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语：子疾病，子路使门人为臣（9-12）

儒家对于葬礼十分重视，不同等级的人有不同的安葬仪式，违反规定就是大逆不道。孔子反对弟子们按大夫之礼为他办理丧事，是为了恪守周礼的规定。

子疾病，子路使门人为臣。病间，曰：“久矣哉，由之行诈也。无臣而为有臣。吾谁欺？欺天乎？且予与其死于臣之手也，无宁死于二三子之手乎？且予纵不得大葬，予死于道路乎？”

【注释】

诈：欺诈，诈骗，欺骗。

为：伪，冒充，充当。

臣：家臣，总管。

病间：病情减轻。

无宁：宁可。

大葬：指大夫的葬礼。

【译文】

孔子患了重病，子路派孔门弟子去作孔子的家臣为其料理后事。（后来）孔子的病情稍微好转一些，说：“仲由干这种欺诈的事情已经很久了。没有家臣却装作有家臣，我欺骗谁呢？欺骗上天吗？与其在家臣的侍候下死去，还不如死于你们这些弟子手里。即使我不能按照大夫之礼来安葬，难道就会被丢在路边而没人埋葬吗？”

子路在孔子弟子中年龄较长，跟随孔子的时间较久，资格比其他弟子较老，大家都非常尊重他，所以子路擅自做主“使门人为臣”，开始为孔子的后事做准备。《王制》云：“大夫废其事，终身不仕，死以士礼葬之。”孔子曾经做过鲁国大司寇，大夫可以有家臣，但是孔子只做过很短时间，此后的身份只是士人，子路却打算以大夫的丧礼来为孔子治丧。子路的初衷是表示对先生的尊敬，而且用来充当家臣的人全是孔门弟子，没有安排其他外人，但是这种尊敬不符合礼制，所以受到孔子的责备。

“久矣哉，由之行诈也。无臣而为有臣，吾谁欺？欺天乎？”孔子认为子路这种违礼的行为是一种欺诈行为。一方面，自己本来就没有家臣，却用弟子来冒充家臣；另一方面，自己已经不具备享受大夫礼制的待遇，却用大夫之礼来为自己料理后事。这种行为不仅欺骗了“我”，而且还欺骗了“天”。所以，孔子对此非常生气，语气严厉，直呼其名，责备很重，几乎达到斥责的程度。

“久矣哉”，一般认为是“由之行诈也”“久矣哉”，孔子因为病重，身体虚弱，病情稍微好转，却看到子路胆敢违背礼制替自己料理后事，简直气极。一气之下，便有了这一顿刻毒痛骂，骂子路干这种欺骗人的勾当不止这一次，早就干过不少次了。也有人认为，孔子这里是指自己不做大夫“久矣哉”，现在已经不做大夫很久了，没有家臣，也不能用家臣来治丧，而应该以士人之礼来治丧，子路的这种行为是一种欺诈。以此种解释看，孔子责备的语气稍微缓和一些。斥责也好，责备也罢，其目的都是出于两个方面，一是表明自己一生绝对不能违礼的态度和决心，二是教育弟子们无论在什么情况下都一定要守礼。

“且予与其死于臣之手也，无宁死于二三子之手乎？”孔子接着开始对子路和其他弟子耐心教育。与其死在由弟子充当的“假家臣”手上，还不如就死在自己的弟子手里，何况这些“假家臣”就是由自己的弟子充当的。弟子就是弟子，弟子为先生料理后事名正言顺、理所应当，何必玩这种冒充家臣的虚伪花招？一时的风光反而会损害一生的名誉，并不是对先生真正的诚敬。

“且予纵不得大葬，予死于道路乎？”纵然没有家臣来给我举行盛大的葬礼，难道我会死在道路上没人埋葬吗？孔子教育弟子，即使自己死在路上都会有人埋葬，人一生不需要隆重的葬礼，不需要讲究排场，而要时时处处尊崇礼制。孔子的弟子曾子一生就做到了恪守礼制。季孙氏曾送给曾子一张大夫才能用的席子，非常舒适。曾子病重，弟子让曾子睡在这张席子上。临死之前，曾子才知道此事，便立刻叫人换掉。席子刚刚换掉，曾子就离开了人世。

尊崇礼制比生命更重要！孔子的这次责备是一次种深刻的教诲，让弟子们明白，人生不要沽名钓誉，不能虚伪欺诈，而是要真诚坦荡、坚守礼制。真正的君子，即使临死也要守礼，临死不悖，至死不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