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庄解字︱焦（jiǎo）

这是 村庄物语 第310篇原创推送

皖北农人的口头语中，一个“焦”字，意味深长。

看，可以看“焦”了；找，可以找“焦”了；讲话，也可以讲“焦”了。

也许还有些突兀。不妨加点儿情景上去——

目力所及，都看完了，一个空间或者一本书，一幅画，就是看“焦”了。到处寻找，能找的地方都找了，即为找“焦”了。说一篇话，该讲的地方都讲到了，甚至不该讲的也讲了，谓之讲“焦”了。

可以说，这些“焦”，有纳总的意味。无论是看，找，还是说，都尽到了责任，尽到了心。然而，效果往往不佳。看“焦”了，却没看到；找“焦”了，却没找着；讲“焦”了，但听的人却没有听到答案。

这样的“焦”一说出来，通常都伴有两手一摊的无奈之状。

这个“焦”，还浸透着农耕意蕴。

耕田耘地，讲究一个“透”。一“焦”不透，那就两“焦”，三“焦”，几“焦”。给庄稼施肥，一个生长期下来，没有好几“焦”，都不算过关。锄地也是。从作物起身，到庄稼叶片遮蔽地面，也得两三“焦”，才行。

很显然，“焦”的这个用法，表现为量词。但绝不仅仅只是个量词。它之中，是焦心，焦虑，更是对庄稼歉收，年成不好的焦愁。所以，皖北农人在很多农事上，才不厌其烦地，一“焦”一“焦”地去做。

农田作业的“一焦”，可以跟“一遍”等同。但皖北农人习惯上就说成“一焦”。为啥？我体会，“遍”，或许可以糊弄。但“焦”，必须是全面，是整体，来不得半点虚假。就质量而言，“焦”比那个“遍”，有一个根本的提升。

皖北农人，还有一句常用语：“一眼看焦干”。

2018年下半年，我曾短期参与了脱贫攻坚一线的工作。跟村子里的老少爷们接触，听了不少人的各式各样的话。他们中的很多人，总习惯拿“一眼看焦干”当作话头。接下来，这样的意见，那样的意见，一股脑儿往外倒出来。

回过头来，咂摸“一眼看焦干”这句话，实在是一种政治正确。可不是“一眼看焦干”么！一个村里住着，抬头不见低头见。谁家有米，谁家困难；谁家的收入不真实，谁家的脊梁后头有靠山，他们都一本清账，内心里也都跟清澈见底的“清水”样。瞒得过上面来的干部，瞒得过上级派来的检查组，但是，一定瞒不过知根知底的邻家人。

行文至此，我对我选的这个“焦”，有些犹豫。这个字，我用的合适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