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泽

宗泽(1060年1月20日—1128年7月29日),字汝霖,汉族,浙东乌伤(今浙江义乌)人,宋朝名将。是北宋、南宋之交在抗金斗争中涌现出来的杰出政治家、军事家,我国历史上著名的民族英雄。

元祐六年(1091年)进士。元祐八年(1093年),任大名府馆陶县县尉。任满,先后在衢州龙游、莱州胶水、晋州赵城、莱州掖县担任县令。政和五年(1115年),升登州通判。宣和元年(1119年),因事被贬提举鸿庆宫,遂上表引退。靖康元年(1126年),临危受命,出任磁州知州。宗泽为人刚直豪爽,沉毅知兵。到任后,积极修复城墙,整治兵器,招募义兵,广集粮饷。不久,受封河北义兵都总管,率军击退来犯的金兵。同年11月,金兵再次包围开封,钦宗任康王赵构为兵马大元帅,宗泽为副师。宗泽率军趋李固渡,途中遇敌,大破之。次年正月,率军至开德,与敌十三战皆胜。

建炎元年(1127年)六月,任东京留守,知开封府,招集王善、杨进等义军协助防守,又联络两河“八字军”等部协同抗金,并任用岳飞等人为将,屡败金兵。金人畏惮宗泽,都称他为“宗爷爷”。宗泽在任东京留守期间,曾二十多次上书高宗赵构,力主还都东京,并制定了收复中原的方略,均未被采纳。他因壮志难酬,忧愤成疾,临终三呼“过河”而卒。死后追赠观文殿学士、通议大夫,谥号忠简。著有《宗忠简公集》传世。

宗泽出生于北宋嘉祐四年十二月十四日(1060年1月20日)。据传说,宗泽出生前,他的母亲刘氏曾梦见天空出现猛烈雷电,有光照耀其身体。

虽贫苦,但有“耕读传家”的传统,父亲宗舜卿就是一个乡村知识分子。宗泽自幼随长兄宗沃参加劳动,农闲则在父、祖的教导下,读书识字。天资聪慧的宗泽,勤奋好学,从小就打下了良好的文化基础。

大约宗泽十几岁时,宗家举家迁居交通比较便利,商贸、文化较为发达的廿三里镇。在那里,宗泽视野扩大了,耳闻目睹宋朝吏治腐败和外敌频仍,萌发了救国救民的思想抱负。不到二十岁的宗泽毅然辞家外出游学,历时十余年,就学之地多达数十处。他不仅悉心求学,研读“古人典要”,而且学以致用,考察社会,了解民情,孜孜不倦地追求治国之道,逐步看清了整顿吏治是解决政治腐败的关键所在;同时眼看辽国、西夏屡屡入侵,也产生了靖边安境、为国效力的思想。于是他认真研读兵书,苦练武艺。这样,宗泽迅速成长为一个博学广识、文武兼备、富有理想和抱负的青年。

造福一方

元祐六年(1091年),宋廷举行省试、殿试。年已三十三岁的宗泽,通过发解试后,千里迢迢前往京城开封应省试。宗泽通过省试(礼部试)后,进入殿试。宗泽在殿试时,不顾字数限制的规定,洋洋洒洒写了万余言,力陈时弊,还批评朝廷轻信吴处厚的诬陷而放逐蔡确,认为“朋党之祸自此始。”这是宗泽第一次在政治上亮相,就充分反映出他革除弊政的强烈要求以及与邪恶势力作斗争的勇气和决心。主考官“以其言直,恐忤旨”,将宗泽置于“末科”,给以“赐同进士出身”。宗泽虽未能名登榜首,但毕竟通过了科举考试,从此开始步入仕途。

元祐八年(1093年),宗泽被派往大名府馆陶县任县尉兼摄县令职事。宗泽到任不到一个月,就迅速而妥善地处理完该县历年诉讼积案,显露了他处理政务的才能,赢得了属吏们的信任和敬仰。

绍圣二年(1095年),知府吕惠卿命宗泽巡视御河修建工程,这时宗泽适丧长子,他强忍悲痛,奉檄即行。吕惠卿闻知后,赞叹道:“可称得上是为国忘家的人啊。”这时天寒地冻,宗泽在巡视中发现不少民工僵个道旁,立即上书司,建议推迟工期,待明春天暖时再动工,并表示届时“当身任其责。”朝廷同意延期。次年春,“河成,所活甚众”。宗泽在官场初露头角,就表现出勤于职守、为官清正、体恤民情等高尚品德。

此后,从元符元年(1098年)至政和四年(1114年),宗泽先后任衢州龙游、莱州胶水、晋州赵城、莱州掖县等四县知县。纵观宗泽从政二十多年,能为官一任,造福一方,政绩卓著,“所至称治”,赢得了各地群从对他的信赖和爱戴。然而,由于宋王朝政治极端腐败,权奸当道,因而宗泽长期得不到提拔和重用。

宋王朝为了加强北部边防,下令将登州等四州提升为“次边”,要选拔一些干练的官员充任通判。政和五年(1115年),宗泽升任登州通判。登州邻近京师,权贵势力伸手其间。如登州仅宗室官田就有数百顷,皆不毛之地,岁纳租万余缗,都转嫁到当地百姓身上。宗泽上任后,忿然上书朝廷,陈明实情,请求予以豁免,终于为登州百姓免除了沉重的额外负担。

宣和元年(1119年),年届六十的宗泽乞请告老还乡,获准授予主管南京(即应天府,今河南商丘)鸿庆寺的虚衔,遂退居家乡义乌邻县东阳,结庐山谷间,拟著书自适以度晚年。后被人诬告蔑视道教,宗泽被发配镇江“编管”。宗泽被编管期间,夫人陈氏病逝。

宣和四年(1122年),宋徽宗举行祭祀大典,实行大赦,宗泽才重获自由。宗泽先掌监镇江酒税,二年后才调任巴州通判。这时,金国在北方崛起,辽、金、宋之间正在展开激烈的斗争,忧国忧民的宗泽却被远置西南边陲巴州,完全背离了他的意愿。宗泽在这期间所作的《古楠赋》、《重修英惠侯义济庙记》,借景抒情,如泣如诉地表述了自己怀才不遇、壮志难酬的悲愤心情,并借汉末巴郡太守严颜隐喻自已,表达了愿做“断头将军”,决不做“投降将军”的决心。

磁州备战

靖康元年(1126年)初,在御史大夫陈过庭的推荐下,宗泽被借以宗正少卿身份,充任和议使。宗泽说:“此行不打算生还了。”有人问他原因,宗泽说:“金人能够悔过撤兵当然好,否则怎么能向金人屈节以辱君命呢。”有人认为宗泽刚直不屈,恐怕有害于和议,钦宗把宗泽派往战争前沿的磁州任知府。 [7]  当时太原失守,出任两河地区的官员都借故不到任。宗泽说:“受朝廷俸禄却逃避困难,是不行的。”他在受命当日就独自骑马上路,随从的只有十几名老弱士卒。经过金兵蹂躏之后,百姓逃亡,仓库空虚。宗泽到达,修缮城墙,疏浚隍池,整治器械,招募义勇,开始做固守不动的打算。他上奏说:“邢、洛、磁、越、相五州各屯精兵二万人,敌进攻一郡,则其余四郡都应援,这样一郡的兵力经常保有十万人。”钦宗表示称赞,任命宗泽为河北义兵都总管。

同年十月,金兵围攻北方门户真定,钦宗命宗泽率部前往救援。真定陷落后,金兵分路南下,分遣数千骑兵进攻磁州。宗泽披甲操戈登城指挥战登城指挥战头斗,命士兵以神臂弩射之,粉碎金兵的攻势后,打开城门,乘势纵兵追击,斩敌数百,缴获大量战利品。这是宋军首次击败金兵,极大地鼓舞了河朔各地宋军的斗志。康王赵构再次出使金营,经过磁州,宗泽迎拜说:“肃王一去不回,敌人又诡辞召大王,希望不要去。”康王于是转回相州。

同年十一月,金兵分东西两路先后抵达开封,再次包围了宋都。钦宗任赵构为兵马大元帅,宗泽、汪伯彦为副元帅,命他们尽起河北兵马赴京勤王。宗泽认为应该立即会兵李固渡,断绝敌人归路,其他人不同意,宗泽于是独自领兵赶赴李固渡,在路上遇到金兵,宗泽派遣秦光弼、张德进行夹击,大败金兵。金人败后,留兵分别屯守。宗泽派壮士乘夜袭击金营,攻破三十余砦。

当时赵构设置大元帅府,檄令会兵大名。宗泽踏冰渡过黄河见到康王,说京城被围困很长时间,救援京城不可缓慢。恰逢签书枢密院事曹辅带蜡封钦宗手诏从京城来,说和议可成。宗泽说:“金人狡诈,这不过是想欺骗我军罢了。君父盼望救援,胜过饥渴,应该赶快令兵直趋澶渊,依次建造营垒,以解京城之围。万一敌人有别的阴谋,则我兵已在城下了。”汪伯彦等人加以阻难,劝告赵构派宗泽先行,从此宗泽不能参与元帅府中的谋议了。

抗金勤王

靖康二年(1127年)正月,宗泽至开德,与金人十三战皆胜,他寄书信劝告赵构檄令诸道会兵京城。宗泽又发书给北道总管赵野、河东北路宣抚使范讷、知兴仁府曾懋,让他们合兵救援京城。这三人都认为宗泽狂妄,不予理睬。宗泽领孤军前进,都统陈淬说敌势正盛,不可轻举妄动。宗泽发怒,想将陈淬斩首,诸将请求宽免陈淬,让他以死效命。宗泽命令陈淬进兵,与金兵相遇,陈淬大败金兵。金兵攻打开德,宗泽派遣孔彦威迎战,又大败金兵。宗泽估计金兵必定会进犯濮阳,便事先派遣三千骑兵前去救援,结果金人果然来攻打濮阳,又被打败。金兵第二次攻打开德,权邦彦、孔彦威合兵夹击,金兵再次大败。

军兵到达卫南,他考虑到自己将孤兵少,不深入敌营不能取得成功。先锋官回报说前面有敌人兵营,宗泽指挥士兵径直向前与金兵·接战,将金兵打败。宗泽领兵往东转战,金兵不断派兵增援,王孝忠战死,前后都是金兵营垒。宗泽下令说:“进退都是一死,我们不能不从死中求生。”士兵知道总是一死,无不以一当百,斩杀金兵数千人。金兵大败,退却几十里。宗泽估计金兵人数比自己多十倍,今日一战而退却,其势必定会再来,如果金兵全部出动夜袭我军,则危险了。于是趁黑夜将军队转移。金人当晚到达,只剩下一座空营,非常惊恐,从此他们害怕宗泽,不敢再派兵出战了。宗泽出其不意,派兵渡过大沟河发动袭击,将金兵打败。赵构根据旧制授任宗泽为徽猷阁待制。

