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词讲座】残荷|答《新文学评论》十一问
答《新文学评论》十一问
《新文学评论》大概在2014年采访过多位知名的旧体作者,包括胡马、天台、李子、伯昏子等。采访列了十一个问题,各人依次回答。予未获其邀,但颇觉所提问题饶有兴味,故也拟一答。
一、请介绍一下您走上旧诗写作之路的历程,有哪些关键节点和事件?
答:我正式写诗至今约有十三年时间。兴趣来源很早,大概在小学,除却课本上的古诗,家里也有一两本简易的诗选,印象中有一次在灶前还和哥哥争论过李贺和杜牧的高下。初中大概开始涂鸦,高中获得了一本《填词指要》(大学期间填词发挥了作用),临毕业同学索题,写过一首七绝作为留念(具体面貌因太过久远已不复记忆)。第一次转折来源于大二上网,那时不但开始懂得格律,而且正式接触网络,并从此将其作为一个重要的情感输出窗口。创作的初始诗词都写,比较而言,绝句多些。第二次转折来自六七年后,因为组织的需要不情愿地从陕西调往江苏,情感上经历了巨大的波折。另一方面,这一变动也促使我走出了自我沉溺的天地,开始更加积极地瞩目、联系外界。这期间探索颇多,有一组较见功力的七绝,还写有长调散曲等等。第三次转折约在2011年,因为重回陕西读研,性格有所沉淀,阅历亦大为开阔,加之在学校汲取到许多新鲜有益的资料,融汇吸收,后来写了《铙歌》一组,七绝开始有了自己的面貌,并由此开启了以绝句为主体的创作历程。第四次转折来自2014年,由于最受好评的军旅绝句在一段时期内遭遇瓶颈,在当年夏季不免有所彷徨踌躇,不过没过多久,因为一些重要人事的影响(其中有独孤食肉兽和龙帝天等),我找到了新的方向,开始尝试在瘦硬的风格里加入从容和温丽等色调,题材上也积极开拓城市题材。手法上又借鉴了李商隐的象征、瑰丽和龚自珍的拗怒、奇丽,力求有所融汇。甚至还写过饶有禅诗意味的组诗《木樨集》。这一时期,对五绝也完成了突破,同时又写了六绝一百多首,对该体的潜力也做了一定的挖掘探索。
二、请问您平时是否阅读新诗?与新诗作者有否交流?您认为旧诗与新诗应该是一种什么样的关系?
答:应该说我和新诗的情缘也颇不浅。本科毕业前后,曾经写过很多很不像样的短章。后来发给熟悉的一位姐姐看,她建议我多读,我明白她的意思,对新诗渐渐就兴味寡然了。重拾新诗是在2011年,当时军队内网有人发新诗谈新诗,很有可读之处,而且因为一些特别的情愫,后来我找了许多的新诗来看,包括海子、痖弦、顾城、翟永明等,虽然多也不甚了然,不过到底打下了一定的基础。这期间为人为自己写过一二十首新诗。真正和新诗的关系突飞猛进还在这两年,主要原因也还是因为一些人事,陆陆续续写了数十首,部分作品发于空间,颇得好评。
如上所说,我和新诗作者有些交流,虽然主业还在旧体上面,但现在间或也会看看新诗,看到一些大胆的用词或者新奇的构思,也会心动不已。新诗的起初我想和传统的旧体关系并不大(虽然也不会完全没有关系,例证就是戴望舒的《雨巷》),因为政治环境与时代主题(由保存国粹变为学习西方)的移易,百年里新诗、旧体的地位一上一下,“拿来”的新诗进入了文学史,而传统的天之骄子旧诗则逐渐成了时代的弃儿,甚至在很长一段时间,除了众所周知的伟人,旧诗成了低诉的蛩鸣,成了苍凉的暗苔,完全丧失了旧有的展示风华的众多场所。旧体被时代扫进了垃圾桶,跌入了谷底。甚至在文革后新诗再次风生水起之时,旧诗仍然舞台有限,并无多大动静。转机当然来自于网络。正如旧体作者伯昏子所言:“互联网技术为诗词作者重新构建传统文化场域提供了极大便利。这一新的场域不依赖于现实的实体,如传统的书院等,但同样能在里面构建起学习交流、自由竞争、共享资源、传播和储存知识文本等重要的群体行为关系。由于不依附于现实实体,传播上也不需要依赖于传统仪式的繁文缛节,也不受其他场域的干扰,如线下的文化、法律、政治等场域,因而形成一个自由度极高,自主性极强的传统文化场域,渐趋没落的传统文化要素也于“网络诗词”兴起之际而开始复兴。”然而,当下旧体创作的实绩如何?在个人看来,并不乐观,这点我将在第三个问题下详细阐明。