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好,弗洛伊德
法国社会心理学家勒庞在他的著作《乌合之众》说:“创造和领导着文明的,历来就是少数知识贵族而不是群体”。此言破坏力极大,可能会给大众心理带来一场小伤害,但它所折射出来的显而易见,又有谁会不信服呢?
弗洛伊德应当属于知识贵族,对于这样的标签,他本人未必愿受,但其为所开创的精神分析事业倾尽毕生是不争的事实,这种至死方休的探索精神冠以知识贵族这样的标签,于今并不为过。
弗洛伊德被誉为20世纪西方最伟大的思想家之一,与爱因斯坦、马克思齐名,全人类正是得益这三位巨擘,我们的心灵之谜、自然之谜和社会之谜渐次解开。正可谓三擘不出,人类万古如长夜。
皮埃尔·阿考斯在《病夫治国》中说:“统治与被统治,这种关系与生命一样古老。人类能置身于这种关系之外吗?人类为什么要逃避这种冲动呢?”如果要打开弗洛伊德精神分析的神秘面纱,我们似乎可以套用一下皮埃尔的这句话,只需在语句上略作调整:“压抑与被压抑,这种关系与梦一样古老。人类能置身于这种关系之外吗?人类为什么要逃避性的冲动呢?”
正如很多人误解《金瓶梅》一样,很多人对弗洛伊德也充满了误解,这些误解毫无例外地指向一点——弗氏把心理的问题与该死的性紧紧地联系在一起。性创造了人,但我们受制于两性,我们始终都是在两性的对立、冲突、融合中实现了自我的延续与发展。可是对于性,我们习惯三缄其口,讳莫如深。性可以谈,我们习惯将它放在台下,放到台下是文化的期许;放到台上则会产生激烈的冲突。然而,弗洛伊德偏要做文化的公敌,突出人的生物性,把性放到台面上来谈,而且,他要与全人类谈。
弗洛伊德通过谈,也就是通过话聊来治愈人类。他要通过揭示人的欲望,找到所有心理冲突的动力之源,然后把它们彻底干掉。
没有问题,也就没有冲突,所有冲突的背后都隐藏着问题。这个世界充满了问题,论最大的一个,莫过于我们的欲望始终得不到彻底的满足。在弗洛伊德看来,在所有的欲望中,性欲是最本质的,也是最原始的,可以称之原欲,也就是力比多。那些想得却得不到的欲望往往成了人们最大的欲望,这些潜在的、被压抑的成分终始都在寻找着出口,借机涌入大海。
(2021年4月17日,尹文刚教授为领袖哲学班的企业家同学讲授《弗洛伊德与精神分析》)
梦是最大的出海口,这是弗洛伊德最重大的发现。得益于自身对这个重要发现所具有的重要价值的深刻认识,他选择了在1900年发表他的著作《梦的解析》。虽然当时该书的销量一败涂地,但并没有防碍它成为近一百多年来心理学领域的世界名著。
释梦是一个古老而新鲜的话题,自我们拥有了诗人的那一刻,释梦便开始了。萨克斯在《名歌手》中唱道:“我的朋友,解释和记载他的梦境,正是诗人毕生的使命。相信我,人的最真实的幻想,总是显现于他的梦乡。一切诗学,一切诗篇,除了释梦岂有他焉?”不同的是,弗洛伊德既重视梦的指向,还挖出了它所形成的机制——合并、转移、象征、修饰,人们从此终于梳理出梦形成的轨迹。
梦是绝对自由的,它如我行我素的海盗,在我们的脑海里,它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人不可能享受梦一样的自由,人最大的自由仅限于自由地思想,他的行为受了无数现实的束缚。
我们最大的不自由是无法为所欲为。
为了不放弃那些未竟的欲望,人只好将它们统统地压抑下去转化成潜意识,构建出人格上的自我。然而,由欲望所构建的强大的原始的本我无时无刻不在做着抗争,对抗来自自我的束缚,人的痛苦与欢乐正是来自这种抗争最终结果——依然束缚还是得到解放。
人类不可能得到最彻底的解放。痛苦是欢乐的影子,欢乐是痛苦的序章。
在弗洛伊德看来,生是人的本能,人本能地向往着快乐,然而痛苦如影随形,于是,我们进化出一整套近乎无死角般的防卫机制,抵挡痛苦,守护快乐。我们如果能找到替代物,痛苦可以宣泄出去;我们如果将痛苦转化成动力,我们就可以东山再起;正如没有完全欢乐,我们也不可能有完全的痛苦,面对每一次失去,我们总会迎来一份补偿;面对不合理的,我们可以想办法加以合理化,“儿子打老子”也不失是一个安慰自我的法子;如果现实的环境太过残酷,我们无路可走,我们还可以选择逃离。毕竟,保存了自己,我们就有机会赢得下一次胜利。
死亡是哲学的归宿,死亡的意义在于提醒人们——抛弃妄想。死亡是我们对自我最彻底的抛弃,正是这种抛弃,我们才为不朽创造出一种绝无仅有的可能——我们成为无法再改变的存在。
面对这种自我最彻底的抛弃,弗洛伊德依然选择了主动,他主动地走向了死的本能——不再受超我压抑、不再受自我抗争的完全自由的本能。
弗洛伊德之死是阿波罗精神的复活。
普列汉诺夫在《论个人在历史上的作用问题》中谈到:“在人类智慧发展史上,一个人物的成功妨碍另一个人物的成功的情形是要稀少得多。”弗洛伊德在精神分析领域所取得的巨大成功并没有因为自己的光芒而令身边人或追随者黯然失色,哪怕那些分道扬镳者,弗洛伊德也未曾对他们产生绝对的防碍。荣格、阿德勒、安娜·弗洛伊德,同样成就斐然,一个世纪以来,他们甚有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的气象。
弗洛伊德创造了精神分析,但精神分析并不全然属于弗洛伊德,而他作为一种精神,至今依然迸发出惊人的能量。因为,我们只要活着就无法离开心灵!尤其我们每当面对那些人生至暗的时刻,我们需要弗洛伊德!
你好,弗洛伊德!
(本文作者系领袖哲学千人培养计划项目主任代学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