当时金兵胁迫徽、钦二帝北去,宗泽得知,立即领兵奔赴滑州,经过黎阳,到达大名,想直接渡过黄河,控扼金人的退路,截回徽、钦二帝,然而勤王之兵却无一到达的。宗泽又听说张邦昌僭位,想先行领兵进行讨伐。恰逢大元帅府传来书信,约他领兵靠近都城,按兵不动以观察形势变化。宗泽回书赵构说:“人臣哪有穿赭袍,打红盖,坐正殿的呢?自古的奸臣都是外表恭顺而藏祸心,没有像张邦昌那样窃占皇位,改变纪元,进行大赦、罪恶昭著的。徽钦二帝、诸王都渡过黄河北去了,只有大王还在济,上天之意由此可知。应该立即替天进行讨伐,兴复社稷国家。”并且还说:“张邦昌进行伪赦,有些奸雄的心被打动了,希望派遣使者分别告谕各路,以安定民心。”宗泽又上书说:“天下所寄期望的在于大王,如果大王行事得道,则可以使天下人之心得到慰藉。所谓道,就是近刚直正义而远离柔弱奸邪,接纳诤诤劝谏而拒绝阿谀佞言,崇尚恭谨节俭而抑制骄狂奢侈,注意忧患勤勉而忘记安逸享乐,提倡公心务实而压制私心虚伪。”接着连连上书劝告赵构积极进取。

镇守开封

赵构在南京即皇帝位,宗泽入朝相见,涕泪交流,提出复兴国家大计。当时他与李纲一同入朝对答,两人相见谈论国事,慷慨流涕,李纲认为宗泽是一个奇人。赵构想留住宗泽,黄潜善等人进行阻碍。宗泽被任为龙图阁学士、知襄阳府。

当时金人提出割地的要求,宗泽上书说:“天下,是太祖、太宗的天下,陛下应当兢兢业业,思虑着将它传之万世,为何急忙同意割让河东、河西,还答应割弃陕州的蒲县和解县呢?自从金人再次入侵,朝廷未曾任命一将,派出一兵,只听到奸邪之臣,早进一言主张讲和,晚进一说请求盟好,终于导致徽钦二帝北去,宗社蒙受耻辱。臣以为陛下会赫然震怒,明令赏罚罢黜,以再造王室。陛下即位四十天了,没有听到有大号令,只见刑部指挥说:'不得发布赦文到河东、河西、陕州的蒲县和解县。’这是压制天下忠义之气,而自绝于民。臣虽然愚钝怯弱,愿意亲冒矢石,为诸将之先,能够捐躯报国也就满足了。”赵构看完宗泽的奏疏觉得很悲壮。宗泽被改任为知青州,当时他已经六十九岁了。

开封府长官职位空缺,李纲说安定和恢复旧都城,非宗泽不可。不久,宗泽改任知开封府。这时敌人仍留屯在黄河边上,战鼓之声,日夜可闻,可京城的战船全部废坏,士兵与百姓杂居,盗贼纵横,人心惶惶。宗泽一向威望高,到达开封后,他首先捕杀了几个盗贼。宗泽下令说:“盗贼,无论赃物多少,一律按军法论处。”自此盗贼平息,百姓得以安宁。

王善是河东的大盗,拥有人马七十万,战车万辆,想占据京城。宗泽独自一人骑马到王善的兵营,流着泪对王善说:“朝廷正处危难之时,如果有一两个像公一样的人,怎么会再有外敌入侵之患呢。”王善感动落泪说:“怎么敢不为朝廷效力。”于是解甲投降。当时杨进号称没角牛,拥兵三十万,王再兴、李贵、王大郎等各拥兵几万,往来于京西、淮南、河南、河北之间,侵扰抢掠,成为祸患。宗泽派人告诉他们以祸福,将他们全部招降。宗泽上疏请求皇上返回京城。不久,朝廷下诏:荆、襄、江、淮都做好准备,以待皇上巡幸。宗泽上书说:“开封物价市场,渐渐恢复平常。将士、家民、商旅、士大夫之中怀有忠义之心的,都盼望陛下立即返回京师,以安慰人心。那些提出不同主张的人,并不是出于对陛下的忠心,只不过像张邦昌之流,暗中与金人勾结罢了。”宗泽被授任为延康殿学士、京城留守、兼开封尹。

金国派人以出使伪楚为名,到开封府,宗泽说:“这名义上是出使,而实际上是探察我们的虚实。”于是将其使者拘留,上疏请求处死。朝廷诏令宗泽将所拘留的金国使者迁移到别的馆舍安置,宗泽说:“国家承平二百年,不知道战争,把敌国的欺瞒当成诚信,丝毫不加置疑。不仅不作进攻与讨伐的周密打算,反而对于不忘敌仇、希望尽忠报国的人、士大夫不认为是狂,便认为是妄,以致有先前的靖康之祸。张邦昌、耿南仲等人的所作所为,陛下是亲眼见到的。金人假借出使伪楚之名,来探察我们的虚实,愚臣请求将其斩首,以打破金人的阴谋。可是陛下为人言所惑,诏令安置到其他的馆舍,给予厚待,愚臣不敢奉诏,以示国家衰弱。”赵构于是亲自致书告谕宗泽,最终还是将金使释放。朝廷之人附合黄潜善的意思,都说宗泽拘留金使为不当。尚书左丞许景衡上书极力为宗泽争辩,并且说:“宗泽为开封尹,威名政绩,卓然过人,士大夫没有人能和他相比。请求加以重任,以让他取得御敌治民的成功。”

真定、怀、卫之间,金兵很多,正加紧修造战具以作入攻打算,可是朝廷的将相却毫不经意,不作战备,宗泽感到担忧。于是便渡过黄河联络诸将共同商议有关攻防事宜,以图收复失地。并且在京城的四面,各设置一个防御使以统领新召集的士兵。另外还根据地势在城外建造二十四道坚固的防御墙,在沿河一线依次建立连珠砦,连结河东、河北山水砦的忠义民兵,由此陕西、京东、京西各路的人马都愿意听宗泽指挥。高宗下诏将巡幸淮甸。宗泽上书劝谏,朝廷不予理睬。

秉义郎岳飞犯法将被处刑,宗泽见到岳飞感到惊奇,说:“这是一个将才。”正碰上金人攻打汜水,宗泽将五百骑兵交给岳飞,让他立功赎罪。岳飞大败金人而回,宗泽于是升岳飞为统制,岳飞由此知名。

保卫东京

宗泽从河北视察军事返回,上疏说:“陛下还留在南都,人心惶惶,都认为陛下舍弃宗社朝廷,使社稷国家无所依靠,生民失去仰戴。陛下应该立即回到汴京,以安慰百姓之心。”没有得到朝廷的回答。宗泽又上书抗争说“:国家与金人结盟,想借此使百姓安宁。但最终导致金人侵扰劫掠,无所不至,这样坚守和议其结果却不足以让百姓安宁。当时有人曲意奉迎以图富贵,也有人不相附合而获罪。陛下看来,是过去求富贵者对呢?还是因不附和而获罪者对?主张转移巡幸的人,就如同过去认为和议可行的人;主张不可转移他地的人,就如同以前认为和议不可行的人。希望陛下深思熟虑,然后作出抉择。况且京师是二百年所积累的基业,陛下为什么轻易舍弃给敌国呢?”

赵构下诏派遣官吏迎奉六宫去金陵,宗泽上书说:“京师,是天下的腹心。两河地区虽然没有安宁,但只是一个手臂不足以依靠罢了。急忙想舍弃它,不仅只是损害一个手臂,这是连腹心一起抛弃。过去景德年间,契丹侵犯澶渊,王钦若是江南人,即劝皇上巡幸金陵,陈尧叟是蜀人,即劝皇上巡幸成都,只有寇准毅然请求皇上亲征,最终采纳寇准的建议取得成功。臣不敢比寇准,但不敢不将陛下比章圣皇帝。”宗泽还呈上五件事,其一是说黄潜善、汪伯彦主张南巡江南不当。宗泽先后的建议,经过三省、枢密院,时常被黄潜善、汪伯彦等人所阻抑,他们每次见到宗泽的奏疏,都嘲讽为狂。

金将兀术将渡过黄河,谋划攻打汴京。诸将请先断掉河桥,严兵固守,宗泽嘲笑说“:敌人直扑而来,正是由于断掉河桥。”于是命令部将刘衍奔赴滑州,刘达赶赴郑州,以分散敌人兵力,并告诫诸将极力保护河桥,以等待大兵聚集。金人得知,乘夜断掉河桥逃去。

建炎二年(1128年),金人从郑州抵达白沙,离汴京很近,都城之人感到惊恐。僚属进来问计策,宗泽正在与客人一起围坐交谈,他笑着回答说:“什么事这么慌张,刘衍等在外肯定能够抵御敌人。”于是挑选几千精锐兵士,让他们绕到敌后,埋伏在其退路上。当金人正与刘衍战斗时,伏兵突起,两面夹击,金人果然被打败。

金将粘罕占据西京,与宗泽对峙。宗泽派遣部将李景良、阎中立、郭俊民领兵前往郑州,和金兵相遇,双方大战,阎中立战死,郭俊民投降,李景良逃跑。宗泽抓回李景良,对他说:“战而不胜,罪可以饶恕;私自逃跑,这是无视主将。”将他斩首以警戒将士。不久郭俊民与姓史的金将及燕人何仲祖等持书来招降宗泽,宗泽训斥郭俊民说:“你因失利而战死,尚且是忠义鬼,反而替金人持书诱降,你有什么面目见我呢?”将他斩首。宗泽又对史姓金将说:“我受命守这块疆土,宁死不让。你为人将,不能以死打败我,却想用儿女之情话招降我吗?”也将他斩首。何仲祖被认为是从者,免除一死。刘衍返回汴京,金人再次入侵滑州,部将张捴为请求前去救援,宗泽挑选兵士五千人交给他,并告诫他不要轻易作战以等待支援。张捴到达滑州与敌人接战,金人兵马十倍于张捴,诸将请求稍稍避一下敌人的锋芒,张捴说:“避而偷生,有什么面目见宗公。”于是力战而死。宗泽得知张捴告急,派遣王宣领骑兵五千人救援。张捴死后两天,王宣才到达,与金人大战,将金人打败。宗泽迎回张捴尸骨安葬,抚恤他的家属,并以王宣知滑州,从此金人不再进犯东京。

名震敌国

山东出现盗贼,执政认为他们多是以义军为名,请求下令停止勤王。宗泽上疏说“:自从敌人围困京城,忠义之士因愤怒争先揭竿而起,广东、广西、湖北、湖南、福建、江、淮,跨越几千里,纷纷发兵勤王。当时的大臣没有远见大略,没能加以安抚而运用,使他们饥饿困穷,弱者填沟壑,强者为盗贼,这不是勤王之人的罪过,而是大臣一时处理不当所致。河东、河西不附从敌国而保据山砦者,不知其数;各处有节操,有义气的士大夫,自愿黥面而争先救驾者,又不知其数。这个诏令一下,臣担心草泽之人一旦瓦解,匆忙之间有危急,有谁再愿意尽忠效义呢?”