在旧体走下天之骄子的巍巍殿堂之后,它就注定它将处于一种不仅与其他文学体裁还与其他娱乐消遣形式竞争的复杂局面之中。以此,旧体将无法完全不变地保持旧有面貌和传统。它必然要和其他体裁交流、沟通与媾和,对象我想不仅包括新诗,也许还有绘画、小说、电影甚至游戏等等。时势远比人强。当诗经的四言体大盛时,谁能料到一千年后五言在东汉魏晋时期发展得如火如荼?当三曹、大小谢以及庾信等人将五言写得如火纯青之时,有谁想到在不久的将来,七言诗会在李杜高岑等人的手里大放光彩。体式如此,题材和技术何尝不是代代兴替?早年我对于嘘堂废弃故乡的旧有阵地,而与写新诗的今天论坛合流,亦十分不理解。今天,我却不能不佩服其眼光了。虽然,他和其他同人渐渐丧失打理论坛的兴趣,这未免使他的企图打了折扣。但毫无疑问,他的眼力与见识在当下之网坛仍然是顶尖而无疑义的。
三、能否对当代旧诗写作的现状作一番全景式的简介,存在哪些圈子、流派和风格?都有哪些代表性的诗人和作品?您自己属于这当中的哪一类人?旧诗作者是否呈现出职业和年龄上的特征?旧诗主要的读者对象是哪些人?
答:当代旧诗写作的现状并不复杂,和古代诗人的构成并无二致,以学生、教师为代表的知识分子毫无疑问是诗词创作主力,此外公务员、会计、商人也颇有一些。按诗观、水准以及发表阵地来划分,为图方便也许可以拈出老干体来和网络诗词来对比。除去几乎无足称道的老干体,实际上在二者之外,网下也还游弋着一些类似隐士的有实力的作者。尽管标举网络诗词大旗的作者们对老干体鄙夷不尽,但实际上网络作者的水平也参差不齐,差异极大。最上者有碰壁嘘堂等一流高手,最下者又何尝不在老干门前徘徊?就诗旨取向而言,网络作者大概可以分为三派:传统派、中间派和实验派。实验派人数并不太多,但影响力巨大,阵地主要有今天和光明顶论坛,成员主要有:白小、嘘堂、杨无过、李子、独孤食肉兽、异人、杨弃疾、金鱼、无以为名、添雪斋等等(非完全列举)。传统派人数最多,成员阵地举目皆是,其名声最著者当为持社、留社诸子(但嘘堂也在留社,可见留社亦非全然传统),风格上,传统派中仿清季沉郁苍老之格者为最多,流响亦最广。中间派侧足其间,不废传统,留心实验,较传统派更思求变,较实验派更为审慎。但传统派和中间派之泾渭颇不分明,许多作者在中间来回摆动。比较而言,网坛两极分化,中间派尚未壮大,假以时日,随着是新生代作者的不断崛起,尤其是他们表达新思想新情调的想法日益急切,将推动越来越多的传统派加入中间派,少数实验派或者也会略改前辙,回游至中间派来。从个人创作轨迹和实绩来看,我当属中间派。
从年龄来说,旧诗创作群仍以60、70后为骨干,40、50后作者虽有,但整体实力已不及前者。80后正在崛起,再过十年,当有一大批80后作者活跃和著声于诗坛。90后作者年纪太小,涵养未够,除了个别颖异者(如少司命),多数尚在学步阶段。如前所述,因为时代的原因,旧诗已经偏居艺术殿堂的一隅,如果说小说、散文是其中的大厦华宇,旧诗最多算一间少有人顾的低矮店面而已(当然古人作品尤其唐诗宋词还有相当市场)。以此,旧体的创作基本是自创自消,作者即读者。即使有网络传媒的助力,相信这种局面在未来也不会得到特别巨大的改善。最多有人投资,店面稍加装修,略略恢复原有的风雅面目而已,然较之清季以前诗之耸立云端之地位,显然有云泥之别。要之,学科之分化,职业之专精以及娱乐工业的发达,使得几乎完全丧失实用功能的旧诗必然地走向时代的角落。然而,苔花如米小,也学牡丹开,得此一角,可以自乐自娱,对旧体作者而言,亦已足矣。
残荷补志:《南方人物周刊》主编徐列曾说,“今天的社会中,年龄和经验不再是决定性的因素,而有旺盛生命力和创造力的青年,更能脱颖而出,成为竞争中的优胜者。”从我在知乎、贴吧接触到的许多90后的情况来看,他们触角敏锐,善于利用网络学习,对社会和事物渐渐有了自己的想法,虽然目前他们尚未在诗词界发出足够大的声音,但假以时日,他们将会以自己的视野和探索给诗坛带来不一样的气息与活力。对于年逾不惑成熟度较高的作者来说,如何在保持旧有深度(包括地位)的同时,坚持锐利而不跌入颓唐,持续探索而不陷入迷茫,则已经是横亘面前而无法回避的问题。
四、您如何评价当代旧诗写作的成就?与唐诗宋词的辉煌时代相比如何?与当代新诗相比又如何?
