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裕作品《在田埂的尽头听风声》（纸刊备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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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田埂的尽头听风声
文/铁裕
在田埂的尽头听风声，风声如诗如歌，如天籁盈盈。
插秧人的路向着天边延伸，伸向北，伸向东，伸出一派田园风光的诗韵。
年幼时，不满四岁的我，为了生存，为了挣几个工分，为了多分点口粮，就跟着大人们到田坝里学点豆子，或是在水田中学插秧。
那时，在我的故乡八仙营除了栽种麦子、苞谷、洋芋、高梁、苦荞外，也栽种稻谷。
在村落的前面，有一大片田野，故乡人称之为田坝。田坝里有好几十亩的水田，每到栽秧的季节，田坝里可热闹了，大人们栽秧拔苗，小孩们捞鱼摸虾，一派忙碌的景象。那情景真如宋代诗人翁卷所云:
绿遍山原白满川，子规声里雨如烟。
乡村四月闲人少，才了蚕桑又插田。
下雨天，我和小伙伴们常常光着脚丫巴在泥泞的路上跑来跑去，一不小心就会踏着暗藏在泥浆中的刺、碎玻璃、烂铁皮、瓷罐瓦片等。这些可恨的东西，就像一个个隐藏在黑暗中的坏蛋，在人冷不防备时，猛地扎进脚板中，叫人疼痛难忍。幼小的我经常被扎得龇牙咧嘴，嗷嗷直哭。有的刺非常可恶，扎了人就直往肉里钻，任凭用针挑手挤死活也不肯出来。
有一次我被一根刺扎进脚后跟，血就渗出来了。我咬着牙将刺拔出，扔在路上。母亲说:“别乱扔，它还会害人哩！”
一到插秧的季节，田野里可热闹了。田埂上站满了男的、女的、老的、少的。二爺对我说:“新垒的田埂站不得，还是稀泥巴呢，会陷下去的，还是走老田埂吧”。老田埂早已风干，还长了许多杂草、青苔，那些长藤四处攀爬着，绿茵茵的，清凉的风呼呼地吹着，凉凉爽爽的，就像一股清澈透明水倾泻在身上，十分舒坦。
每当插秧的时候，大人们的腰间挂着十几捆秧苗，在田埂上悠闲地走着，看到哪块田里没有了秧苗，就扔下几捆，那秧苗就像一只只绿色的蝴蝶在半空中旋转成一道道优美的弧线，然后轻盈地落入水中，溅起一阵阵涟漪。
幼小的我，看着心里痒痒的，绾起裤脚，撸起袖子，将“解放鞋”一脱，跳进田中插起秧来。但是，栽秧非常讲究，不能栽得太浅，也不能栽得太稀太密，而且得倒退着栽。栽秧时一般是用拇指、食指、中指进行，人们要一字分开，这样栽的秧才整齐、美观，同时也可以比速度。栽秧时腿半蹲，腰微弯，左手握着一捆秧苗，右手栽。只见那右手快速的往水里唰唰唰地栽着秧苗，撩起朵朵水花。那种动作看着简单，其实学起来还真难。最初我栽的是“五爪秧”。母亲说:“五爪秧不易活，浪费秧苗”。我不信，继续栽着“五爪秧”。果不其然，没多久，秧苗就白生生的飘在水面。急得母亲赶紧过去重新补上。不然会被生产队长看见了，被骂一顿不算，还要扣工分。
果不其然，我栽的秧被生产队长老野雾看见了，他走了过来，气势汹汹的对母亲吼道: “他还是个小娃娃，黄夹都未掉，栽什么秧，喊他回家去玩，不要花这里捣乱，不然扣你的工分！”
母亲听了，连声道歉:“对不起呵，我会教好他的！”
生产队长听了，气呼呼走了。我呢，在他的背后做了个鬼脸，笑嘻嘻地也往家里走了。
回到家中，母亲又对我讲了栽秧的技巧，并在自家的田里对我进行“培训”。那时，只因生存的艰难，只因为了多分点口粮，年幼的我一次又一次的学栽秧。
后来，我一改栽“五爪秧”的方法，能正确把握栽秧的方法，而且速度也不算慢了。生产队长老野雾在田埂上走来走去，嘴里喊着:“栽快点，时间不早了，栽好就放工！”
正当生产队长老野雾在田埂上走来走去，监督社员们栽秧时，他突然发现了我也在栽秧，正要发火时，却见我栽的还不错，就眯着眼睛笑嘻嘻地说:“你们看看，铁娃娃还真能干哩，栽的也好！”听了生产队长的夸奖，我心里热乎乎的，栽得更卖力了。
风呼呼地吹刮着，将人们的衣裳吹开。我看到那些大嫂、姑娘们的衣服被风拽开，露出白嫩嫩的背脊、脖子，还有那圆滚滚晃悠悠的乳房。
有几个小伙子看见了，先是嘻嘻哈哈地笑，这人说:“你将那个讨回去做婆娘！”那人说:“人家看得起我吗？”讲着闹着，就唱起了情歌:
表哥表妹春草连，表哥为妹去挣钱。
表妹可知表哥心，表哥带妹进城玩。
在姑娘当中，有一个叫杨戍娟的姑娘，人长得水灵灵的，腰肢苗条如摆柳，脸面似粉红的桃花，美得迷人。母亲和我开玩笑说:“等你长大了，将杨戍娟说给你做婆娘。”我的脸一下红得像朝霞，嘴里连忙说:“不要不要，我不讨婆娘。”可到晚上，竟在梦里和杨戍娟在一起玩耍呢。
后来，等我到昆明去了，有时还会想起杨戍娟和那个梦来。可等十多年后我回来时，杨戍娟早已不知嫁到哪里去了。说真的，我还真看得起她哩。
悠悠岁月一晃而过，故乡的田野里照样有许多男女老少在栽秧苗。这些倒着向岁月挺近的人们，用自己的汗水将空荡荡的田野披上绿色的盛装，用艰辛的劳动，为城里人种出白生生的大米。想起儿时栽秧时的艰辛，我深知幸福的生活来之不易。
后来，我读书了，再也没有栽过一次秧。
直到现在，我依然还看到人们还在倒退着栽秧，还在在田野里唱起了山歌民谣。栽完了秧，一些人朝着弯弯的田埂走去，在田埂的尽头听着风声。他们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伸了伸腰说:“风声真好听啊”！
农民们真的听懂了风声了吗？我不知道。但看到他们沿着田埂走去的那神态，他们一定对未来充满了信心、企盼。
我不禁想起了布袋和尚的一首诗:
手把青秧播满田，低头便见水中天。
心地清净方为道，退步原来是向前。
几十年过去了，我依然回忆着那难忘的往事，那插秧的情景和欢快，也仿佛听到那盈盈的风声，在飘、在荡，在欢快地吟唱。
【作家档案】
铁裕，笔名:一荒玄，60后，96年开始创作散文，先后在《柳江文学》《华商时报》《合肥日报》《中央文献出版社》《清远日报》《边疆文学》《昭通作家》《昭通文学》《昭通日报》《鹤壁文艺》《文苑》《中国青年报》《世界作家林园》《作家前线》《乌蒙山》等刊物以及各文学公众号发过诗、文近千篇、首。2000年至2014年因各种原因辍笔，2015年又开始散文创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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