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鸦如是说

老鸦

胡适

我大清早起

站在人家屋角上哑哑的啼

人家讨嫌我，说我不吉利

我不能呢呢喃喃讨人家的欢喜

天寒风紧，无枝可栖

我整日里飞去飞回，整日里又寒又饥

我不能带着鞘儿，翁翁央央地替人家飞

不能叫人家系在竹竿头，赚一把小米。

有一天，一只小乌鸦飞到母亲的身边，委屈地哭诉：

妈妈，我刚才差一点被一个小孩子的石子打中了。你说，我们向人类传递去灾难发生的信息，他们为什么不但不感激我们，反而把我们视为不详之鸟，诅咒我们，讨厌我们，甚至驱赶我们，我们的嘴被说成了“乌鸦嘴”，说什么“乌鸦叫，祸来到”。这对我们乌鸦公平吗？

看着小乌鸦伤心的样子，乌鸦妈妈没有吱声，闭眼，缩脖，做沉思状。

见老乌鸦没有回答，小乌鸦又问：

妈妈，你说呀，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会这样？

老乌鸦想了一会儿，终于不紧不慢地说：

孩子，这是个极其复杂的问题，几句话是说不清楚的。既然你已经感到困惑，那你就耐心地听我讲“为什么”吧。

人类有着畏惧真相而喜听谎言的品性，他们为虚假的海市唇楼兴奋狂欢，而不愿意看到海市唇楼下的荒漠。他们喜欢听好听的假话，听夸张的恭维话，而厌恶真话，这就是人性啊。我们传递给人类的信息虽然重要，但不像喜鹊告诉人类的是喜庆的事，我们告诉他们的是即将发生的灾难，这是人类所不愿意看到，也是不想面对和经受的事。我们把真相告诉给他们，打破了他们的迷梦，你要知道，从迷梦中惊醒，怎么会没有怨恨呢？我们让他们知道了真相，就等于给他们带来了恐惧和忧伤。所以，他们不仅不会感恩，反而把我们视为不详之鸟。他们不去寻找灾难发生的真实原因，反而认为是我们的预警给他们带来了灾难。还有，我们的叫声凄凉，没有莺啼那样婉转动听，没有鹊鸣那样响亮娇媚，夜宿时绕树低飞，凄厉啼叫，人们不爱听我们的鸣叫，常把我们当作不祥之兆也是情理之中的。

小乌鸦听了妈妈的话，忧郁地说，那我们再不去给他们预报灾难了，让他们在懵懵懂懂中承受灾难，自生自灭自作自受吧。

老乌鸦看着小乌鸦，严肃地说：孩子，可不能这么想，向人类预报灾难，是我们的天职，无论人类怎样看待我们，我们都要去做我们该做的事。况且人类中的智者，是理解我们的，并非所有的人都把我们当做不祥之鸟。

小乌鸦又说，那我们能不能改变一下我们的声音，用人类喜欢的声音给他们传递信息？

老乌鸦说：造物主赐予的一切都是与天道相契合的，有些东西可以改变，有些东西是永远不能改变的。喜鹊预报喜事将近，那声音可以响亮，可以娇媚一点，嘈杂一点，我们预报的是灾难，声音低沉凄凉才与灾难相适应，与天道相契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