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散文】当生日撞上了开学日

当生日撞上了开学日
今天是世界公历2018年9月1日,也是中国农历戊戌年七月二十二日。按照惯例,每年的9月1日是我国中小学的开学日;而按照老一辈人传下来的章程,有点年纪的国人大都过农历生日,农历七月二十二是我的生日。今天,我的农历生日撞上了公历开学日,这是我今生的第三次。
第一次是在1980年,那时候我在铁路坳念书,南建安老师是我的班主任。
那天一放学,我就急赶急地跑回家,我期待着有一升熟花生在等我——在我七岁以前,过生日的象征是一枚煮熟的红壳鸡蛋;上学以后,改成了一升熟花生。
我回到家,来不及放下书包,从堂屋到厨下,用期待的眼神四处搜索。我妈知道我在找生日美食熟花生,她也不隐瞒:“花生还在地里,你爸已经去背股山扒去了。”1980年,咱刘家塆还未实行联产承包责任制,但是背股山土地贫瘠,已经先期包干到户了。我家的旱地正是背股山朝北的那一面坡,冬季完全种不了什么,只能在春夏秋三季种点花生、红苕和豆类作物。既然我妈说我爸正在地里扒花生,我就撂下书包奔背股山的花生地里去了。
我爸把花生禾从地里扯起来,我则把禾底部的花生摘下来。山地贫瘠,一堆花生禾也没摘下来多少花生果;我爸不甘心,用铁齿扒锄将每一垄旱地密挨密地又翻了一遍,不让一颗花生遗落在土里。我爸一边翻土一边问我话:“今天的开学第一课,南老师给你们讲了什么啊?”就在开学前几天,南老师刚送他的儿子南晓光去郑州上大学,所以回来后的开学第一课,他并没有讲新课,讲的全是送晓光上大学路上的所见所闻。
我把课堂上听来的南老师送晓光哥上大学的经历跟我爸学了一遍。我爸又问:“你晓不晓得南老师做么事跟你们讲他家晓光上大学的事啊?”我没敢回答,因为我心里在想:哪个做娘老子的不是这样,儿女有出息,都愿意在人前多多提及。我爸又喃喃自语道:“不晓得我有没有机会沾你的光,也跟着送你上大学的机会,去大城市看看。”1980年代,像晓光哥这样考进大学的,方圆几十里地也才出他那么一个,我哪敢想像他那样出息啊!
我半晌不语。我爸大概怕我心理压力太大,立即换了话题,说:“今天这花生,没晒过,炒不熟,看来只有煮了吃哦。”只要生日里有花生吃,炒了吃跟煮了吃结果都一样,我才不挑剔呢!看看天色渐暗,我就催促我爸早些收工:“爸嘞,这些花生不止一升了,够了吧!”于是我爸挑着两捆花生禾,我提着一浅篮子花生回家了。
那夜,吃过一捧熟花生,我突发奇想:要是我一直过着校园式的生活,而且每年的开学日都碰上了我的生日,那多好啊!

我的生日再次撞上了开学日,是在十九年后的1999年。
那时我刚刚做满三届班主任,领导要我到教导处协助主任工作。和我一道给主任当副手的还有小万老师。
开学第一天总是很忙。白天忙完了学生报到的杂事,晚上安排好住校生的事务,我和小万老师才回到办公室,准备做个简单的小结,填完开学第一天的工作日志,就回宿舍休息。门卫张大伯神情凝重地来到教导处求助:住在学校后面平房里有几个新青年老师在聚餐,转眼到深夜了,他们还没有散场的迹象,你们领导去管管吧——在张大伯眼里,只要是坐在教导处的,那就是领导了!我和小万老师相视一笑,好吧,那就“冒充”一回领导,去“管管”新来乍到的小年轻吧!
1999年的校园里路灯很少。我和小万老师亮着手电移步到宿舍区,老远就听到动静了:欢声笑语从一间平房宿舍里传出来;走近看,外面的灶间和里面的宿舍间灯火辉煌——果然有四五个新老师在聚餐,拥挤的小方桌上,七八个拼盘小炒,中间还架着一只大蛋糕。我和小万老师一看就明白了:今天有人过生日!他们都是远离父母来到这所学校的年轻人,刚刚从学生身份转换成教师角色,难得有人过生日,并借此放松一下,欢乐一下,我们俩有什么理由“管”他们呢?
小万老师问:“谁这么凑巧啊?9月1日刚开学,就赶上了过生日。”湖南来的辣妹子小陈老师举手说:“我!不过不是9月1日,而是农历七月二十二日!也恰好在今天这个开学日!”她这一说,我这才记起来这一天也是我自己的生日啊!我赶忙接过陈老师的话说:“还真是赶巧了,我也是农历七月二十二日生日!来来来,借花献佛,就用你们桌上的酒、杯中的酒,祝福我们共同的生日吧!”
我和小万老师跟着青年教师们共同畅饮了一大杯啤酒,然后叮咛他们早点休息,就脚步轻轻地退回了教导处办公室。

19年的时光,一晃就过去了。今天是2018年9月1日,又到了开学日;也是农历七月二十二日,我的生日。
今天的生日早有安排:有一场考试等着我去监考,有一堆试卷等着我去批阅,有一堆开学的工作等着我......38年前的那个夜晚,我吃完一捧花生,曾经憧憬过的“过着校园式的生活,而且每年的开学日都碰上了我的生日”,原来就是这样的啊!
再过19年,我的生日(农历七月二十二日)将会第四次撞上9月1日开学日。那时的我,将在哪里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