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崇仁:马连良的“角儿”是怎样“炼”成的?
三进三出“富连成” 悉心管教为严父———
回首往事,我不能清晰地忆起父亲马连良哪一句关爱的话语。但现在,我完全能理解父亲对我的爱,那是倾注于我的艺术生涯中的、始终如一、毫不倦怠的深情。
父亲三进三出“富连成”
我父亲马连良学戏,多少是受了他三叔马昆山的感染。父亲1901年生,7岁那年便入喜连成(后改为富连成)科班学戏。中途曾因课业繁重而患病,被我爷爷领回家去治疗,但病好后,父亲仍然重返科班继续学戏,这一学就是10年。1917年,父亲毕业出科,随即跟三叔马昆山进行演出。
跟着三叔演出,父亲不仅开阔了眼界,也深感自己艺术上的差距。1918年父亲再回富连成学习。1921年年底,父亲20岁时,才辞别富连成科班开始了自己的演艺生涯。22岁,父亲声名鹊起。
父亲成名后,我家的经济条件渐渐好了起来。父亲常带我们去西来顺饭庄吃饭,或把店里的饭菜点到家里来吃。2001年父亲诞辰100周年的时候,西来顺饭庄还特意恢复了“马连良鸭子”这道老菜。
我真没有想到学戏那么苦
1923年,我出生了。由于父亲有过两位夫人,因此我们这辈儿的兄弟姐妹一共有11人。父亲对我们这些儿女是极为民主的,从没逼迫过谁继承他的事业。因此,我们11个孩子中,真正学了京剧的,只有我和小妹马小曼。我最初学的是花脸,后来跟随何连涛先生转为武生,再后来,又改学了老生。1957年我拜侯喜瑞为师,学习侯派花脸。马小曼一直学习青衣,是梅派的表演艺术家,并被梅兰芳先生认作了干女儿。
家在戏校边,一年只能回一次
我11岁那年,被送到了中华戏曲专科职业学校进行学习。临进学校的时候,父亲叮嘱我:“到学校要听从老师的安排,要你学什么就是什么,不要挑肥拣瘦!”就这样,老师看了我的面相之后要我学花脸。
我们学校在学戏之余还有文化课。由于校长管理严格,我们每天什么时候起床、什么时候上课、上什么课等都被安排得十分有规律。我在戏校一学就是4年,我家在豆腐巷,学校在手帕胡同,虽然相距不远,但我依然得遵照学校的规定一年才能回一次家,也只有周末的时候,我的姐姐才能来学校探视并给我送些换洗的衣服。
那时候,父亲已经比较红了,到处去演出,我们也没什么时间见面,但父亲对我的关心还是丝毫不减。由于我家是回民,我没办法在学校吃大锅饭,每天两次老佣人彭大爷来送饭。我家的饭菜比起学校的伙食自然是好很多,因此有几个同为回民的同学一到中午就来找我“蹭饭”。后来竟发展到一些高年级的汉族学长也盯上了我家的回民餐。父亲知道后,就叮嘱彭大爷,每天多给送些饭,连同学们那份儿也算上,每次得送六七份。但是,那时的卫生条件差,戏服、道具等都是公用的,难免有同学头上长疮长疥的,我也经常生病,母亲心疼我,我便在学习了4年之后中途退学了。
终生难忘练“撕腿”
从学校回家不久,父亲又安排我在庆乐戏园等处学习。我18岁那年,父亲决定请他从前在富连成时的同科师兄何连涛先生给我说戏。
我管何先生叫师大爷,那时候,师大爷也是红极一时的武生名角儿,但他仍然每天早上都来我家给我说戏。我跟他学的第一出戏叫《铁笼山》,半年之后,师大爷和父亲让我彩排一下看看效果,一场下来,父亲和师大爷对我下了结论:腿功太差,必须练腿。
我在戏校学花脸时主要是唱文戏,没练过腿功。于是,19岁的我开始练起了本该是从七八岁时就开始练习的撕腿。我疼得连哭带叫,家里所有的人听着都心疼,唯独父亲“无动于衷”,母亲为我求情说干脆别练这个了,可父亲却毫不松动,“你甭管,不练,这孩子就没法成器!”
每次撕完腿之后,为了不存筋,疼得动弹不得的我还会再被人搀起来在大院里跑上十几圈,然后再做踢腿、扳腿……循环往复。就这样,经过几十天没有说戏、只有撕腿的日子之后,我的腿功终于大有长进。
我今年83岁了,除了眼睛有点儿不济之外,身子板儿还挺结实,这一切都得归功于年轻学戏时的锻炼。
京剧在我家有传人
在我的两儿两女中,大儿子马伟民继承了我家的艺术。他小学毕业后,在1959年考上了天津戏校学花脸,一学就是8年。此后,他又被分到了天津建华京剧团,并于1973年加入了天津市京剧三团,直到1996年退休。
现在,我的大孙子马铮在天津市青年京剧团工作,虽然没有唱戏,但也算是在京剧行当里工作。我的外孙女兰斓曾在小时候学了多年的老生和老旦,小孙子马俊男现在在中国戏曲学院的本科学老生,眼瞧着明年就要毕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