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逛街》
《逛街》
文/五柳先生
闲暇时，陪着妻出去逛街。既然是逛嘛，不可有匆忙之心，要悠着来！买东西之事虽非小，看看街头的人，瞧瞧身边的事也是要紧的！
每次说好要走了，还得再等上十几分钟——这很正常。实在等不上，也不必催促，出门外等待，顺便抽支烟也是好的。好不容易等出来了，便被一顿的问：“去哪转？打算买啥？拎东西的袋子拿了吗？带钥匙了吗？”经常是被问的晕头转向……我是那种逛街没计划，只为逛马路、就图看热闹类型的，也难怪人家责问！
难得的清闲，我是主张步行，妻却要骑电瓶车。骑就骑吧！可她偏要前边骑，让我坐后边。我家的电瓶车是那种仅限个小姑娘骑着，看上去才和谐的。以我近180斤的体重坐在后边，实在有点不协调。更何况，我跟妻两人体重加一块已经超300啦，真有点担心车子能不能受得了；时常听人说起某某骑车，车子突然瘫痪在路上；于是每次车过减速带，这种担心更甚了。还有就是，心里有个梗，“一个小女人骑车驼着个大男人”，总怕被路人笑话。潜意识中，还是有点大男子主义。不过现实不容辩驳，也只能自慰式的想着，坐在后边也是有好处的——不用操心驾驶的问题，可以专心领略街头的风景。
出了小区门口，对面卖醋的晋南老爷子刚好门口坐着，看见我跟妻出来，远远的便微笑着打招呼。老爷子年纪约70上下，因半身不遂，左侧肢体不能动弹，说话也不利索。我们走过去时，他老伴正好从屋里拿出一杯水递给老爷子，并顺势坐下，两只手习惯性地拿捏起老爷子瘫痪的左侧下肢，一边捏，一边嘴里絮叨着什么。看到我们，便操着晋南口音问“你们出去呀？”停下车，妻便跟老伴拉答起来。我坐在后边，下也不是，坐着不得劲，于是也跟老爷子闲扯两句。正要走，小区的“二拐”迎面过来，缓慢的步伐正好堵在车前。“二拐”好像总是这样，不是左边拄着单拐，右边挎着胳膊，就是右边拄着拐杖，抑或是架着双拐。我疑心他是病理性骨折，但并未问过。看到“二拐”，老爷子用右手麻利的提起身旁的拐杖，将门口的一个塑料矮凳子划拉过来，示意“二拐”坐下。也许正是同病相怜，让他们不用多说什么，一个眼神相交就能领悟彼此的心思。“二拐”缓慢地跟老爷子并排坐下，然后相视一笑。“同志、战友”情谊，便深深融入其中，一种无言的安慰！老爷子歪着脖子朝我们这边笑笑，算是道别。
妻带着我，一溜弯出了小街口。大街上车辆川流不息，人行道上，各色打扮的人来来往往。虽是小县城，但路两旁的水泥建筑林立，水泥森林中汹涌的车流、人流，都昭示着“今非昔比”的盛世辉煌。可瞬间的灿烂带来的也有种莫名的悲哀：这么多人都是陌生面孔，他们也没一个认识我呀！在个体主场意识中，突然间没有了刚出小区时的那种骄傲了。晋南老爷子夫妇、二拐子他们，仿佛已经是昨天的人和事了！
看着满大街的汽车，中间不乏宝马、奔驰、奥迪，这些在如今已经算不上豪车了，大众、日产系列更是比比皆是。妻在前面专心地驾骑着，偶然间，一辆价值几百万的豪车从身旁掠过，于是激动地招呼妻去看，可这似乎并未引起她的在意，在她的心里，路边的热闹是怎样的光景？姑且不去想，我却独自进入了脑补的世界：豪车里的驾驶者多半是贵妇或者美女，这是多数人的认知。美女、贵妇们拥有着怎样的奢华世界？也许在她们那里，区区几百万不过是一个玩物而已，她们背后又有着怎样的家庭背景或是站着一个怎样的钱权帝国呢？这个世界男人是为女人而生的，女人是为驾驭这个世界而生的，于是看着面前妻的背影，突然觉得没有豪车，便是一种相欠，没有豪宅，便难于相见。妻能与咱平淡相守半辈子，便是一份了不起的恩情！又想起刚刚小区门口两位老人那暖暖的情节，有点怀疑近来快手上争相模仿的一个段子，水浒传里的一幕——“大郎，来喝药了。”其中的搞笑成分。平凡的夫妻，生活中没有太多的惊喜，也没有过分的失落，其实，有点恨不得一夜白头走完一生的感觉，简单快乐，应该是大多数平凡男女的心愿吧！
车在前边拥堵的一处突然停下来，思绪也被打破，不去想大郎金莲的事情了。相较之下，可谓——“知非诗诗，未为奇奇！”
