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有富:李瑞清遗事下(南大往事之十四)
五、李瑞清鬻书上海
李瑞清任职期间工资还是非常高的,江宁学务处于光绪三十三年(1907)所呈《督宪调查两江师范学堂及附属小学校应行核减扩充大略情形清折》云:监督李瑞清,“薪水及夫马费,月共漕平银300两,折合龙洋440元”。
李瑞清书法
李瑞清到上海后,由于不做官,断了经籍来源,生活非常拮据。辛亥十二月二十八日《郑孝胥日记》云:“李梅庵来,梅庵着道士服,家口四十八人,坐粮仅支正月。”
“坐”有因为的意思,可见李瑞清找郑孝胥是因为家里快要断粮了。
由于无米下锅,李瑞清只好用珍藏的字画来换米,谭延闿《题李道士画》提到了这件事:“道人昔宝南田画,燕台示我同称快。自言得此已倾囊,俸钱赊画家人怪。后来海上几淹留,忽闻易米同珠投。”(P3,“南田”为清画家恽格号)
谭延闿
哪有那么多字画可卖呢?所以李家经常处于断炊的状态,许多人在诗文中都提到过这一点,如陈三立《清道人遗集·序》云:“道人家累数十,僦椽僻区,屡空且饿毙,稍鬻书为活。”(P1)
吴昌硕《清道人画松歌》也称:“玉梅花庵清道士,三日无粮饿不死。”(P3)而他所喜爱的一位侄女,竟因贫病交加而毙命。
李瑞清《与诸门人谢寄钱米书》云:“一侄女,年十八矣,能读《太史公书》,以医药不继,遂亦夭殇,茹痛于心。”(P38)
他的弟子们得知他断炊的情况后,曾寄钱接济过他,上面提到的这封信也说明了这一点。
李瑞清书法
在被迫无奈的情况下,李瑞清只好走上了以鬻书为业的路。
李瑞清《鬻书后引》谈到了个中原因:“瑞清三世为官,今闲居,贫至不能给朝暮,家中老弱几五十人。莫肯学辟谷者,尽仰清而食,故人或哀矜而存恤之,然亦何可长?亦安可累友朋?欲为贾,苦无资;欲为农,家无半亩地,力又不任也。不得已,仍鬻书作业。”(P127)
李云麾则作了较为具体的介绍:“时局势骤变,故麕集于沪者多颠连愁苦,相向无可通融。兄惟日踯躅中逵,常昼不举火。同年,僚友及诸门弟子渐有知者,不时佽给。又念知兄喜啖,日餍兄于沪北一小闽菜馆‘小有天’。”
“兄赋性狷介,不欲累人,受饷给,必酬以书画。”
李瑞清书法
“既饷给必酬,黠者遂资为捷径,渐至应给不暇。”“于是乃从众人请,订润格,乃鬻以自给。不移时,风靡海上,日本国人尤不吝重值点题求索。初署款曰‘玉梅庵道士’,清后乃简称‘清道人’。”(P281)
于此可见,他在上海为生计所迫,靠鬻书为生实在是不得已的事。他曾在1912年4月21日的《神州日报》上刊出《李梅庵先生鬻书启》,又在翌日的《神州日报》上刊出《玉梅花庵道士鬻书后引》,从此便以鬻书为生。
李瑞清书法
他在《与胡翔东胡小石书》中说自己“已成为制米机器”。(P181)其《书郑大鹤山人尺牍册子后》复云:“余则着短袖衣,朝夕操觚,腕脱砚穿,其自待比于苦工。”(P65)
其堂弟李云麾曾描述过李瑞清书画创作的情况:“兄作书画,余见必侍侧,不终事不去。每至宵分人静,而兄兴致益浓,必遍室无馀隙可陈,始掷笔,四顾神智洒然,曰:‘一家一月之需不已足耶?佝偻向人,何如佝偻向笔砚?’相与欢笑。时或捉臂趋街头广东消夜馆,狂啖鱼生粥馄饨,自携瓶酒,饮微酣,归而拂纸信笔,或书或画,间以谐谑,为状至乐,浸至破晓,”(P283)
六、李瑞清的书法成就
李瑞清是二十世纪书法史上“金石书派”的创始人。他也以开宗立派为己任,其《跋自书篆》云:“道人志欲左右齐楚,神游三代,探险辟荒,未知何日登彼岸也。”(P83)
他曾自豪地说:“余尝曰求分于石,求篆于金,盖石中不能尽篆之妙也。篆书中惟鼎彝中门径至广,汉以来至今无人求之,留此以为吾辈新辟之国,余为冒险家探得大洲,贡之学者耳。”(P158)
