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卷 第四回 第四节（上）：哲学和小说艺术的区别是什么？

原文：

雨村因问方才何故有不令发签之意．这门子道：“老爷既荣任到这一省，难道就没抄一张本省`护官符'来不成？"雨村忙问：“何为`护官符'？我竟不知。”门子道：“这还了得！连这个不知，怎能作得长远！如今凡作地方官者，皆有一个私单，上面写的是本省最有权有势，极富极贵的大乡绅名姓，各省皆然，倘若不知，一时触犯了这样的人家，不但官爵，只怕连性命还保不成呢！所以绰号叫作`护官符'．方才所说的这薛家，老爷如何惹他！他这件官司并无难断之处，皆因都碍着情分面上，所以如此。”一面说，一面从顺袋中取出一张抄写的`护官符'来，递与雨村，看时，上面皆是本地大族名宦之家的谚俗口碑．其口碑排写得明白，下面所注的皆是自始祖官爵并房次．石头亦曾抄写了一张，今据石上所抄云：

贾不假，白玉为堂金作马．(宁国荣国二公之后，共二十房分，宁荣亲派八房在都外，现原籍住者十二房．)

阿房宫，三百里，住不下金陵一个史．(保龄侯尚书令史公之后，房分共十八，都中现住者十房，原籍现居八房．)

东海缺少白玉床，龙王来请金陵王．(都太尉统制县伯王公之后，共十二房，都中二房，余在籍．)

丰年好大雪，珍珠如土金如铁．(紫薇舍人薛公之后，现领内府帑银行商，共八房分．)

雨村犹未看完，忽听传点，人报：“王老爷来拜。”雨村听说，忙具衣冠出去迎接．有顿饭工夫，方回来细问．这门子道：“这四家皆连络有亲，一损皆损，一荣皆荣，扶持遮饰，俱有照应的．今告打死人之薛，就系丰年大雪之`雪'也．也不单靠这三家，他的世交亲友在都在外者，本亦不少．老爷如今拿谁去？"

端木见解：

前言

哲学和小说艺术有啥不同？

前几天在思考这个问题。为什么会想到这个问题？这才是今天我想说的问题。总觉得一部小说，真要概括起来，也就那么几句话，比如《战争与和平》，道理就是一句话：人民创造了历史，而英雄不过是海面的浪花罢了；比如《水浒传》，就是讲的农民起义，先造反、后投降的故事；比如《西游记》，讲的是取经受难的故事。可为什么几句话就能说明白的事情，顶多写一页纸就够了，咋就要搞一部头，有些是搞好几本才能结束。这是为什么？

你看哲学，常常就那么一句话，“运动是绝对的，静止是相对的。”多么凝练啊。

我写这个《红楼梦》见解，有时候觉得，道理前几回就说完了，后面还要它做什么？整个中心思想，其实都凝结在前五回，甚至是只需要前四回，再甚至第一回就说完了。后面需要那么铺陈吗？

考虑到小说后面部分是否必要的问题，这才使我考虑起哲学和小说艺术的不同起来。

哲学是高度概括归纳的，小说却需要去演义，演绎，是一种证明过程。这就像做数学证明题。哲学就是那公理或者定理，小说却是整个证明过程。可见，小说是一个“讲明”的过程。不同的小说，或许说明的是一个道理，但大家“证明”的方法、过程可以有很多。小说就是寻找这个不同的证明方法和过程。所以，小说需要具有个性。

那为什么小说要去寻找不同的证明方法和过程，变着法的去说明一个道理？

第一个因为：一般群众的智商不够啊，小说家做的相当于采用喜闻乐见的形式，来宣传某种思想，某个哲理，做一个科普的工作，起到媒介桥梁的作用；

第二个因为：事物发展到一定阶段，形成了哲理的高度归纳，这个哲理的产生是渐进的，历史发展着的，是量变到质变的，不是一蹴而就的。如果不将这个过程展示给人们，人们不知道这个哲理的发展历史，他是无法深刻认识和掌握这个哲理的。所以人们才需要从小学学起，从力学，电学，逐步学起，最后到相对论，大家才能理解它，否则直接告诉你E=MC²，恐怕没人懂是什么玩意儿。

小说是否一定要很长呢？

这不一定，小说有长篇小说，中篇小说，短篇小说，微小说，甚至是一句话小说。讲故事的方法不同，要讲的道理不同，深度不同，广度不同，所以小说的长度，自然差别很大。

那为什么要写长篇小说呢？

因为道理不只一两个，范围非常广；道理个个又特别深，故需要将整个发展过程展示出来，加以演绎说明，以使广大群众都能看明白，掌握这些深邃的道理。所以篇幅自然要长一些。长不代表好，好也不一定必须长。短篇写得好的，像《阿Q正传》这样的，也是少之又少。像《红楼梦》这样，又长又好的小说，少之又少，四大名著里面，他要排在第一位。所以，大家应该珍惜。

在众多道理之中，有一条非常重要，那就是：“历史的经验值得注意。一个路线，一种观点，要经常讲，反复讲。只给少数人讲不行，要使广大革命群众都知道”。

所以，小说，还是要多写。写给人民群众，所以要写好。长也好，短也好，道理要深广，说理则最好讲的精彩，吸引人，让人民喜闻乐见。

总之，历史唯物主义的哲学，科学的、大众的、好看的小说文艺，才是我们最值得追求的方向和路线。

（本节大家先预习红楼梦原文，看前言部分，下节咱们再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