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除对“展览”的迷信和路径依赖丨AMNUA在线放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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破除对“展览”的迷信和路径依赖
杨欣嘉
线上
“线上”这个互联网用语不知什么时候被引入到艺术领域的,互联网被“线上”这个具体形象所比拟,虽然通俗直观,但简陋粗糙又片面。在艺术的语境里,我对“线上”这个提法稍感不适,因为“线上”只是一个与“线下”相对应的空间概念,缺乏了时间、身体等维度。而互联网早已超越了媒介与空间,它是一种与现实的肉身世界互塑重叠的关系,类似内置于我们生活中的平行时空的存在。如果“义肢”是指如手机之类的设备运用,那么用“义脑”来指称互联网可能也合适。因为线上被作为单一空间维度来理解,线上只当作被动的线下替代工具所使用,因此我们才会看到太多把实体展览中发生的常规操作硬生生的搬到了互联网上的现象,看到了许多高调推出的“线上展”只不过是在公众号上发布了一篇类似展讯的推文,如果操作者在推文里附上把艺术家作品PS到展厅的效果图,已经算是相当用心了。因为疫情,互联网被多数艺术从业者当作不得已而为之的临时性替代平台,而非基于网络这个主体而延伸出的––与网络特质和网络思维相匹配的主动开发与运用。
手机玩我上线时间
近期常见的线上展主要有以下几类操作:冠以线上展的名义推出的艺术家作品推送,这和常规的实体展览报道没有太大区别,与常规艺术类自媒体对艺术家的推广也无差异。另一种是虚拟展厅的概念,即通过全景摄影或3D建模,然后再植入简易的交互操作,达到对展厅的模拟移动观看。还有一类是以作品展售为目标的操作,通过网站、第三方平台、小程序等等进行实施。比如各种线上艺博会,大多以展览的策划、宣传的方式来推出。而那些在疫情之前早就开始自发实践的––基于互联网社群结构、信息传播方式和网络美学、语言范式的各类艺术创作、艺术事件、项目等,更加符合“线上展”这个提法,但这类实践却不会以线上展自称。
“撰”项目 2018
虽然“展览”这种相对古老的方式已经无法完全承载今天复杂而多样的艺术形态,也无法与当下社会的生产力相匹配,但展览在今天的艺术生态里依然是最主要、最主流的艺术生产方式,这从侧面说明展览在今天依然是有效的。这除了巨大的系统惯性、历史惯性在起作用之外,也因为艺术系统的运转机制和艺术资本的运作方式绝大部分是基于实体机构和实体展售而展开的(当然这里面有艺术创作强调现场、强调感知的接触方式有关,也和人类更加强大、更加本能的对实体世界交往互动的需求有关),于是“展览”成为强势话语,成为展览之外的其他艺术实践的排斥性力量。在这里无意展开“机构批判”的陈词滥调,上面的大致勾勒是为了引出从业者的思维定势这个话题,即“展览”成为一种艺术从业者的思维惯性,一种用“展览”的框架去理解多样化的艺术活动而导致的错位和不适。例如在疫情来袭致使机构无法正常对公众开放展览时,机构决策者依然抱着展览的诉求和思维习惯去利用互联网作为一种弥补式的填充,一种实体展览形态被迫的空间转移,在这个逻辑里,“展览”依然是主体。如果互联网的艺术实践能够更加深入有效的开展,对“线上展”的可能性有所期待的话,就要破除对“展览”这个主体的迷信和路径依赖,破除“线上展”这个概念本身––艺术的发生现场和传播方式,艺术生产的原动力,并非总是发生在展厅里的,也并非单靠展览来组织推动的。
“数据胶囊”第一季海报 2018
虚拟展厅