王策本是辽将,后被金任命为将,往来于黄河边上。宗泽将他擒获,松开绳子让他坐在堂上,对他说:“契丹本是宋的兄弟之国,女真欺辱我们的皇上,又灭了你们的国家,从情义上讲我们应该协力合谋,报仇雪耻。”王策感动流泪,愿为宗泽效命。宗泽因势问金国的虚实,详细了解了金人的情况,于是决定大举进行讨伐,他召诸将对他们说:“你们有忠义之心,应当协力合谋,剿灭敌人,期望迎回徽、钦二帝,建立大功。”说罢落泪,诸将也都流下了泪,表示听从命令。金人因与宗泽战而不利,将军队全部撤去。

宗泽上疏劝阻赵构巡幸江南,他说:“臣替陛下保护京城,从秋冬到今年春天,又三个月了。陛下不早回京城,则天下之人无所仰戴。”宗泽被任命为资政殿学士。宗泽又派其子宗颖到朝廷上疏说:“天下的事情,如果见机而为,待时而动,则无事不成。收复了伊、洛,金将北渡黄河,保住了滑台,敌人屡屡战败,河东、河北的山砦义军,并肩接踵,天天盼望官兵到来。就时机而言,中兴之兆可见,金人必将灭亡,要实现这些,就在于陛下抓住时机了。”又说“:过去楚人在郢建都城,史家给予贬论。听说皇上有旨在仪真教练水战,看其规模是想在江南一隅称霸,这不是非常值得鄙视的吗?消息传到四方,必定会认为是中原不能守,所以才作把守江宁的打算。”

在此之前,宗泽去磁州,将州事交给兵马钤辖李侃,统制官赵世隆将他杀害。到这时,赵世隆及他的弟弟赵世兴领兵三万来投附,大家都担心他们发动变乱,宗泽说:“世隆本是我的一个军校,不会变乱。”赵世隆到达,宗泽斥责他说:“河北陷落,我大宋的法令和上下之分也陷落了吗?”命令将赵世隆斩首。当时赵世兴佩剑站立在旁边,其手下众士兵在庭下露出兵刃,宗泽慢慢对赵世兴说:“你的兄弟被杀,你能够发奋立功,也足以雪耻。”赵世兴感动落泪。金人攻打滑州,宗泽派赵世兴前去救援,赵世兴到达,乘对方不备,将金人打败。宗泽声望日著,金人听到他的名字,常常既尊敬又害怕,他们与宋人谈到宗泽,必定称他为宗爷爷。

壮志难酬

宗泽上疏说:“丁进等几十万人愿意守护京城,李成愿意扈从皇上回朝,然后渡河讨伐敌人,杨进等拥兵百万,也愿意渡过黄河,共同抗敌。臣听说'多助之至,天下顺之’。陛下趁这时返回京城,则众人团结一心,敌国有什么值得担忧的呢?”他又上奏:说“圣人爱自己的父母并推及别人的父母,所以教人孝;尊敬自己的兄长并推及别人的兄长,所以教人悌。陛下应当与忠臣义士合谋进行讨伐,以迎回徽、钦二圣。太上皇居住的龙德宫依然如旧,只有渊圣皇帝没有宫室,希望改修宝..宫以作为迎回渊圣皇帝后的居住之所,使天下人知道对父亲孝顺,对兄长贤悌,这是以身为教。”赵构于是下诏择日回京。

宗泽先后上了二十多道奏章,请求赵构回京,每每被黄潜善等人所阻碍,忧愤成疾,背上长毒疮。诸将入室问候病情,宗泽看着诸将说:“我因为徽、钦二帝遭受不幸,积愤成这样。你们如果能够消灭敌人,则我死而无恨了。”诸将都流着泪说:“怎敢不效力!”诸将出去后,宗泽叹息道:“出师未捷身先死,长使英雄泪满襟。”

建炎二年七月十二日(1128年7月29日),处于弥留之际的宗泽没有一句话谈及家事,言语中全在念念不忘北伐,连呼三声“渡河!渡河!渡河!”后溘然长辞,享年七十岁。开封官民闻知后都痛哭不已。后由儿子宗颖和爱将岳飞一起扶柩至镇江,与夫人陈氏合葬于镇江京岘山上。

宗泽所留下的遗书仍然主张赵构还都开封。朝廷追赠宗泽观文殿学士、通议大夫,谥号“忠简”。

人物评价

宗泽虽未能实现驱逐金兵,收复失地,恢复宋王朝大一统的宏愿,但他坐镇抗金前哨的开封,阻止并粉碎了金兵的大举进犯,保卫了南宋王朝的半壁江山。在抗金卫国的斗争中,宗泽高举抗金大旗,依靠广大军民,坚决抵抗金兵,反对妥协投降,不仅战绩辉煌,功勋卓著,还高瞻远瞩地提出了联合被奴役各民族共同抗金、国内各民族及其政权间和平相处的主张。在他身上表现出来的这种崇高的爱国主义精神和民族气节,感天动地,千古流芳。

历史评价

吕惠卿:可谓国尔忘家者。

何俌:深惜夫宗泽抱忠义之志,竞为谗沮,郁而不得少伸也。泽之尹京数月,城筑已增固,楼橹已修饰,垄濠已开浚,寨栅已罗列,义士已团结,蔡河、五丈河已皆通流,陕西、京东西、河东北盗贼皆已归附。又非靖康战守无备之比。然有张仲孝友主于内,而后吉甫得以专征战于外。汪、黄既主中东南之议,则宗泽还京之请,虽二十疏而何益?百计排沮,忧愤成疾,出师未捷身先死,长使英雄泪满襟,盖亦抱无穷之恨。泽死而杜充代之,是何异以渊代逖、以姜维而续孔明之事功也?宗泽在则盗可使为兵,杜充用则兵皆为盗矣。

许景衡:泽之为尹,威名政绩,卓然过人,今之缙绅,未见其比。乞厚加任使,以成御敌治民之功。

脱脱:夫谋国用兵之道,有及时乘锐而可以立功者,有养威持重而后能有为者,二者之设施不同,其为忠一而已。方金人逼二帝北行,宗社失主,宗泽一呼,而河北义旅数十万众若响之赴声,实由泽之忠忱义气有以风动之,抑斯民目睹君父之陷于涂淖,孰无愤激之心哉。使当其时泽得勇往直前,无或龃龉牵制之,则反二帝,复旧都,特一指顾间耳。黄潜善、汪伯彦嫉能而惎功,使泽不得信其志,发愤而薨,岂不悲哉!

谢肇淛:宋之人物,若王沂公、李文正、司马温公之相业,寇莱公、赵忠定之应变,韩魏公之德量,李纲、宗泽之拨乱,狄青、曹玮、岳飞、韩世忠之将略,程明道、朱晦庵之真儒,欧阳永叔、苏子瞻之文章,洪忠宣、文信国之忠义,皆灼无可议,而且有用于时者,其它瑕瑜不掩,盖难言之矣。

高宇泰:晋日图中原,而仅得江左;宋尽力楚、蜀,而仅困临安。余则谓晋得一祖逖、宋得一宗泽,而俱不能用;其中原、楚、豫之事,亦无足言。然二人之在当时,虽恨弗克终事,尚得经营数载,于仓皇集国之际,呼动人心、振惊敌志,绵将绝之气而立既溃之防;其后国家稍能自立,皆因于此。

李廷机:宗泽韩世忠,尽心以死命。

王夫之:以将相言,宗汝霖固陶侃之流匹也。

乾隆帝:夫南渡去今六百余年,读其疏者,未尝不嘉其血诚,赏其卓识,叹其孤忠,欲为堕泪!

郑观应:古之为将者,经文纬武,谋勇双全;能得人,能知人,能爱人,能制人;省天时之机,察地理之要,顺人和之情,详安危之势。凡古今之得失治乱,阵法之变化周密,兵家之虚实奇正,器械之精粗巧拙,无不洞识。如春秋时之孙武、李牧,汉之韩信、马援、班超、诸葛亮,唐之李靖、郭子仪、李光弼,宋之宗泽、岳飞,明之戚继光、俞大猷等诸名将,无不通书史,晓兵法,知地利,精器械,与今之泰西各国讲求将才者无异。

蔡东藩:宗泽之忠勇,较(种)师道尤过之,史称泽请高宗还汴,前后约二十余奏,均为黄潜善、汪伯彦所阻抑,抱诸葛之忱,婴亚夫之疾,高宗之不明,殆视蜀后主为更下乎?

宗泽主要诗作

佛说偈览镜偈盘豆铺南李翁园千手眼大悲偈

道逢乡人笑仆驺马之瘦过潼关又赋一律雨晴渡关二首

赠鸡山陈七四秀才东山辞松揪一首感时偈华岳

卢行者偈述怀二首题赵园旧作感怀

华下马上口占晓渡早发

至洛华阴道中三首题独乐园题珣师休牧轩

《宋史·卷三百六十·列传第一百一十九》

宋史译文:

  宗泽,字汝霖,婺州义乌人。母亲刘氏,梦见天空出现猛烈雷电,光照其身,第二天宗泽便出生。宗泽从小豪爽有大志,中元..六年(1091)进士。在朝廷面试时,宗泽极力指陈时弊,考官厌恶他太直,将他列为倒数第一。

  宗泽被调任大名馆陶县尉。吕惠卿为..延帅,发檄文令宗泽与邑令视察黄河堤防设施,檄文到,正碰上宗泽长子死,但宗泽奉檄立即动身。吕惠卿得知,说“:可称得上是为国忘家。”当时朝廷正在大规模开凿御河,隆冬季节,役夫僵死于道,但中使仍督促急迫。宗泽认为疏浚御河是小事,于是向帅臣上书说:“时北方天气寒冷,白白让民受苦而难以成功,稍稍缓一下,至初春可以不必烦扰而取得成功。”最后帅臣将他的意见上奏给皇上,被采纳。吕惠卿召宗泽为部属,宗泽推辞。

  宗泽被调任衢州龙游县令。龙游百姓不知学,宗泽为他们设立学校,聘请儒学老师,讲论经术,风俗为之一变,自此龙游相继有人登科中举。

  宗泽被调任晋州赵城县令。就任后,宗泽上书请求将赵城由县升为军,奏书呈上,朝廷没有完全采纳他的请求。宗泽说“:承平时固然没有什么忧虑,但他日如果有警报,就知道我所说的话了。”

  宗泽任莱州掖县知县。朝廷遣使者购买牛黄,宗泽回报说:“当发生病疫时,牛中毒则结为黄。现在一派和气,牛怎么能结黄呢?”使者发怒,想弹劾邑官。宗泽说“:这是我宗泽的意思。”并以个人名义将这件事上奏给皇上。

