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维传（第50章）
第50章 玉真厚礼
其实，元丹丘和玉真公主并非只有一面之缘。
玉真公主十分敬重马承祯修，奉唐玄宗诏命，拜司马承祯为师，并为司马承祯修建金塔。
玉真公主在四川青城山修道的三年里，元丹丘曾跟着师祖司马承祯、师傅胡紫阳去青城山拜见公主，坐而论道。
元丹丘的聪慧、机敏，给玉真公主留下了很好的印象。再加上胡紫阳身体欠佳，玉真公主有事求教司马承祯时，往往派人传话给元丹丘，由他负责向司马承祯禀报。
渐渐的，和司马承祯有关的一应大小事务，都由元丹丘负责照顾、打理。
久而久之，元丹丘和玉真公主日益相熟，交情日深。玉真公主回到长安玉真观后，偶尔还有书信往来。
720年初春，唐玄宗任命元丹丘为长安大昭成观威仪使，其实就是玉真公主推荐的。
在长安的日子，他越来越觉得，以李白的才华和天赋，不来长安实在是太可惜了。
因此，这次和李白重逢，他已打定主意，不管李白是否愿意，他都要将他引荐给玉真公主。
当元丹丘计划着要将李白引荐给玉真公主时，玉真公主心里牵挂着的，却是王维收到她的《道德经》时，会是怎样的心情？
在开封逗留一日后，王维和璎珞便前往济州。不几日，就到了济州州治所在地——卢县。
知道王维和新婚娘子即将回来，赵化和他娘子早早替他们打扫好了庭院，收拾好了屋子。里里外外，整洁雅致，焕然一新。
“王参军，王夫人，你们一路车马劳顿，辛苦了！”看到王维和璎珞的马车徐徐停稳，赵化一脸憨笑地迎了上来。
“赵化，你费心了，近来衙门里一切都好吧？”
“王参军，一切都好，有事您尽管吩咐小的，我就不打扰您和夫人休息了。”
看着赵化远去的背影，王维和璎珞心头都暖洋洋的。在这千里之外的异地他乡，因为有了这样一个知冷知热的贴心人，顿时多了一些回家的感觉。
“王参军，你可回来了！”当王维和璎珞正准备收拾行囊时，济州刺史郑大人甩着臂膀，大步流星地来了。
他是天生的大嗓门，一开口说话，几十米外都能听到。璎珞自然早早回避。
“郑大人好，未能远迎，失礼了。”
“哎，咱俩之间，不必拘礼。”
郑大人一边哈哈笑着，一边神秘兮兮地从袖袍中取出一封信和两样东西，递给王维说：“王参军，这是岐王派人送来的。我本想派人给你送到山西，但岐王特地嘱咐说，如果你已回山西，不必急于给你。等你回济州后，交与你便是。”
听说岐王派人送来东西，王维心头顿时一热。千里送鹅毛，礼轻情意重，更何况岐王送的，本身就是沉甸甸的礼物。
“多谢郑大人费心了，王维在此谢过。”王维抱拳行礼，彼此又寒暄了几句，郑刺史看他旅途劳顿，就识趣地告辞了。
送走郑刺史后，王维连忙返回堂舍，璎珞也已从内室出来，和王维一起展信细读。
“摩诘，九为阳数，日月并应，俗嘉其名，以为宜于长久。你择九月初九完婚，定能和新妇百年好合、恩爱白头……”
“为庆贺新婚之喜，特备两份薄礼。一是本王收藏的欧阳询绝世之作《九成宫醴泉铭》，愿你见帖如见人，临帖时若能想到本王，本王便甚是欣慰。二是玉真公主沐手焚香，亲笔手抄的《道德经》，望你好好珍藏……”
读罢来信，王维只觉眼角酸胀，心中顿时五味杂陈。放下信笺，打开礼物，看着岐王在《九成宫醴泉铭》扉页上的收藏印章和公主那似乎有泪痕的笔迹，更是百感交集。
璎珞知道岐王、玉真公主对王维有知遇之恩，也隐约知道岐王、王维此次被贬背后的难言之隐。对王维此时此刻的心情，自然感同身受。
她端过一杯热茶，轻轻递到王维手中，说：“岐王和公主都是重情重义之人，都对你恩重如山。这份恩情，今生今世，不能忘怀。”
王维接过茶盏，拉璎珞一起坐下，说：“是啊，岐王和玉真公主对我都有知遇之恩，只可惜，我辜负了他们……”
停顿片刻，王维手抚着《道德经》，叹了口气，说：“玉真公主出家多年，法号持盈，慈悲为怀。她赠《道德经》与我，或许是想让我好好领悟《道德经》的深意吧。”
说着，他翻开了《道德经》，不偏不倚，刚好翻到了第九章。他一字一句念道：“持而盈之，不如其己；揣而锐之，不可长保；金玉满堂，莫之能守；富贵而骄，自遗其咎。功遂身退，天之道。”
不知为何，听王维吟诵这段话时，璎珞心里突然“咯噔”了一下。皇家赏赐之物，自然都是贵重的。和岐王赏赐的书帖相比，玉真公主这本手抄的《道德经》，初看起来平常，细思之下，其实更为特殊。公主的法号正是出自《道德经》的这句话——“持而盈之，不如其己”，她在心里默默吟诵了几遍，一时之间，竟无言以对。
“娘子，今日晚膳，你想吃点什么？我让厨下去做。”不知何时，王维已放下《道德经》，轻轻握住璎珞的手，一脸恳切地问。
璎珞抬头，刚好对上王维一如既往深情款款的眼神，不禁在心里自嘲地笑了笑，自己一定是想多了吧？于是，她收拾心情，侧头想了一想，俏皮地说：“我们不是说好了么，到济州后，中馈之事，便交与我打理。我让你吃什么，你便吃什么，可好？”
王维怔了怔，随即弯起食指，在璎珞额头上轻轻叩了叩，说：“娘子果然好记性，看来为夫今后有口福了。”
“那，你想吃点什么？我这便去准备。待会如果不好吃，可不许笑话我哦。”璎珞嘴角含笑地问。
“娘子做什么，我便吃什么。娘子放心，为夫不挑食，不挑衣，好养得很。”
“为妻真是好运道。”璎珞起身向厨房走去。
看着璎珞翩然离去的背影，王维如释重负地舒了口气。刚才，璎珞双眉微蹙、沉默不语的模样，透露出了她的忧思和不安。
其实，自和璎珞成亲以来，他不是没想过，要将他和玉真公主之间的事情明明白白告诉她。然而，一则玉真公主贵为圣上御妹，焉能被皇室以外的人随便议论？二则他们之间本就没有什么。因此，几次话到嘴边，还是摇头不说了。
不过，他万万没有想到，玉真公主会亲手抄写《道德经》，作为新婚贺礼赠他。这样情深义重的厚礼，任何人看了，都会知道他在玉真公主心中的分量一定不一般，更何况是冰雪聪明的璎珞？
他不想让璎珞误会他和玉真公主之间的往事，但又无从说起，那么，还是什么都不说吧。只要他心里只有璎珞一人，其他事情，并不重要。
想着想着，他再次看了一眼那本静静躺在案上的《道德经》。他明白，公主的深意，尽在“持盈”二字。她希望他记得她，他知道自己会记得她。但这份“记得”，是君子坦荡荡，是一清如水，是不参杂任何不该有的私欲……
此时此刻，不知千里之外的玉真公主，是否知道王维已经读懂了她的全部心意？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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