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篇纪实 | 水月庵里写春秋(98)

98
四月中旬之后,天气渐渐热了起来。谷雨刚过,雨就不住地下。由于春雨的滋润,此时已经桃红柳绿,柳絮纷飞了,校园里的美人蕉更加娇艳欲滴。
周末,编完一期《孺子牛》的稿子后,我顿觉轻松,心想应该犒劳一下自己,就决定到黄田畈去给自己买点好吃的补补脑子。
在黄田畈会源街,我遇到了徐晓燕,她是东阳造纸厂的工人,她是招工进厂的,她的父母在新安江,她的老家是洪塘乡西平村,比我年轻三四岁,我们相识已久,她很热情地跟我打呼:“陆老师,您好。”
我说:“周未没事,我出来逛逛,也买点好吃的,这几天累了。”对于她,我不讳言。
她说:“我来买菜,中饭到我那里吃吧。”
我随口应着:“好呀。”有姑娘请我吃饭,我很有面子,但我转念一想,还真不能去她那里吃饭。一是我们是偶遇,她完全没有准备,再者她说的未必当真,只是一句见面时的客套罢了,我真去吃饭,她厂里住的是集体宿舍,七八个人住一块,人那么多,会给她造成压力;二是我本来是来黄田畈买点好吃的,想自己一个人吃,既自由又轻松。
那时候黄田畈还没有正式的菜市场,卖菜的人只在会源街的两旁,散乱地放着自家种的蔬菜。卖菜的大多是当地农民,他们把自家吃不完的菜拿来卖,也有一些人从溪滩中捕来鱼、从塘里摸螺丝来卖,摊点、人员也不固定,完全是一种自由的市场交易。
她走过去要买鱼。我跟她说:“我真的不能去你那里吃饭的,下午我还有事情。”
她有些不高兴地说:“有事情,饭总是要吃呀!”
我说:“不麻烦你了。这样我们都轻松自由。”
她又说了几句我,我只管听进去,没作声。她见我这样执拗,只好由着我,我们就告别了。
那时候,黄田畈只是公社所在地而已,除了供销社之外,连代销店都很少,更没有像现在这样林立的各式饭店、餐饮店了。它跟其他农村没有什么大的区别。除了黄田畈饭店,还真找不出买吃的地方,村里人都自己烧着吃,谁会上街来买吃呢!
黄田畈饭店在会源街,它周边集中了黄田畈供销社、药店、农资公司、农行等单位,还有一家理发店。那房子是两层的木头古旧房,沿街的两边,门窗相对,一些门上还装有腰门。街路和房子之间有一步台阶,走上台阶,有挑檐向外伸着,下雨时,人们可以在台阶上走,挑檐下可以遮挡住风雨。卖菜者正好以台阶为石凳坐着叫卖。
楼下一层是煳砖地,主要卖布匹、农资、五金等,在柜台上顶,横拉了多根细铁丝,铁丝上穿着一些铁夹,这是用来结帐的。如果有人买了商品,售货员就把发票和钱夹在铁夹上,奋力一推,铁夹就像一只燕子,迅速朝柜台的结帐处奔去。结帐处的人根据发票,结了帐,该找回的钱,又夹在铁夹上,把它推了回来。这些铁夹就像一只只燕子,一年四季,在柜台上顶不知疲倦地来回穿梭。如果遇上集市日,买东西的人多,这些铁夹穿梭来往,铁夹磨擦铁丝而发出的“咝咝”声此起彼伏,是店中特有的一景,让人难忘。
楼上也开着店,主要卖一些家用、农用物资。楼上比较低矮一些,也更加灰暗。楼板是木头的,中间木柱一根一根地撑着,少有间隔,四处可通。楼板上杂乱地堆放着如铁锅、豆甏、泥壶、泥钵、大缸、小缸、蓑衣、田耙竹、犁耙耕耖等。楼上比起楼下来要清静多了,即便是集市之日,也没有楼下那种繁忙的扰乱心绪的“咝咝”声。
我走进黄田畈饭店,用8分钱买了一份饭、5分钱买一盘青菜、0.5元钱买了一盘红烧肉,在饭店的一角吃了起来。这一餐,我大快朵颐,吃得津津有味,让饿久的味蕾得到了一次满足。
在学校里,我总觉得很沉闷,似乎要窒息了。两派人互不往来,路上相遇也是侧目而过。即使说话,也是公事公办,没有多余的话,更没有说笑诙谐和俏皮。有的人相逢也会笑脸相迎,但那是假装的。我深为自己分配到这样一所学校里来而悲哀,跨进社会的第一步,就遇上这么一个糟糕的地方!就像刚学剃头就遇上没面胡的人,无所适从。有的人为了达到升官入党的目的,可以谄媚讨好,那副嘴脸我现在想起来都要作呕,为心地正直的人所不齿。
于是,我在学校内承包了一块土地,自己开荒种菜。
这块地在学校西大门边,一边是青竹,青竹南面是学校的厕所,一边靠着高高的围墙,高墙外就是机耕路,是通往许宅的大道。这块地大约有2分。我把地上的杂草用锄头铲了,把小石块拣到畚箕里挑出去,再开出土来,这土全是黄金泥,没什么肥力。我就把铲下来的草全埋到泥下,又从校外的塘里捞来水草埋到地里,以改良土壤和增加肥料。
虽然我没有正式当过农民,也不知道什么季节种什么菜,但不用愁呀,你只要到市场上去,卖菜秧的人会告诉你。只要把他们手中的菜苗买过来,种上就可以了。
经过整畦、开垦、点窝,我在上面种了卷心菜、青菜、豆角、辣椒、茄子、南瓜等植物,一时间,原来荒芜着土地变得生机勃勃起来。我很少用农药,卷心菜有虫了,我就早上起来捉。辣椒红红的非常可爱,茄子结得细长匀称。我好像成了一个老农民,课余时,就在我的菜地上劳动。没事时,自己站在菜地边,看着五颜六色的蔬菜,也很心满意足。劳动使人忘忧,并得到快乐。有人说:“我像换了个人,不像书生,倒像个农民了,也变得勤劳起来了。”其实我还是我,我啥时不勤劳呢?只是脑力劳动每晚到深夜才休息,他们见不着,种菜锄地时他们看得见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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