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韵:中国文人与竹子
竹有竹节,象征着骨气,所以中国文人总以竹子相喻,也与竹子相亲。
魏晋时期,阮籍、嵇康、山涛、向秀、刘伶、阮咸、王戎这七个人,“常集于竹林之下,肆意酣畅,故世谓'竹林七贤’”(《世说新语》)。
中国艺术史上最著名的两次雅集:一次是兰亭雅集,主角是东晋文人王羲之、王凝之、王徽之、王献之、谢安、谢万、孙绰等等,在会稽山阴之兰亭下,王羲之记下:“此地有崇山峻岭,茂林修竹,又有清流激湍,映带左右”。
一次是西园雅集,主角是北宋文人苏轼、黄庭坚、秦观、晁无咎、王诜、李公麟、米芾、张耒、王钦臣、晁补之等,李公麟《西园雅集图》上题:“水石潺湲,风竹相吞,炉烟方袅,草木自馨。”
看看,都离不开一个“竹”字。
司空图《二十四诗品》之“典雅”曰:“玉壶买春,赏雨茅屋。坐中佳士,左右修竹。”多美的意境!
苏东坡更与竹子、竹笋有渊源。坡公说:“可使食无肉,不可居无竹。无肉令人瘦,无竹令人俗。人瘦尚可肥,士俗不可医”,这句话为人所熟知;“食者竹笋,居者竹瓦,载者竹筏,炊者竹薪,衣者竹皮,书者竹纸,履者竹鞋”,真不可一日无此君也。
苏东坡笔下与竹子相关的诗句随处可见,他因“乌台诗案”被贬黄州时,刚到这个小城就写下了“长江绕郭知鱼美,好竹连山觉笋香”的诗句;他一生喜好竹笋,“残花带叶暗,新笋出林香”、“相携烧笋苦竹寺,却下踏藕荷花洲”、“长沙一日煨笾笋,鹦鹉洲前人未知”、“林外一声青竹笋,坐间半醉白头翁”等,更是不知凡几。
苏东坡表兄文与可善于画竹,他曾任陵州、洋州和湖州的太守,与坡公来往亲密。著名的成语“成竹在胸”就出自文与可。
在《文与可画筼筜谷偃竹记》中,苏东坡这样记录文与可教他画竹之法:“竹之始生,一寸之萌耳,而节叶具焉。自蜩腹蛇蚹以至于剑拔十寻者,生而有之也。今画者乃节节而为之,叶叶而累之,岂复有竹乎!故画竹必先得成竹于胸中,执笔熟视,乃见其所欲画者,急起从之,振笔直遂,以追其所见,如兔起鹘落,少纵则逝矣。”从此,“成竹在胸”就成为做事前有通盘打算的概称。
筼筜,是一种生长在水边的皮薄、节长而竿高的大竹子,晚明文人袁小修所住的地方叫筼筜谷,他写过一篇《筼筜谷记》:
筼筜谷,周遭可三十亩,皆美竹。门以内,芟去竹五方,纵可十丈,横半之。前以木香编篱,植锦川石数丈者一,芭蕉覆之。有木樨二株,皆合抱,开时香闻十余里。赡葡黄白梅各二株。有亭,颜曰杂华林。旁有室,曰梅花廊。总以竹篱络之,而篱外之前后左右,皆竹也。于篱之西,杂华林之后,有竹径百武,又芟去竹一方,纵可三十丈,横二之,有一亭三楹,颜曰净绿。后有堂三楹,名曰箨龙。其后为燕居小室。总以墙络之,而墙外之左右前后,皆竹也。于墙之西。净绿亭之后,又芟去竹一方,纵可十丈,衡半之,种黄柑四株,皆合抱,岁得柑实数石,甘美异他柑。有亭,曰橘乐。亦以篱络之,而篱之前后左右,皆竹也。竹为清士所爱,然未有植之几数万个,如予竹之多者。予耳常聆其声,目常览其色,鼻常嗅其香,日常食其笋,身常亲其冷翠,意常令其潇远,则天下之爱享此竹,亦未有如予,若饮食衣服,纤毫不相离者。予既以腴田数百亩易之王氏,稍与中郎相视点缀,数年间遂成佳圃,而中郎总名之曰筼筜谷云。
这里对竹子的喜爱溢于言表。
清朝有个著名的文人郑板桥,就特别爱画竹子,他的题竹诗写道:“咬定青山不放松,立根原在破岩中。千磨万击还坚劲,任尔东西南北风。”“衙斋卧听萧萧竹,疑是民间疾苦声。些小吾曹州县吏,一枝一叶总关情。”“秋风昨夜渡潇湘,触石穿林惯作狂。惟有竹枝浑不怕,挺然相斗一千场。”“新竹高于旧竹枝,全凭老干为扶持。下年再有新生者,十丈龙孙绕凤池。”
竹子啊竹子,你简直就是中国文人的化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