相比公众号展讯推文式的“线上展”,虚拟展厅的方式更具备互联网属性一些,简易的交互设计,对实体展厅的模拟呈现,视听方式的引入……互联网的虚拟感和互动的趣味性得到体现。但这里面最关键的核心还是存在前面提到的问题,即互联网这个主体依然是缺失的,互联网只是作为对实体展览这个主体的模拟––也就是互联网只是作为现实的摹本而存在,只是用互联网因素对实体展览进行演绎而已,它依然是被用来代替实体展览无法开展的权宜之计。因此,再生动精妙的虚拟展厅体验,都无法代替实体展览里那种沉浸的、立体的、多层次的观展体验,也替代不了对原作的呈现效果。所以在虚拟展厅观展的交互感和游逛在谷歌街景地图的体验相类似,起初还有点新鲜的趣味性,之后便是漫长的无聊和难以深入的卡顿,毕竟再精彩的谷歌街景的漫游也代替不了一场实地的游历。
“数据胶囊”第一季参与名单
网络艺术事件
真正以互联网为主体的,是那些发生在社交媒体以及互联网各运用平台上的个人/集体创作、艺术项目及艺术事件。这些在网络社区原生的,带有网络传播特点、媒介属性、语言范式和美学趣味的艺术实践,显然用“网络展”这个词汇难以准确概括,所以在这里暂且用“网络艺术事件”来描述。“网络艺术事件”不再是对展览的模拟和演绎,和实体展览是完全不一样的发生逻辑。比如杨俊岭曾经利用微信群建立了“中国最好的拍卖协会”,就充分的利用开发了微信群的社交属性,通过互联网的社群集合方式制造事件。杨俊岭所做的并不是展览和常规意义上的作品,但却对艺术系统提供了刺激,将多数人卷入其中。持续一年的“文化馆”项目算是较早的运用移动端来展开带有网络语言和传播方式尝试的艺术项目,因为有专业技术团队的支持,所以确保了艺术家想法的传达和技术转化。而“屏幕间”则建立了一个虚拟数字作品的交易系统,这个系统有自足循环的金融模型并具备社交粘性。“挥发俱乐部”只是一个由艺术家组成的松散的微信群,群里不定时的会有偶发属性的集体创作,而创作的内容也是围绕网络形态而展开,比如通过角色扮演在微信群里进行有情节的对话表演,以录屏来呈现。“手机玩我”则是通过对公众平台的非常规逻辑的使用来探索艺术思维转化、生效的可能路径,并持续进行艺术项目的催化,曾通过“手机玩我”策划的项目有《数据胶囊》、《撰》、《放下手机,立地成佛》。关于互联网形态的艺术实践还有很多,比如高洁的个人音频节目“伪艺术史”,李汉威、刘树臻、方阳共同创立的“史莱姆引擎”等等,这里就不一一列举了。
“数据胶囊”第二季截图 2018
“放下手机 立地成佛”截图 2019
社群链接
前面提到了互联网其实是类似于“平行时空”的叠加存在,其实可以再扩充一点,互联网也是一种社会结构,一种基于信息的自由流通而发展起来的人与人的连接结构,所以它可以是一种组织动员的方式,一种连结大规模协作的机制。但是目前阶段互联网寡头化倾向比较明显(被几大超级技术公司所垄断),再加上寡头之间因为商业竞争关系而导致的孤岛化正在破坏互联网这种连接结构的可能性,当然这是题外话。在互联网的连接结构的催生下,发展出诸多技术运用(平台),而这些平台的用户又围绕在平台下形成社群。用户的同温层效应和平台的媒介属性共同塑造了不同互联网社群的美学趣味,语言方式和次生文化。比如b站主打的弹幕和鬼畜视频,抖音快手里流通的价值观和美学趣味,微信群的表情包文化等等。另一点,互联网的连接结构让每个人都成为一个节点,这个节点既是信息的生产者又是消费者,是信息的携带者和传播者的同时又是信息的接收者,而更多时候这诸多关系是重叠在一起同时发生的。正是这种信息生产的方式催生出大量的匿名集体创作,二度创作,即时同步互动,开放式参与等新的内容生产的形态。互联网的艺术实践也是基于以上种种特质而发生的。
2020.05.03
“存档”系列推送 20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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