  宗泽任登州通判。登州境内有官田几百顷,都是不毛之地,每年上交赋税万余缗,大多是向老百姓强行征取的,宗泽上奏请求加以罢免。朝廷派遣使者由登州联结女真,结盟于海上,图谋夹攻契丹,宗泽对他的亲友说:“天下从此多事了。”宗泽退居东阳,在山谷间建造草屋而居。

  靖康元年(1126),中丞陈过庭等联名举荐,宗泽被借以宗正少卿身份,充任和议使。宗泽说“:此行不打算生回了。”有人问他原因,宗泽说:“敌人能够悔过撤兵当然好,否则怎么能向金人屈节以辱君命呢。”有人认为宗泽刚直不屈,恐怕有害于和议,皇上于是不派他出使,而任命他为磁州知州。

  当时太原失守,出任两河地区的官员都借故不到任。宗泽说“:受朝廷俸禄却逃避困难,是不行的。”宗泽受命,当日就独自骑马上路,随从的只有十几名老弱士卒。磁州经过敌兵蹂躏之后,百姓逃亡,仓库空虚。宗泽到达,修缮城墙,疏浚隍池,整治器械,招募义勇,开始做固守不动的打算。他上奏说:“邢、洛、磁、越、相五州各屯精兵二万人,敌进攻一郡,则其余四郡都应援,这样一郡的兵力经常保有十万人。”皇上表示称赞,任命宗泽为河北义兵都总管。金人攻破真定,领兵南取庆源,从李固渡渡黄河,担心宗泽率兵从后路追踪,便派遣几千骑兵直攻磁州城。宗泽披甲登城,命令壮士以神臂弓将敌骑射走,然后开门追击,斩杀敌人几百人。所缴获的羊马金帛,全部赏给士兵。

  康王再次出使金营,经过磁州,宗泽迎拜说“:肃王一去不回,现在敌人又诡辞召大王,希望不要去。”康王于是转回相州。

  朝廷下诏,以宗泽为副元帅,随从康王起兵救援京城。宗泽认为应该立即会兵李固渡,断绝敌人归路,其他人不同意,宗泽于是独自领兵赶赴李固渡,在路上遇到金兵,宗泽派遣秦光弼、张德进行夹击,大败金兵。金人败后,留兵分别屯守。宗泽派壮士乘夜袭击金营,攻破三十余砦。

  当时康王设置大元帅府,檄令会兵大名。宗泽踏冰渡过黄河见到康王,说京城被围困很长时间,救援京城不可缓慢。恰逢签书枢密院事曹辅带蜡封钦宗手诏从京城来,说和议可成。宗泽说:“金人狡诈,这不过是想欺骗我军罢了。君父盼望救援,胜过饥渴,应该赶快令兵直趋澶渊,依次建造营垒,以解京城之围。万一敌人有别的阴谋,则我兵已在城下了。”汪伯彦等人加以阻难,劝告康王派宗泽先行,从此宗泽不能参与元帅府中的谋议了。

  靖康二年正月,宗泽至开德,与金人十三战皆胜,他寄书信劝告康王檄令诸道会兵京城。宗泽又发书给北道总管赵野、河东北路宣抚使范讷、知兴仁府曾懋,让他们合兵救援京城。这三人都认为宗泽狂妄,不予理睬。宗泽领孤军前进,都统陈淬说敌势正盛,不可轻举妄动。宗泽发怒,想将陈淬斩首,诸将请求宽免陈淬,让他以死效命。宗泽命令陈淬进兵,与敌人相遇,陈淬大败敌人。金人攻打开德,宗泽派遣孔彦威迎战,又大败敌人。宗泽估计金人必定会进犯濮阳,便事先派遣三千骑兵前去救援,结果金人果然来攻打濮阳,又被打败。金人第二次攻打开德,权邦彦、孔彦威合兵夹击,金兵再次大败。

  宗泽领兵到达卫南,他考虑到自己将孤兵少,不深入敌营不能取得成功。先锋官回报说前面有敌人兵营,宗泽指挥士兵径直向前与敌人接战,将敌人打败。宗泽领兵往东转战,敌人不断派兵增援,王孝忠战死,前后都是敌人营垒。宗泽下令说:“现在进退都是一死,我们不能不从死中求生。”士兵知道总是一死,无不以一当百,斩杀敌人数千人。金人大败,退却几十里。宗泽估计敌人人数比自己多十倍,今日一战而退却,其势必定会再来,如果金兵全部出动夜袭我军,则危险了。于是趁黑夜将军队转移。金人当晚到达,只剩下一座空营,非常惊恐,从此他们害怕宗泽,不敢再派兵出战了。宗泽出其不意,派兵渡过大沟河发动袭击,将金人打败。康王根据旧制授任宗泽为徽猷阁待制。

  当时金人胁迫徽、钦二帝北去,宗泽得知,立即领兵奔赴滑州,经过黎阳,到达大名,想直接渡过黄河,控扼金人的退路,截回徽、钦二帝,然而勤王之兵却无一到达的。宗泽又听说张邦昌僭位,想先行领兵进行讨伐。恰逢大元帅府传来书信,约他领兵靠近都城,按兵不动以观察形势变化。宗泽回书康王说“:人臣哪有穿赭袍,打红盖,坐正殿的呢?自古的奸臣都是外表恭顺而藏祸心,没有像张邦昌那样窃占皇位,改变纪元,进行大赦、罪恶昭著的。现在徽钦二帝、诸王都渡过黄河北去了,只有大王还在济,上天之意由此可知。应该立即替天进行讨伐,兴复社稷国家。”并且还说:“张邦昌进行伪赦,有些奸雄的心被打动了,希望派遣使者分别告谕各路,以安定民心。”

  宗泽又上书说“:现在天下所寄期望的在于大王,如果大王行事得道,则可以使天下人之心得到慰藉。所谓道,就是近刚直正义而远离柔弱奸邪,接纳诤诤劝谏而拒绝阿谀佞言,崇尚恭谨节俭而抑制骄狂奢侈,注意忧患勤勉而忘记安逸享乐,提倡公心务实而压制私心虚伪。”接着连连上书劝告康王赵构积极进取。

  康王在南京即皇帝位,宗泽入朝相见,涕泪交流,提出复兴国家大计。当时他与李纲一同入朝对答,两人相见谈论国事,慷慨流涕,李纲认为宗泽是一个奇人。皇上想留住宗泽,黄潜善等人进行阻碍。宗泽被任为龙图阁学士、知襄阳府。

  当时金人提出割地的要求,宗泽上书说:“天下,是太祖、太宗的天下,陛下应当兢兢业业,思虑着将它传之万世,为何急忙同意割让河东、河西,还答应割弃陕州的蒲县和解县呢?自从金人再次入侵,朝廷未曾任命一将,派出一兵,只听到奸邪之臣,早进一言主张讲和,晚进一说请求盟好,终于导致徽钦二帝北去,宗社蒙受耻辱。臣以为陛下会赫然震怒,明令赏罚罢黜,以再造王室。现在陛下即位四十天了,没有听到有大号令,只见刑部指挥说:'不得发布赦文到河东、河西、陕州的蒲县和解县。’这是压制天下忠义之气,而自绝于民。臣虽然愚钝怯弱,愿意亲冒矢石,为诸将之先,能够捐躯报国也就满足了。”皇上看完宗泽的奏疏觉得很悲壮。宗泽被改任为知青州,当时他已经六十九岁了。

  开封府长官职位空缺,李纲说安定和恢复旧都城,非宗泽不可。不久,宗泽改任知开封府。这时敌人仍留屯在黄河边上,战鼓之声,日夜可闻,可京城的战船全部废坏,士兵与百姓杂居,盗贼纵横,人心惶惶。宗泽一向威望高,到达开封后,他首先捕杀了几个盗贼。宗泽下令说“:盗贼,无论赃物多少,一律按军法论处。”自此盗贼平息,百姓得以安宁。

  王善,是河东的大盗,拥有人马七十万,战车万辆,想占据京城。宗泽独自一人骑马到王善的兵营,流着泪对王善说:“朝廷正处危难之时,如果有一两个像公一样的人,怎么会再有外敌入侵之患呢。现在是你立功之时,不能失去机会。”王善感动落泪说“:怎么敢不为朝廷效力。”于是解甲投降。当时杨进号称没角牛,拥兵三十万,王再兴、李贵、王大郎等各拥兵几万,往来于京西、淮南、河南、河北之间,侵扰抢掠,成为祸患。宗泽派人告诉他们以祸福,将他们全部招降。宗泽上疏请求皇上返回京城。不久,皇上下诏:荆、襄、江、淮都做好准备,以待皇上巡幸。宗泽上书说:“开封物价市场,渐渐恢复平常。将士、家民、商旅、士大夫之中怀有忠义之心的,都盼望陛下立即返回京师,以安慰人心。那些提出不同主张的人,并不是出于对陛下的忠心,只不过像张邦昌之流,暗中与金人勾结罢了。”宗泽被授任为延康殿学士、京城留守、兼开封尹。

  金派人以出使伪楚为名,到开封府,宗泽说“:这名义上是出使,而实际上是探察我们的虚实。”于是将其使者拘留,上疏请求处死。朝廷诏令宗泽将所拘留的金国使者迁移到别的馆舍安置,宗泽说“:国家承平二百年,不知道战争,把敌国的欺瞒当成诚信,丝毫不加置疑。不仅不作进攻与讨伐的周密打算,反而对于不忘敌仇、希望尽忠报国的人、士大夫不认为是狂,便认为是妄,以致有先前的靖康之祸。张邦昌、耿南仲等人的所作所为,陛下是亲眼见到的。现在金人假借出使伪楚之名,来探察我们的虚实,愚臣请求将其斩首,以打破金人的阴谋。可是陛下为人言所惑,诏令安置到其他的馆舍,给予厚待,愚臣不敢奉诏,以示国家衰弱。”皇上于是亲自致书告谕宗泽,最终还是将金使释放。朝廷之人附合黄潜善的意思,都说宗泽拘留金使为不当。尚书左丞许景衡上书极力为宗泽争辩,并且说:“宗泽为开封尹,威名政绩,卓然过人,现在的士大夫,没有人能和他相比。请求加以重任,以让他取得御敌治民的成功。”

  真定、怀、卫之间,敌兵很多,正加紧修造战具以作入攻打算,可是朝廷的将相却毫不经意,不作战备,宗泽感到担忧。于是便渡过黄河联络诸将共同商议有关攻防事宜,以图收复失地。并且在京城的四面,各设置一个防御使以统领新召集的士兵。另外还根据地势在城外建造二十四道坚固的防御墙,在沿河一线依次建立连珠砦,连结河东、河北山水砦的忠义民兵,由此陕西、京东、京西各路的人马都愿意听宗泽指挥。高宗下诏将巡幸淮甸。宗泽上书劝谏,朝廷不予理睬。

  秉义郎岳飞犯法将被处刑,宗泽见到岳飞感到惊奇,说:“这是一个将才。”正碰上金人攻打汜水,宗泽将五百骑兵交给岳飞,让他立功赎罪。岳飞大败金人而回,宗泽于是升岳飞为统制,岳飞由此知名。

  宗泽从河北视察军事返回,上疏说:“陛下还留在南都,人心惶惶,都认为陛下舍弃宗社朝廷,使社稷国家无所依靠,生民失去仰戴。陛下应该立即回到汴京,以安慰百姓之心。”没有得到朝廷的回答。宗泽又上书抗争说“:国家与金人结盟,想借此使百姓安宁。但最终导致金人侵扰劫掠,无所不至,这样坚守和议其结果却不足以让百姓安宁。当时有人曲意奉迎以图富贵,也有人不相附合而获罪。陛下看来,是过去求富贵者对呢?还是因不附和而获罪者对?现在主张转移巡幸的人,就如同过去认为和议可行的人;现在主张不可转移他地的人,就如同以前认为和议不可行的人。希望陛下深思熟虑,然后作出抉择。况且京师是二百年所积累的基业,陛下为什么轻易舍弃给敌国呢?”