大街两旁，左右人行道上各有一排整齐的柳树，隔段摆放着好看的木质花坛，里面正盛开着姹紫嫣红的各色花朵，加上路两旁个性好看的招牌，将喧嚣的小县城水泥森林点缀的不再那么生硬。从招牌的大小和花式也能想到店铺的经营理念，一曲曲引人的、美妙的音乐从店铺传出，不由得向里面望一眼，有的冷冷清清，有的不怎么热闹却还是有几个顾客，网络时代的营销模式实在让线下的实体店窘境连连。妻从不逛这样的所谓专卖店。一来她生性节俭，二来咱兜里确实没揣着几个大子。每每想起，心里觉得亏对人家，这样想来便是喝了那“大郎的药”有何无辜？
也有热闹的几处门店，那必然是创意新奇，或者赢得大众口胃的，这样的店铺多是销售食品或者还是食品，只是吃这一说，太过纷繁，大众口味又难于一调，所以也就萌生出这许多卖食品的店铺来！抬头看看太阳，这会儿时间尚早，所以店铺里店员们也慵懒地各自闲散，或者厨房里已经为中午预期的一波波热闹准备着了。
再往前走，有两处县城有名的饭店在这里，远远望去，招牌鲜明，虽不在饭点，已经能闻到四溢的饭菜香气了。小小县城的饭店真的是星罗棋布，各有门路，各有特色，尤其近些年流行起来的烧烤、火锅，更是火爆异常，生意好的不得了。据说今年新开一家音乐餐厅，风格是一边听歌一边吃饭，要是会唱，也可以当着众人亮上一嗓子。晚上，门口还有免费的“孟婆汤”，只为吸引好奇的食客们来此一聚，特别的营销技巧，真算是独出心裁。年轻的饮食男女，尽情的挥洒着青春的汗水，为之为食色性也！可惜，这样的热闹去处，我跟妻是没去过的。有时候，我也调侃，咱们也去尝尝“孟婆汤”，一边唱歌一边吃饭去。妻绝对会说：“有那闲钱给孩子身上投点资！”我常想，还是没钱，要有钱谁不乐意去潇洒一回呢？
正闻着菜香味，左顾右盼，胡思乱想，车已停在了大超市门口。“下车 ”妻说到:“怎么赖着不下车了？”我赶忙笑着说：“一路被车后座挤得腿麻的，下不去了！”妻白了我一眼，我接着说：“你看，我说我骑吧！你非骑，风把脸上的妆也给吃掉多半！”马屁拍到马腿上了，妻有点嗔怒着说：“耍什么贫！”一看苗头不对，我赶紧陪着笑说：“你下吧，我停车。”说话着，接过妻手中的车把，将车停在了停车场中。
每次来大超市，我起的作用便是搬运工。至于买什么不买什么，都统统不用我操心；偶尔买西瓜时，也会参谋我的意见，毕竟她没种过瓜，这一点我一直引以自豪！超市里琳琅满目，从吃喝拉撒到衣帽床品无所不齐，但我跟妻一般都是买些蔬菜、水果、甜品或者是日用、零食之类，偶尔也买点海鲜，给孩子们解解馋。来的次数多了便不用盲目地跑了，想着买啥直奔所向。即便是这样，妻也是货比三家，经常念叨着，今天这个比某某超市更便宜，那个比楼下的菜店卖的还贵。一般这样的情况，我都不插嘴，也插不上，只有默默的推着购物车在后边跟着。
路边的专卖店人少的可怜，可超市里却是人头攒动，尤其是蔬菜区跟水果区。在灯光的映衬下，果品、菜品都显得格外新鲜；穿着统一的导购员，整齐划一，漂亮温馨；空气中飘浮着奶酪、蛋糕及各种美食混杂的气味，反而有点不美；难得的是悠远、清新的音乐略略排解了嘈杂的氛围；购物的俊男靓女们，穿扮得体，一个个或清新脱俗或雍容大方，相形之下，我这样的已经算是衣衫褴褛其貌不扬了！跟在妻子的身后，拖着皮实的步伐，一眼看上去，就是个来自上个世纪贫穷国度的跟班佣人！所以说，没有比较就没有伤害，这句话是实在的，不能融入人群便不会发现自我的渺小，不能走入大众便不晓得这世界有多美妙，社会上那些五花八门的物质的、精神的，大多是我这样见所未见的。偶尔听闻的社会新闻，实在也有些过时过点，往往人前不敢轻言，生怕被贻笑大方。也只有在一个人时，才能找回自我，读几句泛黄读本上的词句，念一回之乎者也，觉得自己也是值得敬仰的！
