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乐
01
如果人足够留意：所谓“苦乐”，先一头扑过来的，并非感受，而是画面——那种越描越清晰，越想越生动的画面。
人一旦具足这一觉察，其实已经可堪伟大。讲得再直接一些：“苦乐”就是一种催眠——自我催眠。
喏！就像一场梦。人在梦里飞呀，跑呀，哭呀，笑呀，或爱，或恨……而生命真正的掌门，只驻守那一口真气，一声不响，一动不动。
对！一如那天上的月亮：任由人们写诗，描绘，畅想，歌唱，相思，怨怼，欢喜，惆怅……它只管光着屁股独自在宇宙里遛达——无所谓圆缺阴晴，无所谓断舍离分，无所谓今生前世，无所谓盛世太平。
泰戈尔在《吉檀迦利》里说，“天刚破晓/我驱车前行/穿越大千世界的旷野/在许多星体留下辙痕”——像理想？像回忆？还是更像自以为是的脑袋里一副井底之蛙的画面？
你不妨试着去问问：那个男生每天给你送玫瑰花，给你送巧克力，给你发轻音乐，你心里是什么感受？
如果对方还能生起来感受，你能不能第一时间感受到？……其实好难的：感受的兵马未动，旷世的业力先行。
哪会有什么感受？无数人都还滞留在往事里，等着圆月之夜秋收起义呢。
真正的感受，对人很挑剔。
02
你可曾一动不动地呆过一个时辰？一整个下午？一心不乱直到天明？
去尝试一下：冲杯咖啡，点炷檀香，或装一盒烟，或备一壶酒……总之，你很安全。然后去观察一下你的心灵怎么活动？你的意念如何升起？
不要试图给它一个导航，一个高度，一种道德，一片净土：不要自以为美丽了就“哇塞哇塞”，龌龊了就“我呸我呸”；更不要去诱导，或控制……就只是看着它，不干预。就像看雨。看云。看海。看姑娘。看电影……就像大阅兵。
就像看着一瓶水，千军万马，慢慢安静。而你，就是那瓶子里的水。别去管有没有乌鸦飞来喝水，别出声，别盘点——你就当这是一场“丢手绢”的游戏好了。
如果你逮到那个每次“丢手绢”的人都是你：乔庄改扮的你，东邪西毒的你，年轻沧桑的你，圣贤凡夫的你……你要尝试笃定！
如果你认不出来那个“丢手绢”的生物，你就继续看。对！就像看着一瓶水，千军万马，慢慢安静。而你，就是那瓶子里的水。
佛在《金刚经》里说，“凡属有相，皆是虚妄。”——这是一个有过发呆体验的人了。只有发过呆的人，一转身，才可以过去不留，进入创造。
生命是一块绢布，不是迷宫。宇宙是一条道路，不是戒律。
你不会因为爱或恨而美丽或龌龊，就像房间不会因为酒吧或书店而高雅或低俗——“苦乐”并不是真的，只是“菜鸟驿站”门口一堆包裹：即生即灭，云散烟消。
你还是你，不是苦乐，也不是烟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