  高宗下诏派遣官吏迎奉六宫去金陵,宗泽上书说:“京师,是天下的腹心。两河地区虽然没有安宁,但只是一个手臂不足以依靠罢了。现在急忙想舍弃它,不仅只是损害一个手臂,这是连腹心一起抛弃。过去景德年间,契丹侵犯澶渊,王钦若是江南人,即劝皇上巡幸金陵,陈尧叟是蜀人,即劝皇上巡幸成都,只有寇准毅然请求皇上亲征,最终采纳寇准的建议取得成功。臣不敢比寇准,但不敢不将陛下比章圣皇帝。”宗泽还呈上五件事,其一是说黄潜善、汪伯彦主张南巡江南不当。宗泽先后的建议,经过三省、枢密院,时常被黄潜善、汪伯彦等人所阻抑,他们每次见到宗泽的奏疏,都嘲讽为狂。

  金将渡过黄河,谋划攻打汴京。诸将请先断掉河桥,严兵固守,宗泽嘲笑说“:去年冬天,敌人直扑而来,正是由于断掉河桥。”于是命令部将刘衍奔赴滑州,刘达赶赴郑州,以分散敌人兵力,并告诫诸将极力保护河桥,以等待大兵聚集。金人得知,乘夜断掉河桥逃去。

  建炎二年(1128),金人从郑州抵达白沙,离汴京很近,都城之人感到惊恐。僚属进来问计策,宗泽正在与客人一起围坐交谈,他笑着回答说:“什么事这么慌张,刘衍等在外肯定能够抵御敌人。”于是挑选几千精锐兵士,让他们绕到敌后,埋伏在其退路上。当金人正与刘衍战斗时,伏兵突起,两面夹击,金人果然被打败。

  金将粘罕占据西京,与宗泽对峙。宗泽派遣部将李景良、阎中立、郭俊民领兵前往郑州,和敌人相遇,双方大战,阎中立战死,郭俊民投降,李景良逃跑。宗泽抓回李景良,对他说:“战而不胜,罪可以饶恕;私自逃跑,这是无视主将。”将他斩首以警戒将士。不久郭俊民与姓史的金将及燕人何仲祖等持书来招降宗泽,宗泽训斥郭俊民说:“你因失利而战死,尚且是忠义鬼,现在反而替金人持书诱降,你有什么面目见我呢?”将他斩首。宗泽又对史姓金将说“:我受命守这块疆土,宁死不让。你为人将,不能以死打败我,却想用儿女之情话招降我吗?”也将他斩首。何仲祖被认为是从者,免除一死。

  刘衍返回汴京,金人再次入侵滑州,部将张扌为请求前去救援,宗泽挑选兵士五千人交给他,并告诫他不要轻易作战以等待支援。张扌为到达滑州与敌人接战,敌人兵马十倍于张扌为,诸将请求稍稍避一下敌人的锋芒,张扌为说:“避而偷生,有什么面目见宗公。”于是力战而死。宗泽得知张扌为告急,派遣王宣领骑兵五千人救援。张扌为死后两天,王宣才到达,与金人大战,将金人打败。宗泽迎回张扌为尸骨安葬,抚恤他的家属,并以王宣知滑州,从此金人不再进犯东京。

  山东出现盗贼,执政认为他们多是以义军为名,请求下令停止勤王。宗泽上疏说“:自从敌人围困京城,忠义之士因愤怒争先揭竿而起,广东、广西、湖北、湖南、福建、江、淮,跨越几千里,纷纷发兵勤王。当时的大臣没有远见大略,没能加以安抚而运用,使他们饥饿困穷,弱者填沟壑,强者为盗贼,这不是勤王之人的罪过,而是大臣一时处理不当所致。现在河东、河西不附从敌国而保据山砦者,不知其数;各处有节操,有义气的士大夫,自愿黥面而争先救驾者,又不知其数。这个诏令一下,臣担心草泽之人一旦瓦解,匆忙之间有危急,有谁再愿意尽忠效义呢?”

  王策,本来是契丹族的一个酋长,被金任命为将,往来于黄河边上。宗泽将他擒获,松开绳子让他坐在堂上,对他说“:契丹本是宋的兄弟之国,现在女真欺辱我们的皇上,又灭了你们的国家,从情义上讲我们应该协力合谋,报仇雪耻。”王策感动流泪,愿为宗泽效命。宗泽因势问敌国的虚实,详细了解了敌人的情况,于是决定大举进行讨伐,他召诸将对他们说:“你们有忠义之心,应当协力合谋,剿灭敌人,期望迎回徽、钦二帝,建立大功。”说罢落泪,诸将也都流下了泪,表示听从命令。金人因与宗泽战而不利,将兵全部撤去。

  宗泽上疏劝阻皇上巡幸江南,他说:“臣替陛下保护京城,从去年秋冬到今年春天,又三个月了。陛下不早回京城,则天下之人无所仰戴。”宗泽被任命为资政殿学士。

  宗泽又派其子宗颖到朝廷上疏说:“天下的事情,如果见机而为,待时而动,则无事不成。现在收复了伊、洛,金将北渡黄河,保住了滑台,敌人屡屡战败,河东、河北的山砦义军,并肩接踵,天天盼望官兵到来。就时机而言,中兴之兆可见,金人必将灭亡,要实现这些,就在于陛下抓住时机了。”又说“:过去楚人在郢建都城,史家给予贬论。现在听说皇上有旨在仪真教练水战,看其规模是想在江南一隅称霸,这不是非常值得鄙视的吗?消息传到四方,必定会认为是中原不能守,所以才作把守江宁的打算。”

  在此之前,宗泽去磁州,将州事交给兵马钤辖李侃,统制官赵世隆将他杀害。到这时,赵世隆及他的弟弟赵世兴领兵三万来投附,大家都担心他们发动变乱,宗泽说“:世隆本是我的一个军校,不会变乱。”世隆到达,宗泽斥责他说:“河北陷落,我大宋的法令和上下之分也陷落了吗?”命令将赵世隆斩首。当时赵世兴佩剑站立在旁边,其手下众士兵在庭下露出兵刃,宗泽慢慢对世兴说:“你的兄弟被杀,你能够发奋立功,也足以雪耻。”赵世兴感动落泪。金人攻打滑州,宗泽派赵世兴前去救援,世兴到达,乘敌不备,将金人打败。

  宗泽声望日著,金人听到他的名字,常常既尊敬又害怕,他们与宋人谈到宗泽,必定称他为宗爷爷。

  宗泽上疏说“:丁进几十万人愿意守护京城,李成愿意扈从皇上回朝,然后渡河讨伐敌人,杨进等拥兵百万,也愿意渡过黄河,共同抗敌。臣听说'多助之至,天下顺之’。陛下趁这时返回京城,则众人团结一心,敌国有什么值得担忧的呢?”他又上奏说“:圣人爱自己的父母并推及别人的父母,所以教人孝;尊敬自己的兄长并推及别人的兄长,所以教人悌。陛下应当与忠臣义士合谋进行讨伐,以迎回徽、钦二圣。现在太上皇居住的龙德宫依然如旧,只有渊圣皇帝没有宫室,希望改修宝..宫以作为迎回渊圣皇帝后的居住之所,使天下人知道对父亲孝顺,对兄长贤悌,这是以身为教。”皇上于是下诏择日回京。

  宗泽先后上了二十多道奏章,请求皇上回京,每每被黄潜善等人所阻碍,忧愤成疾,背上长毒疮。诸将入室问候病情,宗泽看着诸将说:“我因为徽、钦二帝遭受不幸,积愤成这样。你们如果能够消灭敌人,则我死而无恨了。”诸将都流着泪说:“怎敢不效力!”诸将出去后,宗泽叹息道“:'出师未捷身先死,长使英雄泪满襟。’”第二天,刮风下雨,天色阴暗,宗泽没一句话谈及家事,只是连呼三声“过河”便去世了。都城之人闻知痛哭。宗泽所留下的遗书仍然主张皇上返回京城。朝廷赠宗泽观文殿学士、通议大夫,谥他为忠简。

  宗泽性格直率讲义气,亲人朋友中有不少贫穷者依靠他为生,但自己对自己却非常节俭。他常说:“君父卧薪尝胆,臣子怎能安居美食呢!”开始,宗泽召集群盗,聚兵屯粮,团结各路义兵,联络燕、赵的豪杰,自认为渡过黄河,收复失地指日可待。大志未成,了解他的人都为他遗憾。

  宗泽之子宗颖,在军中一向得士兵拥护。宗泽死后几天,将士离去者十分之五,京城之人请求以宗颖继承父任。由于朝廷已任命杜充为东京留守,于是以宗颖为判官。杜充与宗泽背道而驰,颇失人心,宗颖屡屡争辩,杜充不听,于是请求归家服丧。从此豪杰不被任用,聚集在东京城下者又散去为盗贼,中原已不能保守了。宗颖最高官为吏部郎中。

《宋史·卷二十二 本纪第二十二》

宣和元年

三月庚戌,蔡京等进安州所得商六鼎。己未,以冯熙载为中书侍郎,范致虚为尚书左丞,翰林学士张邦昌为尚书右丞。诏天下知宫观道士与监司、郡县官以客礼相见。童贯遣知熙州刘法出师攻统安城,夏人伏兵击之,法败殁,震武军受围。甲子,知登州宗泽坐建神霄宫不虔,除名编管。辛未,赐上舍生五十四人及第。甲戌,皇后亲蚕。

《宋史·卷二十四 本纪第二十五》

(靖康二年)二年春正月丙戌朔,帝在扬州。丁亥,录两河流亡吏士。沿河给流民官田、牛、种。戊子,金人陷邓州,安抚刘汲死之。辛卯,置行在榷货务。壬辰,金人犯东京,宗泽遣将击却之。

