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时北京安定门内煤栈多,骆驼是运煤的生力军
近日,日本一家机构在网络上公布了一批由日本人在上世纪三十年代末,拍摄的北京城经营煤业的老照片,这些老照片详细记录了当时北京城里生产煤的情况。
从图片上看,老北京城门尤其是安定门附近,有大量的煤栈,煤栈将来自北京周边的煤,通过加工后卖给城里的居民。这些图片还记录了煤栈里加工煤的细节。对于如今的读者来说,这些图片是了解当年生活的鲜活资料。
日本公布的这些照片,上面注明拍摄时间是1938年底。当时北京城正是日伪统治时期,市井萧条,不过,因为煤在人们生活中不可或缺,加上从业门槛较低,卖煤成为不少北京人的营生。
对于北京城而言,煤一直是重要的生活物资。西边阜成门一带早在元代就有煤厂,当时,煤铺煤市也已出现。清代,骆驼从京西将煤运至北京城后,在煤市街集散。直到清末民初,骆驼还是运煤不可或缺的生力军。当时,北京城里最有名的两家煤铺是位于内城的洪顺以及位于外城的德生,两家共有骆驼七百余头。
清末修了京西到城内的铁路,运煤就主要靠火车了,民国五年(1916)环城铁路通后,各城厢附近多有煤栈,白墙上写有各种大字,类似现在的广告语。据1937年统计,北京有八百多家煤铺煤栈,老板多北京人,技工多是河北定兴人。煤除了传统的京西煤,还有山西煤、开滦和井陉煤、焦作煤等。清代皇家选用的是宁夏太西煤,好烧不脏手,且无烟无味。
在公布的这批图片中,就有很多煤栈以及煤厂的图片,比如当时有万顺和煤厂以及兴隆东栈,兴隆东栈旁边的墙上写着大大的“煤”字。在一张照片中,在一座城墙下,一排民居的墙上写着“高末元煤、大小炉块、山西红煤、须炸砂末”的广告语(见左图),这表示这家煤栈所经营的煤的品种。如今,“须炸”这词儿基本消失了,它是指京西禅房村一带产的小块煤,京城老百姓多在小火炉上用。
在这张照片上,有一个非常显眼的标志建筑:北京城楼。可惜当时的照片上,并没有注明是哪座城楼。那么,这到底是哪座城楼呢?
经考证,图片上是安定门城厢。老照片收藏界有一个判断北京各大城楼的“民间经验”,根据图中瓮城为弧形、瓮城同箭楼结合处在第一和第二箭窗之间等特征,可以得知安定门最为符合,而且从这张图中也能看到晾晒的粪饼(旧时安定门主要走粪车,左上图中前面一堆物体正是粪饼)。可见,这批图片大部分拍摄的是安定门内的情况。由此也可以得知,上世纪三十年代末,安定门城楼内,有很多煤栈。
当然,不止安定门一座城楼内遍布煤栈,那个时候,城门及车站附近大多有经营煤的煤栈。在这批图片中,有一张崇文门东侧站台卸煤的照片,可作为佐证。
煤栈(煤厂)作为一个古老行业,并不好经营,除了需要有一定资本和一定场地,还要足够的技工以及齐备的工具。尤为难得的是,这批图片中,就有关于摇煤球工艺的记录。查阅文字资料可知,摇煤球大有讲究。煤粉与黄土首先要按比例和为煤泥,再撒煤末,摊成三厘米厚的大煤饼,晾一晾便用煤铲切成小方块,做成煤茧儿,然后再撒上煤末,放筐里筛,筐底拴一个瓦盆,像摇元宵一样摇。在摇煤球的过程中,要用到铁锨、板儿锹、钉耙、剁铲、摇筐、转盆等工具。
在这些图片中,能看到当时详细的制煤工艺。比如,有一张图片显示煤末备好了,在和煤前,要将煤末拢成圈,还要准备添黄土和添水,旁边则放着摇煤球的必备工具:小盆。
另一幅是添黄土的情形,肌肉健硕的两人抬着一筐黄土,倒入煤堆中。黄土要用深黄色的亚黏土和黏土,黄土还要讲究比例,少了不成形,多了火力弱。
一切准备就绪,就开始摇煤球了。在一张图片上,只见一人拿着煤筐,正在用力地摇着。那人的脚上,还绑着护袜。摇煤球的人和远处正在抬煤的人,脸上都露出了笑容。
在当时,手工摇煤球还是太累,尤其煤栈(煤厂),量大活多,后来制煤技术也有突破。根据记载,一些煤栈(煤厂)用吊筐摇煤球,即用铁环拴三根绳儿,固定在门框或架子上,这样能省不少力,但需要专门的场地。
除了专门的煤栈加工煤球,当时还有人上门摇煤球的服务。这些上门摇煤球的大多是河北定兴人,他们在北京分两拨,一拨是摇煤球的,又称铁道西的或“干黑活儿”,铁道是指京汉铁道,他们常在铁道西边干活。铁道东边则是另一拨,以在澡堂子干活为主,又称“干白活儿”。
上门摇煤球的人,背着家伙什儿,带着一个大圆筛子,一个花盆和一根棍子,或一个钉耙,一把平锨,不停地吆喝:“有要梅秋儿(煤球)地么。”
一到深秋寒冬,街面上还经常能遇到送煤的,他们用木轮车推着煤,两侧装有双耳煤筐,能装百十斤煤。他们到门口后,喊一声“送煤来啦”,主人应了之后他们再进去,讲究规矩礼貌。那时也兴到煤铺叫煤,比如,到煤铺吩咐,“给某某胡同某某号送两筐煤”,煤铺就能送煤过来,而且是货到付款。
有煤就得有炉子,一般是铁皮煤炉子。当时,铁皮炉子不那么容易操作,煤铺还负责培训,告诉人们如何引火点炉子。这可是门技术活,把握不好,不仅容易被呛着,关键是还点不着。
说到烧煤球儿,还有段齐白石老先生的轶事,他的高徒白铁铮先生在《老北平的故古典儿》里有记述。“有一回我听人说老师家里烧煤球儿,怕佣人浪费,控制得很厉害,他老人家把煤球儿一堆一堆地摆放在煤屋子的地上,每堆上标明某一天烧的,经我一看,果真如此,而墙角处还堆着一大堆至少有两千斤呢!”(李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