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说】郭宝军丨 憋屈的小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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憋屈的小鸟

□ 郭宝军  / 文

儿子买回来一辆电动三轮车，小鸟牌的，银灰色光亮闪闪。斗子提起可坐人，放下可装东西。老两口高兴啊！围着车子转过来转过去，摸摸这摸摸那，上一眼下一眼笑得合不拢嘴，一个劲夸赞：“还是儿子知道爹娘的心呀！”

的确不错，买三轮车的心病是从去年邻居家老两口买回来三轮车开始的。看见人家上镇里、串亲戚；犁耩地、施肥、收庄稼，又快又轻巧，羡慕得不得了。老头说：“咱也买一辆吧。”老婆子一瞪眼说：“咱有钱呀？”老头说：”不就是三千五百块钱！？”“哼——就你那仨猴钱，花了就没了。出外打工没人要你了，种地，粮食不值钱，就值钱咱地也不多，买啥买？”

老婆子“撞撞”地数落了老头一顿。老头不吭气了，只是在心里头自言自语：“说得倒也是。”从那以后老两口再也不去看邻居家的车了，在街上遇见扭扭脸过去，可总觉得不是滋味，心头一块病啊！

这下好了，车有了学吧！老两口跟着儿子在村中广场学了两天。转向灯怎么开、正前方大灯怎么开、插进钥匙往上一拨通电、右把电门后转慢速起步。前方有人车，提前手刹慢握、脚刹稳踏、遇急狠刹，上路莫大意，眼活点耳明点，时时刻刻要操心。老头到是细心领会揣摩背记，老婆子却大声嚷嚷：“会了会了！好学好学！这是些啥！”得意洋洋，兴奋有余。

儿子工作忙要走了。走时叮嘱了一遍又一遍：“千万要慢点，人多处谨慎行，路口看信号，红灯停、绿灯行，黄灯少等等，若遇行人过路要停车让，牢记靠右莫逆行。”

“知道了！知道了！你娘不是傻子！”老婆子抢着说。临走前，儿子又交代父亲：“勤说着点俺娘，她脾气急躁。”

儿子走了，老两口却生了一场气，都抢着要开，差点打起来。最后还是老婆子厉害，老头让了步。还真别说，去地干活，镇里买东西，走亲戚串朋友都是老伴前边开，老头后边坐，街坊邻居都伸出拇指啧啧称赞：“看人家，没上过学，快七十的人了，还会开三轮车！”

“哟——开嘞还不慢嘞，真中！”

“俺家三轮都是老汉开，咱可不敢开。”

听了街坊邻居赞扬，老婆子更是把一头飘散的银发往脑后一捋，皮筋一扎，仰头撅尾，电门一加，虎虎生威，犹如一只腾云驾雾的小鸟，一飞冲天翱翔万里。

农闲了，老两口商议着去市里给闺女送点面、小米、玉米糁，看看小外孙女、小外孙，想他们了。于是把东西准备好，第二天早起吃过饭，老头把车推出街门外说：“我开吧，路上车多人多，钥匙嘞？”老婆子没吭声，拿出偷偷藏在南海阁窑里的钥匙，走出门外坐在了驾驶座上。老头无奈，锁好街门上了车斗。

“笛—笛—”老婆子噌噌按了两下车笛，一加电门，扑通——还没坐下的老头仰身蹲在了后座上。“诶呦，你起步慢点吧！磕死我的脊梁了。”老头皱着眉头说。

老婆子哈地一笑：“磨蹭鬼，慢腾腾嘞，不亏！”

老头不跟她计较，只是记着儿子走时说的话，一路操心提醒：“ 后面有车，你往边靠靠。”“过村嘞，你慢点昂！”“前面路口你减减速，看看有人有车没有。”一路上嘴没闲，比开车的老婆子还操心。其实老婆子早不耐烦了。电门一松，手刹脚刹齐来，吱嘎——老头一下扑在了前座后铁架上。

“你开你开！真不少嘟囔。”一边说着一边下来上了后边。老头擦了擦磕破的嘴，不言不语上了前面。

老头慢加电稳起步，功夫不大驶入市区。十字路口绿灯左转、丁字路口右转，一路向北，再过一个大十字路口没多远就到闺女家小区门口了。刚到路口偏遇红灯，停车等待。

“走吧！走吧！没车，等啥嘞？”老婆子大声嚷嚷。“不行，这是交通规则，没车也得等。”老头说。“等等等！一辈子这老实头哦，谁像你！你瞧，那个三轮不是过去了？”一边数落一边跳下车，把老头拉了下来，跳上去开着就走。“你不走我走！”老头摇了摇头，又不托心，只好徒步紧追，可哪里撵得上啊！

老婆子加足电门狂奔，马上就到闺女家小区门口了，一个面包车从绿化带口拐进了边道，超了过来，三轮车不甘示弱，紧随其后，没走多远面包车停了，三轮急左打方向断电刹车，铛——还是撞在了打开的面包车门上。此时从车上下来一个年轻漂亮女子，怒目横眉，戳指斥责：“赔车赔车，死老婆子，眼瞎了？”然后低头看了看车门，无碍。扭身过来冲着老婆子胸脯狠狠一拳，上车关门走了。

老婆子一个趔趄，差点摔倒，站稳后，愣愣地站在原地，抚摸着疼痛的胸脯，望着远去的面包车……

听得匆匆脚步响，猛回首，赶来的老头已至面前。“你去哪来？你去哪来？”一边喊一边伸手捶打着老头的胸脯，禁不住憋屈的泪水潸潸而下……

——  The  End——

郭宝军   林州市人，网名泥瓦匠，农民工，林州市诗词协会会员，林州市作家协会会员。爱好文学，业余时间在文字中游戏、在文友群中快乐、在作品中陶醉。作品散见于报刊和网络平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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