二月丙辰,金人再犯东京,宗泽遣统制阎中立等拒之,中立战死。戊午,移耿南仲于临江军。金人陷唐州。壬戌,安化军节度副使宇文虚中应诏使绝域,复中大夫,召赴行在。癸亥,罢市易务。甲子,金人犯滑州,宗泽遣张捴救之,战死。

三月辛卯,金人陷中山府。壬辰,诏诸路安抚使许便宜节制官吏。丁酉,初立《大小使臣呈试弓马出官格》,先阅试,然后奏补。粘罕焚西京去。庚子,河南统制官翟进复西京,宗泽奏进为京西北路安抚制置使。

夏四月丙辰,诏文臣从官至牧守、武臣管军至遥郡,各举所知二人。戊午,禁州县责邻保代输逃户税役。宗泽遣将赵世兴复滑州。

五月乙酉,许景衡罢。孙琦犯德安府。丙戌,命参酌元祐科举条制,立诗赋、经义分试法。戊子,以翰林学士朱胜非为尚书右丞。辛卯,以金兵渡河,遣韩世忠、宗泽等逆战。

秋七月甲申,叶浓入宁德县,复还建州,命张俊同两浙提点刑狱赵哲率兵讨之。丙戌,诏吏部审量京官,非政和以后进书颂及直赴殿试人,乃听参选。宗泽薨。

《宋史·卷六十七 志第二十》

二年七月癸未,风雨昼晦。是日,东京留守宗泽薨。

吴柔胜《宗泽行实》十卷

《续资治通鉴·卷九十九》

○高宗受命中兴全功至德圣神文武昭仁宪孝皇帝

  建炎元年金天会五年

秋,七月,己丑朔,诏:“诸路常平司见在金银,并起发赴行在。”

丁未,诏:“兵部郎官、太常寺官各一员,内侍二员,诣京师奉迎所藏太庙神主赴行在。”

  帝命京城留守宗泽移所拘金使于别馆,优加待遇。泽奏曰:“臣不意陛下复听奸谋,浸渐望和,为退奔计。营缮金陵,奉元祐太后,遣官奉迎太庙木主,弃河乐、河西、河北、京东、京西、淮南、陕右七路生灵如粪壤草芥,略不顾惜;又令迁金使别馆,优加待遇,不知二三大臣于金人情款何以如是之厚,而于国家訏谟何以如是之薄?臣之朴愚,必不敢奉诏。”又请帝回銮,表略云:“臣前在临濮兵寨中,实忧群臣无识,恐赞陛下去维扬、金陵。又见京城有贼臣张邦昌僣窃,与范琼辈擅行威福,所以暂乞驻跸南都,以观天意,以察人心,仰蒙听从。今复被恩差知开封府事,到任二十馀日,物价市肆,渐同平时。每观天意,眷顾清明;每察人心,和平逸乐。官吏军民,皆称京师朝宗之域,陛下归正九重,是王室再造也。愿陛下早降敕命,示以整顿六师,谒款宗庙之日,毋听奸邪,阴与敌人为地,不胜幸甚!”诏赐泽袭衣金带。

八月,戊午朔,洪刍等流窜有差。

乙酉,遣使往诸路抚谕。

  时以金人南侵,朝命隔绝,盗贼踵起,乃遣朝臣分往诸路,体访官吏廉污,军民利病。殿中侍御史马伸使湖、广,吏部员外郎黄次山使京东、西,兵部员外郎江端友使闽、浙,监察御史寇防使江、淮。时祠部员外郎喻汝砺往四川划刷钱物,王〈王燮〉、王忠经制河东、北,钱盖在陕西,因就命之。寻诏所至决狱,即死罪当议者,许酌情减降以闻。

  许景衡言:“臣闻议者多指开封尹宗泽过失。臣自渡淮,闻泽诛锄强梗,抚循善良,又修守御之备,历历可观。臣窃叹慕,以为去冬京城有如泽等数辈相与维持,则其祸变未至如此其酷也。且开封宗庙社稷之所在,苟欲较泽小疵,别选留守,不知今之搢绅,威名政术加于泽者,复有何人?”帝大悟,仍封景衡奏示泽,泽赖以安。

  景衡又言:“南阳无险阻城池,而密迩盗区,且漕运不继,不如建康天险可据,请定计巡幸。”

《续资治通鉴·卷一百一》

高宗受命中兴全功至德圣神武文昭仁宪孝皇帝

  建炎二年金天会六年

  春,正月,丙戌朔,帝在扬州。

壬辰,金人侵东京,至白沙镇,留守宗泽遣兵击却之。

  初,金以知滑州王宣善战,不敢窥其境,乃遣兵自郑州抵白沙,距京才数十里,都人甚恐。泽方与客对弈,僚属请议守御之策,泽不应。诸将退,布部伍,撤吊桥,披甲乘城,都人益惧。泽闻之,命解甲归寨,曰:“何事张皇!”时统制官刘衍、刘达将车二百乘在郑、滑间、泽益选精锐数千助之。下令张灯如平日,民始安堵。

《宋史·卷三百六十 列传第一百一十九》

宗泽。字汝霖,婺州义乌人。母刘,梦天大雷电,光烛其身,翌日而泽生。泽自幼豪爽有大志,登元祐六年进士第。廷对极陈时弊,考官恶直,置末甲。

  调大名馆陶尉。吕惠卿帅鄜延,檄泽与邑令视河埽,檄至,泽适丧长子,奉檄遽行。惠卿闻之,曰:"可谓国尔忘家者。"适朝廷大开御河,时方隆冬,役夫僵仆于道,中使督之急。泽曰浚河细事,乃上书其帅曰:"时方凝寒,徒苦民而功未易集,少需之,至初春可不扰而办。"卒用其言上闻,从之。惠卿辟为属,辞。

  调衢州龙游令。民未知学,泽为建庠序,设师儒,讲论经术,风俗一变,自此擢科者相继。调晋州赵城令。下车,请升县为军,书闻,不尽如所请。泽曰:"承平时固无虑,它日有警,当知吾言矣。"知莱州掖县。部使者得旨市牛黄,泽报曰:"方时疫疠,牛饮其毒则结为黄。今和气横流,牛安得黄?"使者怒,欲劾邑官。泽曰:"此泽意也。"独衔以闻。通判登州。境内官田数百顷,皆不毛之地,岁输万余缗,率横取于民,泽奏免之。

  朝廷遣使由登州结女真,盟海上,谋夹攻契丹,泽语所亲曰:"天下自是多事矣。"退居东阳,结庐山谷间。靖康元年,中丞陈过庭等列荐,假宗正少卿,充和议使。泽曰:"是行不生还矣。"或问之,泽曰:"敌能悔过退师固善,否则安能屈节北庭以辱君命乎。"议者谓泽刚方不屈,恐害和议,上不遣,命知磁州。

  时太原失守,官两河者率托故不行。泽曰:"食禄而避难,不可也。"即日单骑就道,从嬴卒十余人。磁经敌骑蹂躏之余,人民逃徙,帑廪枵然。泽至,缮城壁,浚湟池,治器械,募义勇,始为固守不移之计。上言:"邢、洺、磁、赵、相五州各蓄精兵二万人,敌攻一郡则四郡皆应,是一郡之兵常有十万人。"上嘉之,除河北义兵都总管。金人破真定,引兵南取庆源,自李固渡渡河,恐泽兵蹑其后,遣数千骑直扣磁州城。泽擐甲登城,令壮士以神臂弓射走之,开门纵击,斩首数百级。所获羊马金帛,悉以赏军士。

  康王再使金,行至磁,泽迎谒曰:"肃王一去不反,今敌又诡辞以致大王,愿勿行。"王遂回相州。有诏以泽为副元帅,从王起兵入援。泽言宜急会兵李固渡,断敌归路,众不从,乃自将兵趋渡,道遇北兵,遣秦光弼、张德夹击,大破之。金人既败,乃留兵分屯。泽遣壮士夜捣其军,破三十余砦。

  时康王开大元帅府,檄兵会大名。泽履冰渡河见王,谓京城受围日久,入援不可缓。会签书枢密院事曹辅赍蜡封钦宗手诏,至自京师,言和议可成。泽曰:"金人狡谲,是欲款我师尔。君父之望入援,何啻饥渴,宜急引军直趋澶渊,次第进垒,以解京城之围。万一敌有异谋,则吾兵已在城下。"汪伯彦等难之,劝王遣泽先行,自是泽不得预府中谋议矣。

  二年正月,泽至开德,十三战皆捷,以书劝王檄诸道兵会京城。又移书北道总管赵野、河东北路宣抚范讷、知兴仁府曾楙合兵入援。三人皆以泽为狂,不答。泽以孤军进,都统陈淬言敌方炽,未可轻举。泽怒,欲斩之,诸将乞贷淬,使得效死。泽命淬进兵,遇金人,败之。金人攻开德,泽遣孔彦威与战,又败之。泽度金人必犯濮,先遣三千骑往援,金人果至,败之。金人复向开德,权邦彦、孔彦威合兵夹击,又大败之。

  泽兵进至卫南,度将孤兵寡,不深入不能成功。先驱云前有敌营,泽挥众直前与战,败之。转战而东,敌益生兵至,王孝忠战死,前后皆敌垒。泽下令曰:"今日进退等死,不可不从死中求生。"士卒知必死,无不一当百,斩首数千级。金人大败,退却数十余里。泽计敌众十倍于我,今一战而却,势必复来,使悉其铁骑夜袭吾军,则危矣。乃暮徙其军。金人夜至,得空营,大惊,自是惮泽,不敢复出兵。泽出其不意,遣兵过大河袭击,败之。王承制以泽为徽猷阁待制。

  时金人逼二帝北行,泽闻,即提军趋滑,走黎阳,至大名,欲径渡河,据金人归路邀还二帝,而勤王之兵卒无一至者。又闻张邦昌僣位,欲先行诛讨。会得大元帅府书,约移师近都,按甲观变。泽复书于王曰:"人臣岂有服赭袍、张红盖、御正殿者乎?自古奸臣皆外为恭顺而中藏祸心,未有窃据宝位、改元肆赦、恶状昭著若邦昌者。今二圣、诸王悉渡河而北,惟大王在济,天意可知,宜亟行天讨,兴复社稷。"且言:"邦昌伪赦,或启奸雄之意,望遣使分谕诸路,以定民心。"又上书言:"今天下所属望者在于大王,大王行之得其道,则有心慰天下之心。所谓道者,近刚正而远柔邪,纳谏诤而拒谀佞,尚恭俭而抑骄侈,体忧勤而忘逸乐,进公实而退私伪。"因累表劝进。王即帝位于南京,泽入见,涕泗交颐,陈兴复大计。时与李纲同入对,相见论国事,慷慨流涕,纲奇之。上欲留泽,潜善等沮之。除龙图阁学士、知襄阳府。