答:毫无疑问,底蕴不足是影响整个群落创作水准的一个先天顽疾。这一缺陷,从40后,绵延至今。在这样的背景之下来谈当代旧诗写作的成就,显然只能做出比较保守的估量。稍有视野和观察的作者都可看到,当下的创作存在大量劣质、粗糙和应景应酬的作品。由于不同阵营畛域的判然自别,导致许多板块中同质化现象极其严重,令人触目惊心,但圈中人往往还乐在其中。虽然,当代旧诗亦非全无成绩,上述三派中都各有一些杰出的作者。然则亦无须与唐诗宋词之辉煌相比,白菜燕窝虽然定价不同,但亦不可相互替代。且当代旧诗未必就贱如白菜,其在未来历史之长河中小小靓丽变身亦未必不能也。由于百年来旧诗地位的丧失导致了作者底蕴的不足,发表阵地的弱势,与此同时新诗一路高扬,急速发展,我相信百年新诗的成就已在旧诗之上,至若胡马的认为旧诗一无足取,伯昏子的“在我眼中互联网诗词创作群体出现十余年取得的成就已经超过新诗近六十多年的创作”的看法都是自我标持之举,对于二者创作生态,并无客观公正的了解。也可以想见,如胡马那种天然排斥新诗的旧体作者,如何会俯身客观地看待自己所鄙夷的对象?道不同,遂截席而去,如是而已。
五、在当代语境下,旧诗写作面临的最大问题是什么?您认为旧诗在未来会有怎样的前景?很多人认为旧诗是一种落后的文体,它无法有效地表现现代人的社会生活和思想情感,您对此有何看法?
答:最大的问题其实是一个语境与体式不够匹配的问题。这里不妨引用李子《对网络诗词所面临的重大问题的一点思考》里开宗明义的一段话:“谈到当下诗词的生存环境,我认为有三大变化。社会从农业文明一变而为工业文明、信息文明;大语境从文言一变而为白话;作者群体从精英士大夫一变而为平民。三大变化都是根本性的,可以说是三千年未有之变局。它决定了诗词必将随之大变。十五年来,网络诗词成就巨大,可以说是当代诗词中最前沿、最活跃、水平最高、最具有代表性的部分。但依然面临着极其严峻的问题,而且近年来的网络诗词对这些问题未见有多少思考和解决。我粗略梳理,大抵有三大问题,那就是现代性、平民性和文学性(不足)。”众多传统派的作者,或在传统的浅斟低唱的语境咿呀作态,或完全剥离自身现实作讥刺之高腔,发失意之酸调,欲求时代在其诗词一纤一毫之反映,则只能敬谢不敏了。这样的酣沉自乐也是导致许多人认为旧诗是一种落后的文体的原因。然欲求整体之有所变化,则任重而道极远也。关于旧诗的前景,在众多旧体作者的推动之下,相信旧诗将从尘埃之身恢复其阳春白雪之本来面貌,但光焰较之唐宋之大放光明,未来大概不明不暗,最多小明甚或不免小暗吧。
伯昏子在此问下回答说:“让学生和更多的民众学习古诗文的写作,能够有效扭转当代汉语语言日益粗鄙化的趋势。”我想一定程度上只能是美好的愿景了。至于说“只有文言才能拯救汉语,才能拯救中国人的文化精神”,恐怕更接近迂执的复古主义者的立场了。纵有文言,没有灵心与现代理路,只怕也难免要沦为优孟之衣冠了。
六、您认为旧诗写作者应该具备怎样的禀性和知识结构?比如需要阅读哪些书籍,增加哪些阅历,培养哪些品格?
