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融入长三角征文】张凡玉||四月芳菲春未尽
编辑/审核: 肖龙 总第375期
四月芳菲春未尽
文/张凡玉
四月,暖烘烘的气流氤氲了鸢尾、合欢、紫藤,紫的、粉的、红的,开得热闹、开得热情,可这一切仿佛都与我无关了。
我在这个庚子年的四月仿佛中了魔咒一般。先是清明节的晚上电动车在楼下充电时突然着火,火势凶猛连同邻居家摩托车一同烧毁。
惊魂未定,一周之后的早上我去上班,那天清早就下着大雨,一个多小时后才慢慢减小,我急匆匆地下楼,骑着借来的小小的电动自行车准备过马路,正在过人行斑马线,一辆汽车朝我飞驰而来……
醒过来之后,我也分不清自己在哪里坐着,好半天才辨别清楚是在上班途中经过的农行门口的斑马线上。
头上的伤口开始流血,只见裙子上的粉色花朵没多会儿就变成了殷红色,在检查结果还未出来之前,恐惧伴随着泪水恣意流淌着。
在医院里,吃饭、取药是个问题,家里人看了我两天就去上班了,由于失血时间较长,在本来就贫血的身体素质上雪上加霜。看看病房里其他三个人都有家人陪护,我显得孤独无助,就连按时吃饭也成了问题。由于平日里一日三餐全是自己亲自下厨,至今还没学会叫外卖。看着窗外密集的雨点,只能忍着饥肠辘辘的难受。紧挨着病床的方大哥的爱人看出了我的窘迫,她每次送饭来,总要问我吃了没有,我开始还能坚持撒谎:“吃过了,刚吃过”。可是在她一次次地热情之下,自己那点可怜的“矜持”一下子土崩瓦解了,索性接过这位热心的大姐给的食物,虽不能满足食物的需求,起码肚子里缓解了许多。
慢慢地,在跟大姐的聊天中得知他们是安徽阜南人,跟颍上县搭界。方大哥是一位木匠,还精通电路维修,和他两个儿子一起在上海专门为各种大型展会做展台装置。由于今年新冠疫情导致大哥闲了下来。夫妻二人勤俭持家,大姐的电动车充电器坏了,方大哥在病床上自己动手修理。
病房里四个床位,他们经常互相拉拉家常,也相互照应着,由于我没人陪护,哪能还好意思张嘴请别人帮助呢。那天因为护士站没有药了,需要自己去药房拿(估计是这家医院护士缺口大),吊瓶架子上的那瓶正在滴,那我该怎么办,狠下决心,自己去取药,大不了一只手拿吊瓶,一只手继续吊。然而,当我起身正准备穿鞋,大姐看到了,她赶紧问我要干啥,我说去门诊取药。她立刻阻止住:别动别动,我去给你拿,你只管安心吊水。此时的我很难为情地说:不能再给你添麻烦了。大姐大手一挥,这有啥!
住了十天的样子,方大哥的腿伤稍微好些就要出院了。大姐也太繁忙了,不仅要照顾方大哥,而且家里还有两个孙女要照顾,有时送来早饭后,没一会儿就靠在病床边睡着了。
在方大哥出院之后没几天,我也出院了,当然头上的伤还没完全痊愈,但是回家总是方便许多,起码可以下方便面充饥。除了吃饭就是昏昏欲睡,醒来时常常无限怅惘。那天傍晚,一眼扫过不远处的校园里的蔷薇、合欢、鸢尾,都在雨中蔫头耷脑。从入院那天起就阴雨不断,晦暗的天空一如我的心情那般沉重,漫无目的地看见校园外一墙之隔的那一排楝树,会突然产生似曾相似的怜爱,黑褐色的树干在天青色的暮霭中显得沉稳凝重,细碎的浅紫色小花如一片片轻盈的浮云飘在枝头,叶子虽翠色欲滴,整个树冠却显得孤独、单调。
这一排楝树大概一共有十几棵,一到夏天为接送孩子的家长送上一片绿荫。楝树,我打小就常见,讨厌它果实散发出难闻的气味,讨厌它没有桑葚果实的甜蜜,没有柿子的秀色可餐的外表,只是紫色的小花还算不错。而这一刻它仿佛跟我一样,落寞孤单。
楝树又名苦楝、金铃子,高可达十余米,落叶乔木,原产于黄河以南各地,生于旷野、路边或低海拔树林之中。王安石曾描写 “之所以独爱楝树,是因为他们看重楝树的品行:只有品格高洁之人,才配得上这种树木,因为楝树的果实,是凤凰专属的食物,关于这个说法也有明确论证。
《庄子·秋水》之中曾提到凤凰的雏鸟,称其“非梧桐不栖,非练实不食,非醴泉不饮”,虽然古时亦有人将“练实”解释为竹子的种子,但自北宋开始直至明清,本草学家、博物学家广为认可的说法是:“练实”就是楝树果实。凤凰神圣而高贵,它的食物也随之拥有了高洁的品格。
啊,原来我讨厌的果实,却是神鸟的食物啊!
