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珍情】吵闹的核桃

吵闹的核桃

海溪

婚后不久，锅碗瓢盆磕磕碰碰的声响，替代了原来的浪漫小调，被家务琐事越拴越紧，额头都跟着揪紧。傍晚下班后，我便常常一个人，到医院附近的公园散步排遣。

几次转悠，常能看见凉亭石凳上，一对老夫妻悠然闲坐，老头眯着眼，手放在腿上，两个文玩核桃，碰撞着，追赶着，在手心盘来转去，却总也逃不出，僵硬的手指编织出的笼子。

老太太衣着素朴，望着凉亭外，风微微吹着，湖面上，晕开一圈一圈的心事，不觉间，天已向晚。

再回头时，老太太搀着老头，颤巍巍地离开。老头身上的病号服，在花红柳绿间，醒目地白着，公园旁边医院的高楼，冷冷地挡住夕阳。

往后几天，傍晚散步时，我经过那个凉亭，老头总是眯着眼，面无表情地僵坐着，唯一活络的，就是不断盘核桃的手，老太太的目光，大部分时间都扎根在老头身上，我轻轻地走过，迎着她的目光时，她善意地点头微笑。

如此相爱的场景，我是艳羡的，我在想自己，如果将来某一天也像这个老头这样，自己的老伴儿能否也如此温柔待我。

后来一连几日，都不见了那对老夫妻，心隐隐地不安，但一想，或许，他们已出院离开了。

又一日傍晚，终于看见了老太太，她眯着眼，手放在腿上，两个核桃在手心里盘来转去，像停不下来的回忆。

我左右寻顾，却不见了老头。不免好奇地询问，“今天大爷怎么没来啊？”

“哦，孩子陪着他在那边遛遛。”老太太说。

“你们可真好，这才叫老伴儿啊！”我对她说，流露出无比羡慕的神情。

老太太笑了，“小伙子，你肯定想不到的吧，我们可是争吵了一辈子的啊。”她说，“这会儿，我倒巴不得他能清醒过来，和我再吵一架呢！”

老太太谈兴大发，接着说：“年轻人，你和当初的他一样，喜欢皱眉头，步子重，没猜错的话，是不是也是因为家里的烦心事儿啊？要我说啊，两个人生活在一起，就像这被笼在一个手心里的两个核桃，会摩擦，会碰撞，只有这样，那核桃最后才会磨得亮亮滑滑的。”

我心有所动，没想到这么一个不起眼的老太太，竟然用两只核桃的道理，一语挑破困扰我多时的郁闷心结。

不一会儿，一个年轻人搀着老头缓缓散步归来，老太太急忙迎了上去，扶老头坐好，把核桃拢到了他的手心，那核桃又开始旋转，像两个人在一起，擦着，碰着，推着，响着……

这就是日子。

往家走的时候，我的步子变得轻快。我知道了，如果你自己是一只核桃，那么就别怕和另一只核桃的摩擦碰撞，唯有如此，日子才会光滑闪亮。

【海溪】金手指写作网校第一期学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