《李梅庵临魏碑》
他曾与他的堂弟李云麾谈论过金文对于学习书法的重要性,指出:“夫书始于篆,分隶草真,皆由篆递衍,能通篆法,于书道可谓已擒贼擒王,以其法行之一切,下及诸家,随意变化,应付无穷。余致力钟鼎,上探古籀之源,已能得其神理,又幸余生晚,得多见古人未见之鼎彝,以成吾所学,天若留此大洲待吾开辟者,视二李(李斯、李阳冰)之缚绁于石,自觉有天马行空之乐。”(P284)
李瑞清曾谈起过他学书的过程:“余书幼学鼎彝(学《散氏盘》最久,后学《齐侯罍》,遍临诸铜器),弱冠学汉分,年廿六始用力今隶,六朝诸碑靡不备究,而后始稍稍学唐以来书。然从碑入简札,沉膇不入格,始参以帖学。”(P158)
他还谈到过于金石之外学帖的原因:“余学北碑二十年,偶为笺启,每苦滞钝,曾季尝笑余曰:‘以碑笔为笺启,如载磨而舞,所谓劳而寡功也。’比年以来,稍稍留意法帖,以为南北虽云殊途,碑帖理宜并究,短札长简,宜法南朝,殿榜巨碑,宜尊北派” (P74)
于此可见,李瑞清于书法各体也是无所不能的。
李宗瀚书对联
李瑞清在书法方面成就突出与其家学渊源密切相关。
其从高祖李宗瀚为乾隆五十八年(1793)进士,是嘉庆道光间名重一时的书法家,喜聚书,嗜金石文字。
其家族中,李秉绶、李秉钺、李秉礼、李宗溎、李宗涵等都以书画闻名,因而有‘李氏一门风雅’之誉。
李瑞清的父亲李必昌的书画也相当好。
这样的家学传统,对李氏后人自然会潜移默化,李瑞清《跋自临帖》云:“儿时闻家大人曰:司空公学书必日书三百字以为程,虽严冬远道必夜起秉烛书已乃上车,先人学书之勤如此,小人识之不敢忘,因此碑亦平日有课,谨书所知以告吾家子弟。”
李瑞清书扇面
其次是因为他具有深厚的语言文字学修养。李瑞清说:“余书本从篆分入,学书不学篆,犹文家不通经也。故学书必自通篆始,学篆必神游三代,目无二李(谓李斯、李阳冰),乃得佳耳。”(P158)
他从小就开始学习语言学知识,尝云:“瑞清幼习训诂,钻研六书,考览鼎彝。”(P34)
深厚的语言文字学知识不仅为他学习书法奠定了坚实的基础,而且也增加了他书法作品的学术含量。
如他在《跋汉五斗鍪拓本》中,就引用了《说文》、《广雅》、《急就篇》、《汉书》颜师古注、《考工记》及注、《钟鼎款识》、《三礼图》对“鍪”的音义与形状作了详细考证。
下面再举一例,其《鲁孝王石刻跋》云:“年本从禾,上作垂笔,乃由篆初入隶形耳。”(P140)此跋使我们充分地认识到文字学知识对于书法是多么的重要。
李瑞清书法
第三,李瑞清对中国书法史了解得非常透彻。李瑞清因为教学的需要,对中国书法史做过深入研究,并想写一本中国书法史专着。
他曾说过:“瑞清窃不自度,思放《汉书艺文志》撰成一书,备究众家,区别枝派,论列异同,上溯厥祖,下极其流,后载诸碑,以示学者。”(P34)
李瑞清的书法史专书虽未写成,但是他的题跋对历朝历代书法源流均有论述。
如其论述汉魏六朝书学源流云:“光武以来,碑碣林立,皆不署书者主名,学者莫得而稽。当时蔡中郎最有名,宜多中郎书,然以《石经》笔迹考之,盖可得而县测焉。至于曹魏诸碑,皆师蔡中郎。王师锺繇,锺实出中郎。锺繇《尊号奏》、卫顗《受禅表》是也。《范氏》、《王基》虽晚出,实亦蔡法。有晋王逸少,世所号书圣者也。王师锺繇。锺实出中郎,是中郎为书学祖。”(P146)
李瑞清书法
李瑞清还注意论述一家一派的源流,如《玉梅花庵书断》云:“书学分帖学、碑学两大派。阮云台相国元以禅学南北宗分之,帖学为南派,碑学为北派。何谓帖学?简札是也。何谓碑学?摩崖碑铭是也。自宋以来,帖学大行而碑学微。”(P156)所论可谓洞如观火。
