘着的白纸絮和祭祀过后散乱的纸钱、香头，心里还是有点瘆，头皮也有点麻，居然想起了《画皮》里挖人心的厉鬼的样子，我害怕极了，嚷着不吃了要回。伙伴们嘲笑我是胆小鬼，并告诉我一个打败鬼的绝招，就是吐唾沫。说是河南有一个人就是用唾沫捉住了一个鬼变成的羊并卖了好多钱。现在想来他们恐是讹听讹传了《宋定伯捉鬼》的故事，但那时却给了我极大的自信。虽然吐唾沫吐得口干舌燥，但我们在各个坟头搜寻，收获还不小，一会儿功夫每人就分得一捧油饼块。几个人挤在一起，靠着地埝根，晒着大太阳，吃着“鬼食”，边吃边评价，这家油饼是用棉籽油炸的，那家是用椿树油炸的，那家是用蓖麻油炸的……这家全是白面，那家里面掺了玉米面……
记得那是我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吃“鬼食”，因为当天妈听说我去捡吃坟堆上的油饼块后用竹板把我的小手都打肿了，也打得尿湿了裤子。许是因祸得福，第二天妈就煮了一大盆油饼，此后每年尽管我家依然无坟可上，但清明前妈总会提前煮好多油饼。
几十年过去了，年仅九旬的妈苍老地端不稳一碗饭，前几天，她又叨叨要我们煮油饼。我说:“咱家又不上坟，煮油饼干啥？”她抿了抿嘴，笑露着仅剩的三颗牙说：“别熬煎，快了。练练手吧。”我心一紧，看了看一旁歪在沙发上打瞌睡的老爸。是啊，清明，怎么会永远无坟可上呢？
（责任编辑：杨志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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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编审：张 辉 微信号：zhanghui750525 诗歌编审：姚 哲 微信号：8913480散文编审：杨志强 微信号：yzq13734283479图文编审：姚普俊 微信号： yqwyzf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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