超市的心理历程，实则是一种自卑心的存在，这是一种“陌生人群密集恐惧症”的体现吧！不管那些七古八董的想法了！买回去性价比高、实用的蔬菜、水果才是实实在在的，于是不再瞎想些什么，忙着装袋打价，跟着妻子东奔西跑不亦乐乎！结账时排起的长队，看上去着实让人有些无奈，而此刻才是方显英雄本色的时候，一车车的货物，在狭长的收银台前经过，一件件商品被拿上收银台扫码后又被拿回购物车，看着那些五花八门的商品，想象着它们在各个家庭的用途。当每次听到报价后，不禁心里暗暗称奇那些不吝重金的华哥豪姐们！他们购物车中那些物件着实豪华，说自己不可及也不完全是，只是节俭的习惯和线性的思维在默默算计着这一切，有些是决计不会购入的。饔飧不继的日子虽然没有在我们这代人生活中发生过，但老辈人常常念叨的“60年”在脑海里留有太深刻的印象！
终于，我们购买的商品结账了，拿到账单，妻会反复比对商品与账单，看是否有落下的商品，看价格与商品是否有误。也有过这样的事情，本来是买的特价商品，结账时仍是原价。好在多数时候不会发生这样的情况。走出收银台几步后，妻问我还有没有要买的东西了？我想了很久，也没想出个还需要什么。于是左手提起一袋，右手拎了一包，走出了超市。这回，我更没有骑车的资格了！妻说我车技不行，何况这么多东西还得驼个人！我也没有争抢的意思，规规矩矩的将一包放于前边车篮子里，另一包用手提着用腿托着，一屁股坐上了车后座。
回去的路上，这给本来就单薄的电瓶车更加重了负担，越来越担心它会不会随时趴窝？我的坐姿也愈加滑稽起来。也顾不得这些了！拿回去实实在在的生活才是最重要的。这下子，一路没了看风景的心情了，只是操心着前边车篮子里跟我提溜着的这些宝贝会不会随着车子的一颠一簸而掉落丢失。以至于，时不时会回过头看看路上有没有我们丢下的东西。出门时的抱怨情绪早就烟消云散了，来时路上的胡思乱想也换成了想着回去如何将这些好吃的烹炒煎炸变成一顿美味！
回到小区门口时，老爷子仍然在那儿坐着，“二拐”已不知去向。老爷子虽然行动不便，但脑子、目力还是蛮好的，当我们走近时，便又是微笑着冲我们点头打招呼。
将两大袋子果蔬、日用送回家时，妻突然想到家里没花椒了，说：“刚才超市结账时便觉得忘记了买啥。”我穿了鞋正要出门买花椒，妻又吩咐我说：“顺便去老爷子家买5斤那个1.5元一斤的醋。”我应声而去，出门时，嘴里却嘟囔着“买这么多，真是个醋坛子。”却又害怕妻听到！刚下楼，碰到了我家二宝同学的奶奶，操着原平口音问我：“你家媳妇在不？”我回答：“在了，您老有啥事了？”老人说：“星期天的作业不知道爱平给打印上没？”老人家有个孙女跟我家二宝一个班，孩子的爸妈离异了，爸爸常年不在，妈妈也不关照孩子，由于这会老师布置的作业都在手机上，老人家又不会使用智能手机，所以，这三年来，妻便习惯将作业多打印一份。我起初觉得妻有点多事，但妻说，反正自己有打印机，一份也是打，两份也是打，顺手的事！渐渐的我也觉得，老人家带个孩子确实不容易，好人好事嘛，该做！
我拿起手机给妻打了个电话，得到的回复是打印上了，让我上楼去取，我对老人家笑了笑说：“您老稍等，我去去就来。”于是大步又回家取了题下来……
看看手机上的时间，刚刚上午10点多，午饭时间尚早，想着去买醋正好跟老爷子杀盘棋，心里马上又乐出了花！于是，三步并作两步出了小区门口，买了花椒，打了醋……
摆好棋局，飞象、走马、出车……
不一会，便围了几个邻居，大家一个个激动着棋局的变幻，在烟雾缭绕中，高声争论着……
突然电话响了，是妻的电话，“买醋买到哪去了”？我忙回答，“在楼下呢，看会下棋的。”电话那头又传来：“也不看几点了？”“呀，坏事了都快12点了！”我连忙跟观棋的老少爷们解释：“你们下，我得回去了。”别过老爷子，一个奔头，回了家。一进门，妻问：“醋呢，花椒呢”？“坏了，忘下棋摊那了。”脸上陪着笑，跟妻解释说：“我下去找去。”妻一脸不乐，说：“就爱逛大街，让买个东西哇，丢三落四的……”没等她说完，我已经出门去了。
边走边想，也不怪人家说咱“爱逛街，从不操心买东西”。这一大家子，一摊子的事，好在有妻呢！不然，这日子早不知过成啥样子了……
文字编辑：王志秀 图文编辑：侯常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