  时金人有割地之议,泽上疏曰:"天下者,太祖、太宗之天下,陛下当兢兢业业,思传之万世,奈何遽议割河之东、西,又议割陕之蒲、解乎。自金人再至,朝廷未尝命一将、出一师,但闻奸邪之臣,朝进一言以告和,幕入一说以乞盟,终致二圣北迁,宗社蒙耻。臣意陛下赫然震怒,大明黜陟,以再造王室。今即位四十日矣,未闻有大号令,但见刑部指挥云'不得播赦文于河之东、西,陕之蒲、解'者,是褫天下忠义之气,而自绝其民也。臣虽驽怯,当躬冒矢石为诸将先,得捐躯报国恩足矣。"上览其言壮之。改知青州,时年六十九矣。

  开封尹阙,李纲言绥复旧都,非泽不可。寻徙知开封府。时敌骑留屯河上,金鼓之声,日夕相闻,而京城楼橹尽废,兵民杂居,盗贼纵横,人情忷々。泽威望素著,既至,首捕诛舍贼者数人。下令曰:"为盗者,赃无轻重,并从军法。"由是盗贼屏息,民赖以安。

  王善者,河东巨寇也。拥众七十万、车万乘,欲据京城。泽单骑驰至善营,泣谓之曰:"朝廷当危难之时,使有如公一二辈,岂复有敌患乎。今日乃汝立功之秋,不可失也。"善感泣曰:"敢不效力。"遂解甲降。时杨进号没角牛,兵三十万,王再兴、李贵、王大郎等各拥众数万,往来京西、淮南、河南、北,侵掠为患。泽遣人谕以祸福,悉招降之。上疏请上还京。俄有诏:荆、襄、江、淮悉备巡幸。泽上疏言:"开封物价市肆,渐同平时。将士、农民、商旅、士大夫之怀忠义者,莫不愿陛下亟归京师,以慰人心。其唱为异议者,非为陛下忠谋,不过如张邦昌辈,阴与金人为地尔。"除延康殿学士、京城留守、兼开封尹。

  时金遣人以使伪楚为名,至开封府,泽曰:"此名为使,而实觇我也。"拘其人,乞斩之。有诏所拘金使延置别馆,泽曰:"国家承平二百年,不识兵革,以敌国诞谩为可凭信,恬不置疑。不惟不严攻讨之计,其有实欲贾勇思敌所忾之人,士大夫不以为狂,则以为妄,致有前日之祸。张邦昌、耿南仲辈所为,陛下所亲见也。今金人假使伪楚,来觇虚实,臣愚乞斩之,以破其奸。而陛下惑于人言,令迁置别馆,优加待遇,臣愚不敢奉诏,以彰国弱。"上乃亲札谕泽,竟纵遣之。言者附潜善意,皆以泽拘留金使为非。尚书左丞许景衡抗疏力辨,且谓:"泽之为尹,威名政绩,卓然过人,今之缙绅,未见其比。乞厚加任使,以成御敌治民之功。"

  真定、怀、卫间,敌兵甚盛,方密修战具为入攻之计,而将相恬不为虑,不修武备,泽以为忧。乃渡河约诸将共议事宜,以图收复,而于京城四壁,各置使以领招集之兵。又据形势立坚壁二十四所于城外,沿河鳞次为连珠砦,连结河东、河北山水砦忠义民兵,于是陕西、京东西诸路人马咸愿听泽节制。有诏如淮甸。泽上表谏,不报。

  秉义郎岳飞犯法将刑,泽一见奇之,曰:"此将材也。"会金人攻汜水,泽以五百骑授飞,使立功赎罪。飞大败金人而还,遂升飞为统制,飞由是知名。

  泽视师河北还,上疏言:"陛下尚留南都,道路籍籍,咸以为陛下舍宗庙朝廷,使社稷无依,生灵失所仰戴。陛下宜亟回汴京,以慰元元之心。"不报。复抗疏言:"国家结好金人,欲以息民,卒之劫掠侵欺,靡所不至,是守和议果不足以息民也。当时固有阿意顺旨以叨富贵者,亦有不相诡随以获罪戾者。陛下观之,昔富贵者为是乎?获罪戾者为是乎?今之言迁幸者,犹前之言和议为可行者也;今之言不可迁者,犹前日之言和议不可行者也。惟陛下熟思而审用之。且京师二百年积累之基业,陛下奈何轻弃以遗敌国乎。"

  诏遣官迎奉六宫往金陵,泽上疏曰:"京师,天下腹心也。两河虽未敉宁,特一手臂之不信尔。今遽欲去之,非惟一臂之弗廖,且并与腹心而弃之矣。昔景德间,契丹寇澶渊,王钦若江南人,即劝幸金陵,陈尧叟蜀人,即劝幸成都,惟寇准毅然请亲征,卒用成功。臣何敢望寇准,然不敢不以章圣望陛下。"又条上五事,其一言黄潜善、汪伯彦赞南幸之非。泽前后建议,经从三省、枢密院,辄为潜善等所抑,每见泽奏疏,皆笑以为狂。

  金将兀术渡河,谋攻汴京。诸将请先断河梁,严兵自固,泽笑曰:"去冬,金骑直来,正坐断河梁耳。"乃命部将刘衍趋滑、刘达趋郑,以分敌势,戒诸将极力保护河梁,以俟大兵之集。金人闻之,夜断河梁遁去。二年,金人自郑抵白沙,去汴京密迩,都人震恐。僚属入问计,泽方对客围棋,笑曰:"何事张皇,刘衍等在外必能御敌。"乃选精锐数千,使绕出敌后,伏其归路。金人方与衍战,伏兵起,前后夹击之,金人果败。

  金将黏罕据西京,与泽相持。泽遣部将李景良、阎中立、郭俊民领兵趋郑,遇敌大战,中立死之,俊民降,景良遁去。泽捕得景良,谓曰:"不胜,罪可恕;私自逃,是无主将也。"斩其首以徇。既而俊民与金将史姓者及燕人何仲祖等持书来招泽,泽数俊民曰:"汝失利死,尚为忠义鬼,今反为金人持书相诱,何面目见我乎。"斩之,谓史曰:"我受此土,有死而已。汝为人将,不能以死敌我,乃欲以儿女子语诱我乎。"亦斩之。谓仲祖胁从,贷之。刘衍还,金人复入滑,部将张捴请往救,泽选兵五千付之,戒毋轻战以需援。捴至滑迎战,敌骑十倍,诸将请少避其锋,捴曰:"避而偷生,何面目见宗公。"力战死之。泽闻捴急,遣王宣领骑五千救之。捴死二日,宣始至,与金人大战,破走之。泽迎捴丧归,恤其家,以宣权知滑州,金人自是不复犯东京。

  山东盗起,执政谓其多以义师为名,请下令止勤王。泽疏曰:"自敌围京城,忠义之士愤懑争奋,广之东西、湖之南北、福建、江、淮,越数千里,争先勤王。当时大臣无远识大略,不能抚而用之,使之饥饿困穷,弱者填沟壑,强者为盗贼。此非勤王者之罪,乃一时措置乖谬所致耳。今河东、西不从敌国而保山砦者,不知其几;诸处节义之夫,自黥其面而争先救驾者,复不知其几。此诏一出,臣恐草泽之士一旦解体,仓卒有急,谁复有愿忠效义之心哉。"

  王策者,本辽酋,为金将,往来河上。泽擒之,解其缚坐堂上,为言:"契丹本宋兄弟之国,今女真辱吾主,又灭而国,义当协谋雪耻。"策感泣,愿效死。泽因问敌国虚实,尽得其详,遂决大举之计,召诸将谓曰:"汝等有忠义心,当协谋剿敌,期还二圣,以立大功。"言讫泣下,诸将皆泣听命。金人战不利,悉引兵去。

  泽疏谏南幸,言:"臣为陛下保护京城,自去年秋冬至于今春,又三月矣。陛下不早回京城,则天下之民何所依戴。"除资政殿学士。又遣子颖诣行阙上疏曰:"天下之事,见几而为,待时而动,则事无不成。今收复伊、洛而金酋渡河,捍蔽滑台而敌国屡败,河东、河北山砦义民,引领举踵,日望官兵之至。以几以时而言之,中兴之兆可见,而金人灭亡之期可必,在陛下见几乘时而已。"又言:"昔楚人城郢,史氏鄙之。今闻有旨于仪真教习水战,是规规为偏霸之谋,非可鄙之甚者乎?传闻四方,必谓中原不守,遂为江宁控扼之计耳。"

  先是,泽去磁,以州事付兵马钤辖李侃,统制赵世隆杀之。至是,世隆及弟与兴以兵三万来归,众惧其变,泽曰:"世隆本吾一校尔,何能为。"世隆至,责之曰:"河北陷没,吾宋法令与上下之分亦陷没邪?"命斩之。时世兴佩刀侍侧,众兵露刃庭下,泽徐谓世兴曰:"汝兄诛,汝能奋志立功,足以雪耻。"世兴感泣。金人攻滑州,泽遣世兴往救,世兴至,掩其不备,败之。

  泽威声日著,北方闻其名,常尊惮之,对南人言,必曰宗爷爷。

  泽疏言:"丁进数十万众愿守护京城,李成愿扈从还阙,即渡河剿敌,杨进等兵百万,亦愿渡河,同致死力。臣闻'多助之至,天下顺之'。陛下及此时还京,则众心翕然,何敌国之足忧乎?"又奏言:"圣人爱其亲以及人之亲,所以教人孝;敬其兄以及人之兄,所以教人弟。陛下当与忠臣义士合谋肆讨,迎复二圣。今上皇所御龙德宫俨然如旧,惟渊圣皇帝未有宫室。望改修宝箓宫以为迎奉之所,使天下知孝于父、弟于兄,是以身教也。"上乃降诏择日还京。

  泽前后请上还京二十余奏,每为潜善等所抑,忧愤成疾,疽发于背。诸将入问疾,泽矍然曰:"吾以二帝蒙尘,积愤至此。汝等能歼敌,则我死无恨。"众皆流涕曰:"敢不尽力!"诸将出,泽叹曰:"'出师未捷身先死,长使英雄泪满襟。'"翌日,风雨昼晦。泽无一语及家事,但连呼"过河"者三而薨。都人号恸。遗表犹赞上还京。赠观文殿学士、通议大夫,谥忠简。

  泽质直好义,亲故贫者多依以为活,而自奉甚薄。常曰:"君父侧身尝胆,臣子乃安居美食邪!"始,泽诏集群盗,聚兵储粮,结诸路义兵,连燕、赵豪杰,自谓渡河克复可指日冀。有志弗就,识者恨之。

  子颖,居戎幕,素得士心。泽薨数日,将士去者十五,都人请以颖继父任。会朝廷已命杜充留守,乃以颖为判官。充反泽所为,颇失人心,颖屡争之,不从,乃请持服归。自是豪杰不为用,群聚城下者复去为盗,而中原不守矣。颖官终兵部郎中。

