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十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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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疯

怎样才能让一个人发疯

偷走他的身份证

削掉他的耳朵，让他变成瞎子

在大庭广众之下褪掉他的裤子

让他染上艾滋病

不断地失眠、梦游

还是给他一百亿的钱财

或是让他有一百个情妇

许诺他死后上天堂

让他平安度过一生

但都不成

因为我们时代大都是这样的人

除了他们，再没有别人

除了哭泣，再没有悲伤

但他们没有发疯

【菜鸟驿站

总是这样

多年了，我们

总是在下午五点

在黝黑如篱笆的冬季夜晚

在天水暧昧如吻痕的夏季黄昏

去到一个叫做菜鸟的驿站

领取我们鲜为人知的包裹

手表、口红、避孕套

玻璃球、镜子、魔方

梦、地图、悬崖

以及袋子里的那匹马

你尤其不会忘记

而当初包装人的手温

已了无踪迹

【手电筒

小时候喜欢手电筒

如同后来喜欢恋人

开 关 亮 暗 黑 白

美 丑 快 慢 进 出

小巧玲珑，雏鸟的巢

如燕泥温暖，夜的喂食

以为光总是暖的

以为光是火的亲戚

一把插向天空的刀子，处女

渗出晚霞的血，温存而美丽

通天光柱矗立在春天的腹部

夤夜而上，两条鱼分开黎明

古中国的皇帝从湖中摸到火

一变而为燧人，一变而为梦

梦是风的门，更多的门来自光明

风干一张写满神话的羊皮

间有呓语、谰言、月光

原来全部的秘密

只在于——

我说要有光

于是便有了光

【如厕即兴

世界上，同一时间拉屎的人有很多

以七十万人口计

除去八个小时的睡眠，一分钟

七百三十万人陪你一起拉屎

如同七百三十万妃子陪侍皇帝

七百三十万麦子举起秋天

七百三十万奴隶葬身火海

此时此刻，七百三十万屁股同时撅起

七百三十万手臂同时弯曲

七百三十万纸巾同时涂抹

口红，或浅或深，或黄或红

沿着双曲线在空中划出流星

七百三十万水流嘹亮歌唱

五谷轮回，道在其中

从屎溺中复兴文化与道，再一次

走出老子、孔子、释迦摩尼

那是你的生前、身后、春梦

世界，以屁股的形式亲吻

以背对的方式拥抱

用喧嚣的岁月沉默

而你的手，将永远绝望于一道隔门的距离

永远擦不到别人的屁股

【饕餮

云朵是丰腴的肥肉

太阳是干瘠的瘦肉

蓝天是甜面酱

在月制的木头中

一条名为我的鱼

饕餮

【叶子

秋深了

世上的每一处地方都落满了叶子

没有一片土地没有落过叶子

没有一处空间不曾被叶子填补

昨天，今天，以及明天的叶子

过去，现在，还有未来的叶子

风乍起，所吹起的叶片中间

那些曾经落下的

那些远未落下的

总比已经落下的多一些

【20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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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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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实习

课间操是监狱里的放风

校服的条纹是监狱的栏杆

实习是为别人做嫁衣裳

抑或入赘到人家去苟延

看人的脸色

老师是学生的学生

学生是老师的老师

面试是给傻儿子招新媳妇

横飞的唾液

原谅我无法沉默

原谅我如此拙劣的诗篇

因为我正处在喜悦的核心

因为我即将在色彩和流年中饱受煎熬

【雪

一片雪就是一场梦

从一场梦穿梭到另一场梦

需要一整个冬天的距离

一整个茫茫

沿着一场又一场花谢花开的梦

回到民国，唐朝，大汉

在远古人的梦境浮现

——仿佛更久远的时光

海底沉船中的一面镜子

纷纷

时空被打落成白羽鸡的翎毛

次第醒来，复苏无数似曾相识的面孔

千古的记忆销蚀漫天的姓字

往事与年岁填不满的沟壑

将以雪，以落寞，以他们的言语

绽开在雪人的嘴唇

从无垠的霰雪中还原

你的影子

饮酒】

十二年前的一场大雪

压折了今天的青松

雪花晶莹，白瓷瓣瓣碎裂

美丽如少女鹿眼的睇视

从慧果中脱胎的世界中突出

五十六匹奔马，径直奔向死亡的对角线

李白手中的高脚杯醉得离析，言词茁壮

卡夫卡生起双翅，不再醉心甲虫的梦

有人一岁荣枯，无人度过一生

鲲鹏扶摇羊角，往事如尘坠落

如光影翩跹

琳琅了旅人的眼目

如同今天，一场互文的雪

落在十二年前荒废的古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