答:就个人体会,旧体作者要敏感,要有性情,如龚自珍所言:“之美一人,乐亦过人,哀亦过人。”如此,入手格律,加上一定技巧,就可以有好的创作了。至若知识结构,则纸上、脚下都不可少。关于纸上,个人以为初宜精读古人诗作,继而经史子集甚至心理学社会学等方面知识都不妨浏览。关于脚下,观老杜、东坡、山谷之经历,可见阅历之丰有大助于诗。诗人也要江山助,诚至理也。
以前自己写过《气冲牛斗,襄阳拔剑长立——留取残荷十三年创作经历概要回顾》一文,中间颇多总结,不妨引上一段:“真正推动我在诗词道路前进的除了个人的天资和兴趣外,还包括以下几个重要因素:年岁的增长、体验经历的丰富(须得说明,我在南方生活了近二十年,至今在北方生活了十余载,南北方地形、人情、风俗、文化之差异对我影响巨大)、持续的阅读、一个较为稳定并且可以提供大量学习资料的环境、许多诗友的镜鉴作用、对各种信息(包括情绪、资料等)的处理与综合能力、对诗词持续的热情以及重要人事的影响。如果这些前提发生改变,例如我毕业即回故乡工作,并从此再无变化,则我之心态必不如今日之感慨跌宕,则诗境亦必不如今日之丰富多变。心可造境,境由心生,环境、经历对人之影响是巨大的,这种影响势必波及诗境。”
七、旧诗是否特别重视渊源和门户,当代的任何一位诗人,都能从某位古代诗人那里找到渊源,是这样的吗?
答:由于中国人历来高度注重祖宗观念,是以在诗词创作领域也好追根溯源,分门别派。当然因为诗经离骚、汉魏乐府以及唐诗宋词诸多典范在前,后人不可能不受其影响,不过真正的作者自会博采多源,自出变化,不肯随人脚后行的,当代求变之典范李子体以及兽体城市词作已经充分说明我们有能力在古人疆域外另辟天地。当然由于当代旧体面临的社会文化形势远较先前多元复杂,旧体的演进过程将不仅仅受到传统遗产的辐射,还将受到新式文化、娱乐形态如电影、游戏甚至科技理念等的多维影响。所以,我认同伯昏子的回答:“由于现代社会价值观日趋多元,知识背景日趋复杂,这种渊源关系存在的可能性或许在降低,并且存在的意义也未必像以前那么大。”
八、有人说当代旧诗的出路在于创新,您是否同意?较之古代,当代旧诗发生了哪些新的变化?
答:诗词舍创新岂有出路与诗词创作当充分继承传统,实为一个硬币的两面。抛开一面而侈言另一面都很可能脚跟不牢,矫枉过正。就目前而言,新变已经出现,实验派的声势已经壮大,未来作者将需要在发挥优良传统,继续开掘来源,稳定创作步伐,开拓创作道路等方面大力下功夫。
在新变上,实验派主要有以下几个面向,李子词的平民精神,嘘堂诸子的哲思审视,食肉兽的城市唯美,无以为名的字面弄巧,金鱼诗的着眼平凡日常,添雪斋的奇幻密丽。至若标榜巧思的所谓的不觚体,除了部分确有一些独造精思之处,多数作品要不仍在传统范围内,要不弄巧过度。
特别值得一提的是,城市诗词将成为未来创作领域最重要的面向之一的看法已渐渐成为共识。实际上,上文所提李子所言的“现代性、平民性和文学性”不足的问题,都可以在我们投身城市诗词创作过程中统一协调解决。今年上半年我在《城市诗词三百首编后志》中这样写道:
“城市是万相众生之镜,一切忧愁、不安、隔膜、疏离、愤怒无不映照其中。当下面貌各异的多元化作品正见出在这个特殊时代(城镇化进程仅仅三十余年,却发展迅速,变化巨大,这是中国城市极大无可回避的特点),人与城市正艰难地建立一种新型的带些异样的沟通认知关系。然而须看到,城市不仅仅有先锋、时髦等要素,同时容纳着继承、传统甚至纷扰、不安等要素。要之,城市是流动的镜片。每一片都是真实,却又不全面的。我们忧愁、不安、隔膜、疏离、愤怒,不仅仅因为我们要重新建立我们的审美、认知体系,也因为城市这个大自然的奇异的分蘖物,正益发地变得光怪陆离而又千姿百态,我们眩目、惶惑,却又无法离开。比起田园的疏朗、缓慢,城市是密集、飞快的;比起田园的安静、柔和,城市是躁动、坚硬的。然而无论是田园还是城市,我们共享一片晨曦,一片天空,我们曾经在田园怀抱里找到的皈依,也将在城市怀抱中找到。友人说:田园代表着我们的过去,城市代表着我们的现在和未来。过去已经远去,未来正在到来。”
九、您的作品具有怎样的特质?能否结合一两首具体作品作一番自我解读?