早发

宗泽 〔宋代〕

繖幄垂垂马踏沙,水长山远路多花。

眼中形势胸中策,缓步徐行静不哗。

  宗泽是宋代与岳飞齐名的抗金名将,陆游有两句著名的诗“公卿有党排宗泽,帷幄无人用岳飞”(《剑南诗稿》卷二五《夜读范至能〈揽辔录〉言中原父老见使者多挥涕感其事作绝句》),就是把两人相提并论的。他的诗虽所存不过二十来首,但一部分诗从一个抗金将领的角度反映了宋朝的抗金战争,很有特色。《早发》便是其中较为有名的一首。

  《早发》写宗泽率领自己的军队于清晨出发,去进行一次军事活动。全诗的气氛可以用诗中的一个“静”字来概括。这“静”既是早晨的大自然所特有的宁静,又是纪律严明的宗泽部队行军时的肃静,更是一场激战即将来临之前的寂静。这三种“静”交织在一起,构成了一幅逼真的行军图。

  “繖幄垂垂马踏沙”,写的是行进中的军队。“繖幄”是主帅行军时所用的仪仗,“垂垂”是张开的伞有秩序而无声地移动的样子,给人以静悄悄的感觉。“马踏沙”给人的感觉也是这样,那战马踩着沙地所发出的沙沙声,更衬托出行军队伍的整齐与肃静。这一句的特色,就在于用一个视觉画面表现了一个听觉印象;而行军队伍的肃静不哗,正是反映了宗泽部队的纪律严明,有战斗力。

  “水长山远路多花”写了行军队伍周围的自然景色。悠长的流水、绵亘的远山、点缀于路旁的野花,这三者所构成的意境,是一种大自然在清晨时分的静谧。大自然的宁静与行军队伍的肃静互相映衬。“水长山远”既是说的自然景色,又暗示了行军路线之长。而宗泽既有闲情雅致欣赏周围的山水花草,则表明他对即将来临的军事行动早已成竹在胸,为下面一句的正面描写作了很好的铺垫。

  “眼中形势胸中策”,正面描写了主人公的思想活动。“眼中形势”,是指当时的抗金形势;“胸中策”,是指他将要采用的战略战术。宗泽骑在马上,分析着当时的形势,考虑着自己的对策,觉得一切都已了然于胸中。正因为这样,所以“缓步徐行静不哗”,让部从放慢速度,坚定而又稳重地向前行进,静悄悄地没有喧哗之声。最后一句所表现的,是一种名将指挥下的部队的风貌。在“静不哗”中,既表现了严明的纪律,也表现了激战来临之前的肃穆气氛。

  这首诗的最大特色,就在于它平平实实,不作豪迈语,却写出了一个大将的风度,一直脍炙人口。

述怀二首

宗泽 〔宋代〕

忧国心如奔马,勤王毛有奇兵。

一旦立诛祸乱,千载坐视太平。

黄屋肇新巍巍。四方豪杰云来。

片言之悮天也,一见而决时哉。

过潼关

宗泽 〔宋代〕

一雨崤函底,风少放我过。

岳神犹假借,官吏莫谁何。

堑断思航渡,城坚戒石摩。

一夫工墨守,宁怯万夫多。

晓渡

宗泽 〔宋代〕

小雨疏风转薄寒,驼裘貂帽过秦关。

道逢一涧兵徒涉,赤胫相扶独厚颜。

小雨轻风带来阵阵寒意,在过函谷关的时候,遇到山涧河流,士兵们挽起裤腿徒步涉水而过,而我穿着裘衣貂帽骑马过水,实在是有点不好意思,有点厚脸皮了。

这是一首记述诗,记述了某次行军的片段,并抒发了作者的所思所感,我们来看一下:

“小雨疏风转薄寒。”

这句自然是描写行军的天气环境的。根据作者的用词,小雨,疏风,转作薄寒,我们很容易的就能判断出这时大约是春末季节,因为这个时候的天气最是冷热难以捉摸,所谓“乍暖还寒时候”,明明暖暖的天气,可能一夜风吹,也可能一场细雨,清早起来,就已转为薄寒,本句所描写的正是这种景况。

“驼裘貂帽过秦关。”

驼裘,就是驼绒做的皮衣;貂帽,就是貂皮做的帽子。请注意这两个词汇,一般而言有资格穿这种名贵服饰的,非官即商。很明显这首写的是军旅生活,所以当然不会同商人有关,那么主人公就很明确了,他一定是作为三军统帅的宗泽宗大人本人,他在干什么呢?原来这天早上,他正率领部队,越过秦关,也即函谷关,向西进军,去执行一次军事行动,至于具体是什么,诗中没有交代,我们也不必要了解那么细,总之记住是一次军事行动就行了。

“道逢一涧兵徒涉,赤胫相扶独厚颜。”

行军的道路自然是崎岖不平的,有山也有水,杂草茂密的时候,就需要逢山开道,无桥可渡的时候,则要么架桥,要么徒步涉水,看来宗泽他们此次所涉的山涧一定并不太宽,流水也不深不急,因此士兵们这才挽起裤腿,裸露小腿,相互搀扶着,徒步涉过山涧,继续向前进军。

然而作为三军统帅的宗泽,身着暖和舒适的驼裘貂帽,策马立于某处,望着寒冷中涉涧的士兵,内心却变得极其不平静起来。他自然是不需要徒步涉涧的,因为他骑着马,那马可以将他载过涧去,而他的士兵呢,却享受不了这样的待遇,只能在寒风中,一步一步,趟开冰冷的涧水,艰难的向前行进,他们裸露的小腿,那么白花花的,加之趟起的水花,一定深深刺痛了宗泽的心,乃至他忽然有了一种自己很厚颜,很无耻的感觉,他不能陪着他的士兵风雨同舟,患难与共,作为一个爱兵如子的统帅,他的这种痛是真实的,他的这份自责也是完全发诸内心的,他有着一颗高贵的心,这颗心是不同于我国战国时期另一位“爱兵如子”的军事统帅吴起的。

在吴起众多的波澜壮阔的人生经历中,有一件小事是尤其令人印象深刻的,那就是“吴起吮疽”的故事,说的是吴起为将,与士卒最下者同衣食,卧不设席,行不骑马。士卒有害毒疮的,吴起亲自用嘴替他吮吸脓液。该士卒的母亲听说后,放声大哭。旁人感到不解,就说:“你儿子是个无名小兵,现在将军亲自为他吮吸脓液,你应该感到骄傲,怎么反而还哭呢?!”这位母亲慌忙回答道:“往年将军为他父亲吮吸脓液,他父亲战不旋踵,意思就是打仗只顾向前,根本不想着逃跑,结果战死了;现在将军又为儿子吮吸,不知道这孩子又会战死在什么地方,是以痛哭。”

应该说吴起这种“爱兵如子”是颇有些反常的,而“事出反常必有妖”,可以爱兵,甚至如子,但爱到了亲自吮吸脓疮的地步,则就多多少少让人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不过联系吴起的其他所作所为,比如他母亲过世,吴起甚至不愿回去守丧;比如他为了当鲁国的将军,甚至不惜杀掉自己的妻子——桩桩件件,似乎都在说明吴起其实是个极为“猜忍”的人,而他之所以会替士兵吮吸毒疮,原因也不外换得他们的感恩戴德,并为他的“赫赫战功”不惜生死,以命相搏,尸骨相积,君不闻“一将功成万骨枯”吗?这背后的驱动因素正是“功利”二字。

又赋一律

宗泽 〔宋代〕

罢兵洵上策,试问可诚然。

竟弃三军力,空抛半壁天。

上林无旅雁,绝哉有啼鹃。

羞见龙泉剑,飞光牛斗前。

雨晴渡关二首

宗泽 〔宋代〕

燕北静胡尘,河南濯我兵。风云朝会合,天地昼清明。泣涕收横溃,焦枯赖发生。不辞关路远,辛苦向都城。

荡涤真成快,氛霾不敢阴。万花恩泽了,二麦宠光深。地势胆仙掌,河源识帝心。马头迎霁色,诗句日边寻。

华下

宗泽 〔宋代〕

千岩层出乱云飞,失我平生洞府期。

夜据征鞍不交睫,举头弹指睡希夷。

感时

宗泽 〔宋代〕

卿士辱多垒,天王愤蒙尘。

御戎要虓将,谋国须隽臣。

百战取封侯,未必亡其身。

怀奸废忠义,胡颜以为人。

吁嗟世道衰,大戮加缙绅。

平居事奔竞,梁汴分云屯。

一旦国步艰,四迸如星繁。

辅相已择栖,守令仍逾藩。

冠盖陆西竄,舳舻水南奔。

鄙夫用慨然,策马趋修门。

勤王羞尺柄,悟主期片言。

时来倘云龙,峨冠拜临轩。

逶迤上玉除,造膝伸元元。

措世于泰宁,归来守丘樊。

道逢散遣之卒云讲和退师无所用之矣辄以二

宗泽 〔宋代〕

翁拥麾幢我为儿,剩闻窃睹皆兵机。

其中袭击不容瞬,飙行电制犹逶迤。

戎人长驱越大河,天下震惊观阙危。

肉食之谋殊未臧,我愤切骨其谁知。

慨然奏疏金马门,力陈盟赂损国威。

严尤下策尤可笑,晃错上书亦奚为,

道路荆棘初剪除,花如步障吾东之。

八年闭户尺蠖屈,一旦渡关匹马驰。

行行侧身听戎捷,忽闻募士诏遣归。

浓书大墨榜教诏,曰敌悔过今退师。

羽檄向来召貔虎,乃咏出车歌杕杜。

橐兵销刃兵犹怒,却把鉏犁农歌舞。

君王神武今艺祖,尔如不归污我斧。

东上辞松楸一首

宗泽 〔宋代〕

八年坐亲党,泯伏长安城。

甘心傍松楸,申我儿子情。

闭户慨岩廊,读书笑金籯。

力田固为政,课童乃司兵。

深病骨相寒,不蒙轩冕荣。

维天临万邦,搜罗世豪英。

我友挽出之,大人今继胆。

古无忠孝全,泣涕去丘茔。

为翁大门闾,翻然以东征。

道逢散遣之卒云讲和退师无所用之矣辄以二十六句道胸臆

宗泽 〔宋代〕

翁拥麾幢我为儿,剽闻窃睹皆兵机。其中袭击不容瞬,飙行电掣犹逶迤。

戎人长驱越大河,天下震惊观阙危。肉食之谋殊未臧,我愤切骨其谁知。

慨然奏疏金马门,力陈盟赂损国威。严尤下策尤可笑,晁错上书亦奚为。

道路荆棘初剪除,花如步障吾东之。八年闭户尺蠖屈,一旦渡关匹马驰。

行行侧身听戎捷,忽闻募士诏遣归。浓书大墨榜教诏,曰敌悔过今退师。

羽檄向来召貔虎,乃咏出车歌杕杜。櫜兵销刃兵犹怒,却把锄犁农歌舞。

君王神武今艺祖,尔如不归污我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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