“小雨轻风落楝花,细红如雪点平沙”。春天随着细碎的楝花一起被风吹远了。暴雨、洪水往往是夏天的主角,今年的夏天,天空好似被捅破了一般,天天下,江苏、浙江、安徽、河南全被汛情威胁着,如果再下两天,江浙一带,包括河南将全部被洪水吞没。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安徽防汛总指挥下令,阜南濛洼万家坝闸开闸蓄洪,一夜之间濛洼人民连续撤离温馨安宁的小窝,只能把一些简单的行李带走,看着亲手一点点经营构筑的家,即将顷刻之间就化为乌有,那种难以割舍的眷恋啊,院子里的鸡鸭鹅、菜园里的蔬菜瓜果,就是一只小猫,也是和自己有着感情的家庭成员之一啊。记得其中有一个特写,一位汉子把一只大鹅抱在怀中。连夜的撤离井然有序地紧张进行着,许多基层干部根本没时间过问自己的小家,帮助老弱病残赶紧撤离,在不到24小时之内,全部安全转移。来自四面八方的防汛武警像天兵天将一样抵达濛洼王家坝,杞柳无言,望着滔滔的洪水一泻千里,淹没自己慢慢成长起来的身躯……
河南、江浙安然无恙,王家坝一望无际的蓄洪水面波光粼粼,水面之下是无数王家坝人的家园,可这一切温暖的记忆全都在这汪洋之中沉寂。
从手机、电视、广播、纸媒上看到这一切,我的鼻子酸酸的,眼泪无声地流下来。始建于1953年的王家坝闸,是淮河蒙洼行蓄洪区的主要洪水控制工程,在12个年份中15次开闸泄洪,为淮河防汛抗洪发挥了巨大的社会效益。
我的亲戚朋友中没有阜南的,看着连夜撤离的人群,其间仿佛有我熟悉的面孔,似曾相识,但又无从想起。哦,想起来了,唯一和阜南有联系的人是方大哥和大姐,其实我也知道他们一家现在全都在阜阳市区居住,在濛洼也只有多年无人居住的老房子了。可现在看到这些人群,似乎里面有无数个方大哥大姐的面孔,他们的乡音全都是富有地方特色的倔强而坚强的音调。那么洪水之下也一定有一个院落是方大哥家的。
回想方大哥曾经说过,他跟病房里的病友介绍他的家乡时曾经说过,那里早年间地广人稀,许多外乡人因躲避计划生育而来到那蓄洪区搭个茅草庵子,等到小孩两三岁甚至上小学了才会自己家乡。那时就奇怪地问方大哥他们吃什么呀?方大哥讲,那里土地肥沃,他们可以自己种地啊!我又疑惑地问,那当地人不会欺负他们吧?方大哥笑起来说,怎么会呢?我们给他们相处得都很好,那时候我种的大白菜很多,吃不完的就送给他们……
这眼前一排黑黢黢的楝树啊,他们就像无数个王家坝人,那样朴实无华又耐得住贫瘠、空旷的环境考验,坚韧、热情、向上地生长着,把根深深地扎在黄淮的大地上,保水固土,把绿荫洒向人间。
此时,仲夏,方大哥大姐一定都好吧!
作者简介:张凡玉,颍州区文化旅游体育局工会会员,阜阳市曲协理事、阜阳市作协会员。多年利用业余时间进行文学、曲艺创作。作品曾在“中国作家网”《曲艺》《中国文化报》《中国书画报》《新安晚报》《颍州晚报》《清颍》上发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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