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庄物语︱听“罢(bà)”的果断
罢。这个字,工具书上罗列了几个义项:中止,停止;免去,解除;完毕,结束。有一些例词。罢工,罢课,罢市,罢官,吃罢饭,等等。
这个字,皖北人说起来,少有的跟普通话音调,相吻合。但他们口中,少见那些鼓动、挑动性的的词句。他们用得上它,多是生活的,且跟农耕,跟田园,跟风俗有关。
这也许是因为,皖北乡人从来就跟罢工之类,无缘分。四季农事杂乱,繁琐,紧着做还来不及呢。“罢”一会儿试试?保管误了一季子的庄稼。
但他们嘴里的“罢”字,却显然带有那么一个果断的色彩。不论是说出来,还是听起来,都给人一个“嘎嘣响”的感受。不拖泥,不带水,说到做到,抽刀断水,不带一丁点儿反悔的。
我且举几个例子。
麦罢。小麦收割完毕。紧忙午季,戛然而止之时。昨天还在麦地里,挥汗如雨。第天(即第二天,次日),就一片空荡荡的麦茬了。麦罢,多么干脆。
罢园。春上,农人都要在园子里,点种些瓜果的。小农经济之下,他们图的就是自给自足,给自家的孩子尝个鲜。但是,一轮一轮(他们说成“一pen子”)地摘下来,瓜秧子就逐渐老去,不接瓜了。这就是罢园。罢园了,就到了整地的时候了。还有下一茬的青菜萝卜皮,等着下种。哪怕秧子上还开有小花,也得果断地清理出去。
罢集。乡村集市,皖北人称之为集头子。有些历史的集头子,多有逢集、背集之说。有的隔日一集,有的一日一集,也有的隔两日一集。这都是祖辈传承下来的。人也都循着这个惯例。
但他们常说的,其实是罢集。也就是小生意、小买卖收摊之时。罢集了,买的走了,卖的收了,各自回家过日子去了。集市上,“撂棍都打不着人”一般,空空荡荡。
罢亲。男婚女嫁,自然常理。皖北村人在这方面,多是奔着“老门老户”去的。他们同时也循着“一口吐沫一个钉”的路径,少有反悔。一旦由“老红人(介绍人)”说好了,过了礼(订婚)——那叫开亲,做亲,也是结亲,基本上就板上钉钉了。
但也非绝对。眼见要办事,却解除婚约的,就叫罢亲。这个“罢”字,他们不轻易说,一旦说出来了,就有一种咬着牙的意味。这不就是果断吗。
有的皖北乡人,还常说“就罢”——正在谈的事情,立即中止;差不多达成的协议,瞬间作废。也说“越(三声,近似于皖北人说月)罢”——谈着谈着,谈崩了。那就“越罢”——拉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