冻与不冻？全国首例单身女性冻卵案再开庭
单身男性可以冻精，为何单身女性冻卵就不行？单身女性“生”不由己？这一直戳灵魂的疑问，是源于2年前曾轰动一时的全国首例单身女性冻卵案。时隔2年，9月17日，再次在北京朝阳区人民法院开庭！
2018年，30岁的徐枣枣（化名），尚且未婚，暂时也不打算结婚。但枣枣前所未有的焦虑，跨入而立之年的她想为自己未来的生育选择留一份可能性。
查了不少资料后，枣枣了解到，根据国内相关规定，除非罹患癌症，单身女性不能冻卵。尽管如此，枣枣认为规范与实际操作之间，总有距离。去现场问问，或许另有办法。
一番周折之后，2018年11月14日，她来到首都医科大学附属北京妇产医院咨询冻卵事宜，并进行相关检查。检查结果显示，符合冻卵条件。当年12月10日，她再次来到该院就诊，提出希望冻卵。
但当她告知医生自己未婚时，医生不仅婉拒了枣枣，且反被劝婚。医生用自己举例说：“我就生得晚特别后悔，带孩子体力跟不上、产后恢复慢。”
枣枣当时感到“很不舒服，可这种不舒服又不知道该怎么表达”。事后回想起来，枣枣认为，自己当时感受到的是愤怒。愤怒中掺杂了无力、绝望，还有恐惧。“我是为了跟我的焦虑对抗，所以做出了这个选择，也为此而努力……可别人又在告诉你，说你的这个选择很傻，你现在就应该接受大多数人想要走、让你走的路。”
尽管有相关规定，但徐枣枣认为，医院拒绝服务的做法，存在对女性的歧视，违背了《妇女权益保障法》对男女平等，消除对妇女一切形式的歧视等相关规定，侵害了其一般人格权。为此，她将医院告上法庭，要求医院提供冻卵费用，并承担诉讼费用。
2019年12月23日，北京市朝阳区人民法院一审第一次开庭，审理结果未当庭宣判，择日再审。
昨天（2021年9月17日），该案二次开庭，单身女性“冻卵”一事再次引发社会强烈关注。
徐枣枣称，本次的诉讼请求仍是坚持让医院停止侵害其一般人格权，让医院为其提供冻卵服务。为此，其还申请了性别、法律两方面的专家辅助人出庭。
性别专家、中华女子学院法学院退休教授刘明辉认为，允许单身男性“冻精”，却不允许单身女性“冻卵”，涉嫌对女性的性别歧视，单身女性冻卵后，其使用冻卵生育时不一定还是单身。即使仍然是单身，对抚育孩子也不一定不利。医疗机构为单身女性提供冻卵服务利大于弊。
而被告一方（医院）也提出大致5点理由，进行辩诉：
1. 国家卫生部门2001年制定、2003修订的《人类辅助生殖技术规范》，对单身女性的冻卵做出了规章层面的限制，医院不得不遵守规范。
2. 单身女性冻卵技术本身还不成熟。
3. 单身女性生孩子，会带来单亲子女的教育问题。
4. 如果单身女性冻卵被准许并广泛开展，会推迟女性生育年龄。
5. 伦理上会涉及争议，比如代孕。
最终，庭审历经2个多小时的激烈争辩，也未当庭宣判。
两次开庭间隔近两年，关于“单身女性冻卵”的讨论，一直在进行。除了网络上的激烈讨论，在2020年的全国两会上，有多位全国政协委员提交了“允许具备医学指征的未婚女性保存生育力”、“赋予单身女性实施辅助生育技术权利”等相关提案。
2021年1月，国家卫健委曾针对这一热门话题给出回应表示：“禁止给单身女性实施人类辅助生殖技术”，有三个方面的考虑：
1、应用卵子冷冻技术，存在女性和子代健康隐患。不同于男性生育力保存技术，女性卵子冷冻技术是有创性操作，实施难度大于冻精。在取卵、卵子冻存、解冻、移植过程中均存在风险，危害女性健康，例如应用促排卵药物可能导致卵巢过度刺激综合征，手术取卵有出血和感染风险。35岁以上高龄孕产妇发生妊娠期合并症、并发症以及出生缺陷的风险将会显著增加。为单身女性冻卵，有延迟女性生育年龄的可能性，不利于保障女性和子代健康。
