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耷与徐渭(原创)
朱耷与徐渭
刘晓林
中国艺坛出现了两位辉耀古今的“山人”,他们如隐居极浦遥天的阁中帝子,他们似踏长风巨浪的江上才人。他们是谁?他们便是他们。一为,八大山人。二是,天池山人。说白了:朱耷和徐渭。他们岂仅是他们?
我很久便动了文记他们的念头!思而未述,一压至今。为什么?实恐述而不及,实恐流于泛泛,实恐“惊扰”了他们:竖子落墨与朱耷、徐渭何干?要么墨不落,要么墨落必呈五彩!然则压至何时?任诸“恐”去吧!九天居士在天雨润物之日动用“起承转合”的大化之笔了。
八大山人,凄绝的千秋“大耳”(耷)!他孤零零的!他不想有作为,作为明宁献王朱权九世孙,朱耷的父祖都善书画,他从小就受到极好艺术陶冶。八岁能作诗,十一岁能画青绿山水,少时能悬腕写米家小楷。弱冠为诸生。明亡以后,时年二十三岁的他抱着对清王朝不满的态度,在奉新县耕香庵落发为僧。“雪个”、“人屋”、“个山驴”,虚影相吊的“僧”人,虚影相伴的道士;欲哭无泪、欲笑无心的贵胄遗民;你本是假的山里人,后来却成了真的山里人!
天池山人,逸绝的万代“水胃”(渭)!他孤零零的!他太想有作为,天资聪颖、二十岁考取山阴秀才的徐渭理应扬名立万。然而他后来连应八次乡试都名落孙山,终身不得志于功名。不过他也有过短暂的得以重用。后因自己受到“友人”的牵连而精神失常,在53岁时他才真正抛开了“仕途”开始写诗作画。“雨隐”、“布衣”、“田丹水”,幻影相吊的“官”人,幻影相伴的才士;欲进无门、欲退无路的芸芸之子;你本是真的山里人,后来却成了假的山里人!
“白眼向天更向人,鱼鸟只目索尔魂。”(晓林语)“墨点无多泪点多,山河仍为旧山河。”(朱耷语)对于哭笑不得的人生,朱耷又能怎样呢?何如疯疯?何如癫癫?萧疏暮秋,残山剩水。一衲无余,耕田凿井的八大山人能够补煌煌天裂吗?谁不想成为“女娲”?哪怕今生只此一回。
“青藤内枯干犹峨,葡菊骤雨撼君魄。”(晓林语)“独有一段差似我,积高千丈恨难消。”(徐渭语)对于进退不得的人生,徐渭又能怎样呢?只需恍恍,只需惚惚。戏墨批纷,不见首尾。九次自杀,郁闷至极的天池山人能够凌万顷碧波吗?谁不想成为“达摩”?哪怕今生只此一回。
世人说你取法自然、笔墨简练、大气磅礴、独具新意,“拙规矩于方圆,鄙精研于彩绘”,对于你而言这一切都是无意。因为你就是你,世间独一无二的朱耷!
世人说你纵横无羁、驱墨如云、书画相生、任笔而去,“取神遗貌千古,五百年下私淑。”对于你而言这一切都是天成。因为你就是你,世间独一无二的徐渭!
“一室寤歌处,萧萧满席尘。蓬蒿藏户暗,诗画入禅真;遗世逃名老,残山剩水身。青门旧业在,云落种瓜人。”这本是别人送给朱耷的,但就内蕴而言送给徐渭也未尝说不过去。“诚八法之散圣,字林之侠客。”“句句鬼语”、“如嗔如笑”这本是别人送给徐渭的,但就风神而言送给朱耷不也恰当吗?
苍穹下有鸟立四野而独踞,因为出自朱耷笔下,虚寂与包贮万物的宇宙不再有异;枝蔓下有人倚毛驴而悠游,因为出自徐渭笔下,跛蹇与一骑决尘的灵骢不再有异。
朱耷与徐渭,八大山人与天池山人。多么震耳发聩的名号!然而透过这名号背后,我却发现了动世人灵腑的根本----鲜活、毋需论证的伟大的存在!于是,他们和他们的艺术静静地在不朽历史长河中凝固地永恒了。
注:“取神遗貌千古,五百年下私淑。”出自黄宾虹先生对徐渭的赞诗:"青藤白阳才不羁,绘事兼通文与诗,取神遗貌并千古,五百年下私淑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