答:对于个人作品旨趣风格的变化,我在《十三年创作经历回顾》曾经做过这样的概括:“大致呈现了一个从早期着力抒写个人情感,到中期走出个人情绪,指点江山,打量世界,再到近期的回归个人体验,观照人间这样一个过程。意境上,从早期的田园和放歌两路,发展到现在以军旅、城市、言情、写景为主体的世相杂交万百态兼有的万花筒局面。情调上,早期偏于瘦硬、酸寒,中近期不断调整转向健拔,其后又增加了从容、跌宕、温丽、思辨等路数。世界观上,在早中期始终坚守的儒道精神之外,又糅入了一定的释家气味。笔触上,不慕古奥,达雅为先,尤重突出时代气息。”试选三首为例浅析:
出塞收短信有怀
荆棘连天野草黄,碛平寒日白于霜。
短信晚来无语答,赤旗如铁倚苍茫。
堵车口号
千灯闪外籁愔愔,回望高城幕影深。
谁向长街搓一线,天东不系月如针。
木樨集其一
载冰出涧水溶溶,傍棘安苔小朵红。
鸟望不来客都下,闲立云头狮子峰。
军旅背景的闺情诗是唐人七绝的重要版块,第一首立足自身职业,但力求写出时代新意,作为军人,我深知职业与家庭之难以兼顾(此类故事我听过很多)。短信晚来无语答,正写出这种不忍与惆怅,赤旗句则回归豪迈正大。第二首写堵车情景,所描绘的是城市人熟悉无比甚至可能每天都经历的场景。如此平凡、日常甚至经常让人咒骂、恼恨,这样的场景诗意安在?这时就须跳出堵车时的烦躁外相,恢复灵明本性,则月可如针,车可如线,眼底一片平静淡然,岂不美哉?第三首有禅意,“水溶溶”,“小朵红”,由大聚焦于小,微微一点红现,生机盎然。“鸟望’两句,目光达于四野,见出超拔安然。
十、您认为诗歌写作的意义何在,是一种个体的的言说和宣泄,还是某个群体的代言,抑或是一种改变社会的工具?
答:毋庸讳言,在漫长的诗歌发展演变史上,个体言说、群体代言、改变社会的工具等职能诗歌都曾承担过。但演变至今,很显然作为艺术里不再特殊的一种,诗歌通过陶化性情的方式来实现改变社会的功能仍然存在,但较之以前它的影响力只怕已经衰弱到不值一提了。所以我相信,诗歌写作的意义主要在个体宣泄和群体代言,前者还占主要方面。对我个人而言,无情则无诗。诗歌是个人情感重要的出海口,包括相思之情,爱国思乡之情等等。恰好绝句又是特别适合抒发性灵的体式,于是与我焦不离孟,孟不离焦。当然,我也不认为诗人可以完全沉溺于个人的世界当中。鲁迅先生说:“无穷的远方,无数的人们,都和我有关。”这种推己及人、己立立人的思想难道不是诗经以来中国诗歌的优良传统吗?所以我也写了大量代言的组诗,个中涉及军人、田家子、打工族、上班族、清洁工、驾车族等不同身份、思想、体验的群体。
十一、您认为您的作品能流传于世吗,为什么?
答:是散于风中,是写于水上,皆任后人评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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