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对浪花说青居(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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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对浪花说青居
二:纤夫
逍遥客
巴山太贫瘠,挖不出充饥的日子,光脚丫的男人们,还得顶天立地。然而,故乡太眷恋,爱飘满了羊肠小道,挟着小鸟飞翔;家庭太温馨,情弥漫春夏秋冬,煮进了锅里。但它安慰不了饥饿,被烤在火上的日子,生产着彻夜难眠,小儿那直勾勾的眼光,最终挤出了男人们的眼泪。大山呀,你怎么就慵懒地铺了一层地,瘠薄得经不住男人们的耕耘;大山呀,你怎么就不构造一溪水,让男人那一膀力也好有用武之地。
山口出现了男人们的影子,家门口也出现了女人们的声音,他们隔空喊着,于冥冥中互相承诺。他信了:没;她信了:没。但他们就在这忐忑中承认着,在乡村的炊烟里相信了自己。山头被朝霞染红,又被夕阳接走,月光和星星匍匐在栏杆上,冷眼旁观,疑惑地看着男人们,并为他们编织着美好的梦幻。
城市的路太硬,踩不出印迹,大街小巷的空气硬将他们挤了出去。于是,清澈宁静的嘉陵江似乎成了他们唯一的归依。男人们顺江逆流,顶尽寒暑,踩尽艰辛,开垦着自己未来的路,最终恋上了一江美丽的水,匍匐在嘉陵江上。这,不是生活的杰作,是心灵的期许。因为,男人们听说,女人是水做的,觉得恋着了水便恋着了她。是呀,美丽的嘉陵江就像一位婷婷玉立的美女,而那船儿,便是少女胸前的黄金坠子。坠子便成了男人们示爱的根本,怎么可以让它不摆正呢?因而,他们用索将其系住,与自己的身心相通,日夜为其调整姿势,将一腔爱全部付与。如若船儿想亲昵美女的颈,男人们便将索勒进肌肉,将脚插入土地,以几乎与大地平行的虔诚,推船上行;如果船儿想抚摸美女的脚,男人们便反方向地把索勒入肌肉脚插进土地,以几乎仰天躺地的慷慨,拉船而下,因为,他们怕船儿心急,一下千里,碎了心情。
青居的江水,把男人们彻底留下,不是因为有个牛肚大坝,其实这坝也不是坝,而是嘉陵江这位美女的乳房,故而久未归家的男人们,绕着它似乎别有一番滋味。有诗证云:
嘉陵江水女人香,味满青居乳线长;
上下津同还故夜,温柔尤抱在家乡。
于是,男人们勒着纤索,将爱化成号子,贴着水面飘着,飘上江岸,飘进故乡的梦里。男人撒开一膀的力,将情融进水里,沁入每一粒沙中,然后像犁铧一样犁在青居的土地上,播种着自己的衷心。
寒暑交替,岁月轮回。那被压实了的梦,悄然地在青居的码头、青居的水上相继开花。于是哟,春梦太嫩,勒破了幼稚的皮,那感动了太阳的泪水,多了凝重,将细嫩的青春慢慢地包裹了起来,黝黑着肩膀,孵化着男人的成熟;夏梦太沉,弯曲了筋骨,把载满人生的船儿交与了这美女,风太大,大得几乎令船儿从手中滑落,雨太紧,驳得船儿快要迷失方向,但男人的心太倔,背膀的固执依然守护着对家的承诺,那发酵的叹息被茧封存,如百年老酒,为家开成了笑靥;秋梦太实,敲碎了虚幻,空期的船儿挤不出浮夸的调料,秋收的口号压着黄灿灿的日子,故乡为他们打捞了收成,信上的甜言蜜语为男人们打着分,他们只能对着这美女的黄金坠子更加殷勤,因为他们知道,对美女的诚便是对家的诺言!冬梦太冷,曲卷着心,寒夜独守,码头似乎明白了男人的心思,架起灯火,收留着飘荡的孤寂,让一生一世的嘉陵江美女,慢慢进入回忆,而男人们在梦里,依然编织着他们的寓意。
看着几乎全裸的后代,匍匐在嘉陵江这位美女的身上时,他们笑了,老烟袋里抽起了岁月的炊烟,美女胸前的黄金坠子,怎么也没想到比他们整理得还规范。号子持着嘉陵江美女的宽容,激情地翻过一山又一山,翻回了故乡,和着思念同眠。男人们这才想起,冬的总结已被写完,而春又将在美女的胸前开满。
发展穿通了高山,高速截却了缓慢,嘉陵江上的号子哟,飘进了旅游,如今被挂上了墙壁,多了一种纪念。青居,那嘉陵江美女的乳房,似乎还被359度美着,而那被纤夫刻上岩石的春秋,不见绰约,似乎若隐若现。
但,我相信,这嘉陵江、这青居的水魂,这嘉陵江、这青居的号子,已融入纤夫们后人的血里,代代相传。
凌云山樵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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