再如《跋宋拓史晨后碑》云:“大约《礼器》,齐派也,《史晨》,鲁派也。鲁本承成周遗法,庙堂之上,从容秉笔,此为正宗。”(P140)此述齐鲁书派源流可谓要言不繁。其《与研青论书书》详细论述了颜真卿书学源流,因文长不录。
李瑞清还善于运用各种手段来鉴别各个时代、各个地区,各位书法家的书法特点。
其《汉石阙拓本跋》:“右汉石阙四种,沈郑斋先生手集。笔势洞达,其波发皆引长,亦汉人题阙习气。”(P71)此从笔势、笔法来分析东汉石阙特点。
李瑞清书法
其《跋朱丙君藏张猛龙碑》云:“其拓法 用湿墨迅扫而成,有明中叶已无此拓法。即此可证此本之古。”(《P72)此据拓法辨别拓本时代之古。
其《陶斋尚书藏瘗鹤铭》云:“此本用墨古厚,六朝秘妙全露纸上,纳篆入真,几欲上凌《石门》矣,尤可宝也。”(P73)此据用墨鉴定拓本。
其《跋董临东方朔图像赞》云:“董华亭书从《多宝塔》入。《多宝塔》以偃笔临之,意欲以右军变鲁公,故每一钩必回腕敛墨,净洁如玉,此非深于书学者莫知也。”(P73)
李瑞清鉴定书法作品的方法还有不少,如考据,对各种版本作比较研究等,我们就不一一列举了。
熟谙书法史当然有利于其书法创作,胡思敬《玉梅花庵临古》跋云:“今见此帖,秀者如妖韶美女,壮者如勇士横槊,锐不可挡,乃知其于各书正变源流,无所不备。”(P2)
李瑞清书法
李瑞清的书法作品还充满着书卷气。其《匡喆刻经颂九跋》指出:“六朝书有士大夫书,有经生书。如《云峰山》、《张猛龙》、《黑女志》之类,皆士大夫书也。《文殊》、《经石峪》及此,皆经生书也。造像诸体最多,当作经生书,然其中实有士大夫书,”(P141)
所谓“经生书”就是“匠体”,其特点就是模仿前人,千篇一律,缺乏个性。所书内容也缺乏思想性。
所谓“士大夫书”就是其书法作品,富有个性,充满书卷气,闪烁着思想与学问的光辉。
李瑞清尝云:“学书尤贵多读书,读书多,则下笔自雅。故自古来学问家虽不善书,而其书有书卷气。故书以气味为第一,不然,但成手技,不足贵矣,”(P156)
如其在“长乐”书件上的题识:“多利则多害,多欲则多败。知足不辱,知止不殆。故曰:君子坦荡荡。汉卿世叔以‘长乐’二字命书。”(P209)像这样的题识至今仍有现实意义,一般的书匠是绝对写不出来的。
李瑞清书法
至于不受篇幅限制的题跋,书卷气则更浓,如《跋郑叔问手书诗册》既说了郑文焯在晚清词坛上的地位,对他的博学多才,他的性格,他的绘画,他的诗,他的书法均作了评价。
此录性格描写一段为例:“山人性高抗不屈,淡然自逸,博学多通,于训诂词章、书画金石、医卜音律靡不备究。然病懒,往往闭门高卧,数月不出,庭阶草深没径,但有飞英落叶堆积而已。山人居小园有梅坞,每花时,冷月在地,徘徊吟赏其下,至夜分不寐,其孤往如此。”(P209)
读罢,我们会觉得清道人也是写抒情散文的好手。
胡小石书法
李瑞清在书法方面还有一个突出成就是培养了胡小石,而胡小石培养了吴白匋、游寿、孙洵、侯镜昶等,而游寿、侯镜昶又培养了王立民、丛文俊等,他们都具有深厚的文字学功底、熟谙书法史,书法作品充满着书卷气等特点。
中国现代书法史的金史书派,可谓后继有人。
七、李瑞清墓
杨心佛《金陵十记·张通之〈庠序怀旧录〉》说:李瑞清“健食,且喜吃蟹,一次能尽尖团脐七八十只,已成传世佚闻。”栁肇嘉《清道人传》也称其“食量过人,尤喜持鳌,因自戏号‘李百蟹’”。(P96)
由于他皤腹健啖,故身体一直不好。
《金陵十记》