2、以延迟生育为目的的卵子冷冻技术，在学术界依然存在较大争议。由于技术起步较晚，受开展时间所限，卵子冷冻技术的安全性和有效性、尤其是子代安全性，仍然需要长期随访才能进一步证实。美国生殖医学会、欧洲人类生殖与胚胎学会均认为，没有足够证据支持女性以推迟生育为目的应用卵子冷冻技术应用，并明确提出商业化推广卵子冷冻技术，可能会给晚育女性带来虚假希望，造成女性进一步推迟生育计划。
3、严防商业化和维护社会公益，是辅助生殖技术实施需要严格遵循的伦理原则。超出医学指征、将辅助生殖技术作为商品向健康人群提供，会不可避免地致技术滥用。目前部分媒体使用“后悔药”“生育险”等说法，对卵子冷冻技术进行渲染，容易误导，带来技术滥用风险和不良社会影响。
2021年8月25日，湖南省卫健委官方网站则发布《对省政协十二届四次会议第0758号提案的答复》称：有条件的开放具备医学指征的单身女性进行冻卵，具有一定的现实需求。你们建议先行冻卵，解冻卵子时需持合法生育证明，也不失为一种可行的解决方式。我委将向国家卫健委建议对《人类辅助生育技术规范》进行修订，进一步完善卵子捐赠、卵子冷冻等相关法规。
随着时代的发展，中国女性日益独立，包括人格上和经济上，生育没必要和婚姻捆绑在一起的观念逐渐兴起，辅助生殖技术的出现，为这一想法的实现提供了可能性。
从人权的角度来看，世界上所有的生命都值得被尊重，女性个体什么时候选择结婚，什么时候选择生孩子，也应该被尊重。禁止单身女性冻卵，从侧面来说，就是让女性时刻感受到“倒计时”般的生育感，在很多事情的选择上都会受到限制，甚至还可能把女性推到“草率结婚”、“急于生育”的处境上。
但从医学技术和社会影响的角度来看，目前的辅助生殖技术并不完美，对女性和子代都存在健康隐患，还能对整个社会带来深远影响，卫健委持谨慎态度也是合情合理。
我国相关规定禁止为单身女性使用辅助生殖技术，可能还有一个重要考量因素是我国传统的观念对单亲家庭孩子不友好。女性作为成年人，或可有选择冻卵、未婚生育的权利，并为自己的选择承担后果，但孩子的出生是被选择的，孩子不一定愿意出生在这样的家庭。
不过有专家持不同意见。天津师范大学的一位王老师表示，这种思维是异性恋婚姻生育霸权的体现。之所以指称这种家庭模式是霸权，是因为它将其它家庭形式边缘化和污名化了，认为只有这种三位一体的家庭才是唯一正常的家庭模式，但在这样的家庭内，父母对子女的暴力层出不穷。儿童幸福成长的最根本要素在于至少有一位成人持续稳定、有效地提供抚养和关爱，而不在于家庭形式。
对于孩子，任何人都无法选择自己的出生，即是否出生、出生在什么样的家庭，无人能选。所以，保障儿童最佳利益，根本不在于赋予儿童选择权，而在于基于人生而平等，对所有的怀孕、分娩和成长，都提供当代社会公认的能够为新生命提供适当生存和发展的生活条件。
有网友表示：“我小的时候，父亲非常排斥单亲家庭的孩子，总说这样的家庭出来的孩子心理肯定有问题。随着我长大，见识越来越广，我觉得小朋友的心理健康与否，与家庭是否“完整”一点关系都没有。希望长辈们都能早日接受或不排斥这些刻在文化血液里的东西。”
无论如何，单身女性冻卵有利有弊，需要社会充分讨论。这个问题被广泛关注和讨论，就是在证明着中国女性的觉醒，证明着时代在进步！
（环球医学编辑：常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