李瑞清在沪鬻书时,南京教育界曾聘请他担任教育会长,一再电促其上任,还派人登门劝驾,李瑞清不得已写了封《辞教育会长书》,略云:“瑞清秉性迂拙,学术孤陋,诚非庸驽所能供给。又以围城之中,兼旬不寐,气力日微。近复咯血,常展转床蓐,申旦不寐。左体手足痹麻酸楚,一身之中寒暖异度,久病淹滞,神志昏雾,视白为黑,言甲昧乙。愧无松柏岁寒后调之姿,有同蒲栁未秋先霣之态。德医士威厘曰:‘及今不治,逮脑溢血,殆矣。’”(P119)
可见李瑞清的病情已相当严重,然而他家庭人口众多,生活负担沉重,需要夜以继日地挣钱养家糊口,所以一直都未得到精心医治与调理,遂于1920年9月4日(阴历7月22日)突然中风,9月12日(阴历8月1)日,卒于上海。
当年9月14日《申报》发表了《清道人作古》的讣告:“清道人即李梅庵,字瑞清,为当今书法名家,薄海咸知,不料七月二十二夜一钟起,忽患中风,不省人事,迭经中西医士诊治,迄无效果,延至旧历八月初一夜九时溘然而逝。”
“按李氏从未服官民国,自元年由宁到沪,迄今以书为活。以名重一时,润笔之资所入甚富,但李氏素尚清义,凡亲族中之无依者,均一体酌于供给,故本人虽无妻室,而赖其赡养者多到五十馀口,以此陟患重症,稍有积蓄,适敷医药之资,闻身后仍极为萧条云。”
李瑞清墓
李瑞清去世社会反响很大,李云麾尝云:“一时遐迩震悼,艺林尤甚,皆若有昏冥陷溺之惧焉。”(P287)《清道人遗集》录挽诗28首,挽联172副,可见一斑。
如袁李梅挽诗评价道:“文章道德耀神州,富贵浮云任去留。学有渊源成一代,才兼书画足千秋。”(P234)
李云麾还谈道:“群弟子之侍侧者奉曾农髯(熙)主其丧,谓兄一生事迹功业于南京为多,奉柩至南京,卜葬于牛首山之东北麓,尽斥遗藏,营祠于牛首山半罗汉泉前,曰玉梅花庵,置祀田三十余亩付之山僧。”(P287)
在长长的送殡队伍中,除众弟子外,还有著名画家吴昌硕、书法界南宗首领曾熙、书法界名流王一亭,以及入室弟子张大千等。
曾熙作品
据曾迎三《曾熙年谱》记载,民国九年(1920)“十二月八日,李瑞清墓落成。”
依据是曾熙为李瑞清所书《寄禅师冷香塔铭》写的一段题跋:“今庚申腊八日(阳历1921年1月16日),阿某墓成。识于江宁天阙山佛窟寺。是日冰雪大解。衡阳曾熙。”蒋国榜谈道:“曾公严寒犯冰雪,为公卜兆。既葬,复于牛首山雪梅岭罗汉泉旁,筑玉梅花庵以祀公。”(P100)
李瑞清墓碑
曾熙、胡小石等为李瑞清营葬时,风雪交加、天寒地冻,还是很辛苦的。李瑞清墓碑当为曾熙所书,所署时间为“岁壬戌秋九月之吉”(阳历1922年10月20日)。
前安徽巡抚冯煦等联名奏请溥仪,予谥“文洁”。(P100)墓碑上写着“李文洁公之墓”,可见直到1922年深秋,李瑞清墓才修建完毕。
李瑞清书法
据南京地方志编纂委员会编《南京文物志》记载:“李瑞清墓在江宁县东善桥林场牛首山麓雪梅岭东侧。”“墓地植梅300株,并在弘觉寺塔东侧雪梅岭罗汉泉(一名感应泉)旁筑精舍数间,榜其额为‘玉梅花庵’。
玉梅花庵位于山腰,墓园位于山麓,上下呼应。墓坐北向南,墓冢高⒈3米,为块石和混凝土砌筑,坟圹周长约20米,远看呈马蹄状。周围有十多株女贞子和苍松。”
其弟子栁肇嘉《清道人传》称:“门人宜兴吕国铨庐墓以终焉。”(P96)当然为李瑞清守墓者,并非吕国铨一人,如吴白匋《翔冬先生遗事》云:“梅庵先生晚年以黄冠隐沪上,自署清道人,恃鬻字为活,师岁数自宁至沪存问之,执弟子礼不衰。”
“道人殁,师与诸同门葬之金陵牛首山,庐墓者数年。”可见胡翔冬也为李瑞清守过墓。
李瑞清《九秋图》
李瑞清墓建成后,李瑞清的弟子们每逢清明,常去牛首山凭吊。如王孝煃《乡饮脍谈·弟子心丧》云:“程良贵,字伯善,盐城人。两江师范学生。值清明扫墓,手一柱香,步行出城四十里至水阁,叩拜墓门,周视墓地,持香归城,日犹未晡,二十余年如一日。”
李瑞清书法
王炳毅《李瑞清与琼瑶祖父陈墨西的师生情》说:琼瑶祖父陈墨西1928年秋至1932年秋在南京教书,“尤为难得的是四年里,年年清明,陈墨西必与汪东等旧日同学相约去牛首山为师长李瑞清扫墓,恭行学生祭拜之礼,并在墓前吟诗填词,以抒悼念之情。”
《清道人遗集》还保留了蔡松筠写的一首《庆春宫》词,记录了他同栁肇嘉扫墓的情况,题下小序云:“丁丑(1937)孟夏,同贡禾拜李文洁公墓,望祠堂不能至,怆然赋此。”(P4)
“祠堂”指玉梅花庵,与李瑞清墓相距不远,不能至的原因是该地当时已变成了军事重地。
李瑞清墓
吴白匋《翔冬先生遗事》说:“癸酉(1933)甲戌(1934)以后,山归官,先改造林场,尽逐寺僧,伐老林,栽新树,丙子(1936)复改为要塞,建炮垒,虽扫墓者亦不得往。”
1937年12月13日南京沦陷,人们自然难以前往牛首山凭吊李瑞清墓了,
胡小石的研究生侯镜昶在《清道人其人其墓》一文中谈道:“小石师一生敬仰李瑞清先生,每逢八月李先生忌日,即茹素一天。抗战前且年年往牛首山扫墓,以寄哀思。”
抗战胜利后回到南京欲祭扫李墓竟无迹可寻。“五一年秋在六朝松下,他并嘱我前往牛首山察看李先生墓近况”,但始终未能觅得李先生墓茔。
直到70年代末,侯镜昶才找到李瑞清墓园“李家大坟”。
侯镜昶书法
侯镜昶在文章中接着写道:“不久前,我又一次去牛首山,见李先生墓园仍保存完好。并从当地农人程吉富先生家里,看到了久佚的墓碑。据程先生说,十年动乱初期,他将此碑取回家中,免遭破坏。碑文刻‘李文洁公之墓’,立碑人为其继子氶重、氶传,立碑年月为一九二二年,距李先生逝世适两年。墓碑之发现,确切证实了‘李家大坟’为李先生墓茔。”
“我已请南京大学王德滋副校长、南京博物院梁白泉院长(均中央大学校友)共襄李墓整理保护事,均慨然允诺。拟由南京大学重立墓碑,省市文管会树志保护,以纪念李先生,并告慰海内外李先生之后裔及门生。”
上述设想逐步得到了实现,据《南京文物志》记载:“1986年对墓园进行修整,使其恢复旧观。1992年列为南京市文物保护单位。”
文物保护牌上面写“南京市文物保护单位”,中间写“李瑞清墓”,下面落款分三行写作“南京市人民政府,一九九二年三月发布,江宁区人民政府立”。
李瑞清墓
2002年系南京大学建校一百周年,为南京大学的前身两江优级师范学堂监督李瑞清修墓被隆重地提上了日程。
2002年年初,南京大学档案馆的同志得知程吉富家保存着李瑞清墓碑,前往程家商谈。没想到他一口答应,愿意将原碑无偿地捐献出来。
据2002年5月9日《扬子晚报》记载:“今年初,南大陈洪渊院士写信倡议重修李瑞清墓。同时解放前中央大学教授柳诒征之孙,复旦大学教授栁曾符看到李瑞清墓甚为简陋后,呼吁江宁区再现‘春游牛首’之盛景时,一并修缮此墓。在南京市文物局指导和江宁区文物局支持下,南京大学负责投资和设计,江宁区文化局组织施工,原江宁县某生产队长程吉富无偿捐献原碑,李瑞清先生墓终于整修一新。”
南京大学文学院师生祭扫李瑞清墓
2002年5月10日《南京大学报》还报导了李瑞清先生墓揭碑仪式:“4月29日,校长助理杨明生主持,校党委书记韩星臣和市文物局副局长吴建民共同揭碑,参加揭碑仪式的还有副校长洪银兴、江宁区副区长刘玲以及李瑞清的家属李淑英。”
墓冢前立有一块新的墓碑,正面刻着“李瑞清先生之墓”,背面刻着《整修李瑞清先生墓记》,落款为“南京大学立,公元二〇〇二年五月”。该整修记最后写道:“庶几怀前贤开拓奠基之功,志今者瞻望敬仰之忱”,这两句话反映了南京大学师生共同的心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