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书连播《大记》四/石岗作品/梁剑播读

（上期结尾）便衣们跑上来，一张张翻开皮子摸，就在要摸到羊腿的时候，我大就很紧张。突然有一匹大狼，从山坡上跑下来。我大大喊，狼。几个便衣就一起拔出手枪，去追赶狼。我大就趁机收拾背夹，赶快上路走了。

十

我大和我妈成婚是在1944年，那一年，我大27岁，我妈18岁。那时候我大一无所有，所有的家当就是他的马拥脖楦子和几把割皮的弯刀。

我妈出生在一个很显赫的家族，她的祖上有着光荣的历史，她是关中窦氏的嫡系传人，开创这个家族辉煌历史的是西汉末年到东汉初年的大将军窦融。此后这个家族一直在关中延续着他的辉煌历史。她的家族向来以出现美丽而又智慧的女人闻名，东汉窦皇后和唐朝窦太后都是这个家族中的成员，至于彻底平定匈奴的大将军窦固、窦宪，更是名震青史的人物。我妈的娘家在清末时期依然是当地的大户人家，但是，后来因为抽鸦片，家里的土地房产全部被变卖，1929年关中大饥荒，她们全家外出逃荒，从此家道彻底衰落，甚至连落脚之处都丧失了。我妈长相美丽，大眼睛，方脸庞，厚嘴唇，大耳朵，有着菩萨般的福相，她自己认为她长相唯一的缺点就是个子有些低矮，只有一米五左右，但那也是当时关中女人中等的个头了。

一个男人能得到一个好女人，那是不知道多少代才能修来的福气。我大虽然从小学艺，但是他秉性顽皮，好折腾，好流浪，不善积蓄，所以，到他结婚的时候，依然两手空空。他有了我妈，他的生活才真正开始了。男人的福是一个人的福，女人的福是全家的福。我妈从小秉性坚韧聪慧，心灵手巧，她在娘家的时候，因为我外祖母多病，又因为她是家中的长女，所以她一个人包揽了父母、四个哥哥、两个妹妹的全部家务。我父母结婚后，我大就融入了我妈的家族，从此开始了有家的生活。

我妈嫁给我大之后，在从1946年到1962年的16年里，共生下八个孩子。其中男孩三个，存活一个，那就是我。女孩五个，全部存活，那就是我的五个美丽的姐姐。

十一

我大姐出生在1946年，那时候我们家跟随我母系的家族，在醴泉县城典屋居住，据我妈说，他们居住在醴泉县城西北巷石牌路。结婚有女的我大开始要担负起养家的责任，但是，从小流浪的他并不能安下心来。那时候国家战乱，国共两党在关中拉锯，一会儿共产党来了，杀了县长，走了。过几天，国民党又回来了，杀了跟随共产党的人。偶尔还会有土匪打进城来。就这样，没有人敢在夜里睡一个踏实觉。我妈夜夜睁眼睡觉，护着我的姐姐，等着我大回来。

我的二姐在1948年出生，我大有了两个女儿，但他却被拉了壮丁，直到1949年共产党打垮国民党，统治陕西，我大才彻底回家，结束了流浪动荡的生活。

十二

我的父母对共产党是充满感情的，因为共产党占领中国，才使他们彻底结束了颠沛流离的生活。1950年土改的时候，我大也分到了几分庄基地和几亩土地。但是，他分到了庄基地，庄基地上的房子却分给了别人，别人没有拆掉房子搬走，他们依然无处居住，继续典租别人的房子，这时，我妈又生下两个女儿。

1955年，我大花两石麦子从一个叫做大牛他大的人手里买了一个院子，那是一个窄窄长长的院子。有了这个院子，我大开始居有定所，心有所归，他和他美丽贤惠心灵手巧意志坚定的妻子，带着他们四个美丽的女儿，来到这个院子里，开始演绎一个家族的故事。

这个院子原来是地主窦家的院子，他们也是我母系家族的分支。我母亲住在这里，可能也是上天给她的赐予。但是院子里的房子被拆走了，只留下一个空荡荡的庄基地。于是，我大和我妈商量，要在这个院子里盖上一座大瓦房。

我大曾经说，为了盖起这座大瓦房，他买了一头牛专门拉土。那座大瓦房也确实气派，两进四椽，高高大大，而且还加了一层木板楼。那可能是我大一辈子干得最漂亮的一件工程了。此后，我妈又在这座大瓦房里生下我五姐和我。

十三

我大买的院子后来邮局编号为醴泉县北街劳巷14号，它宽六米五，长将近六十米。面临醴泉街道，门前是一个坡度比较大的黄土路，直直地通到泥河边上。

泥河是一个很美的有灵性的河，在那河里，有一眼泉，叫志公泉，一年四季，泉水汩汩溢出，甘甜如醴。据说，志公泉是有神灵的，那是志公活佛曾经点化过的泉。泉被古人用石条砌起来，泉边的石条上，有一个牛的蹄痕，据说是志公活佛骑牛饮水留下的。在上个世纪80年代醴泉县城有自来水之前，志公泉始终是醴泉县城居民饮水的水源，因为醴泉县城井里的水都发苦发咸，只有从志公泉取来的水才甘甜，熬出来的粥，才能黏得吊线线。

泥河的水清清澈澈的，那时候，醴泉人洗衣浣纱都到泥河中来，晴日的傍晚，那是泥河最美的时候，羊儿鸣叫，牧童嬉戏，浣女飞歌，河水被太阳染成橘红色。呀！那真是天堂一般的景致。

在天堂般的泥河边上，就是我的家。我大用两石麦子从大牛他大手里买来的家。（未完待续）

石岗介绍：

石岗，陕西醴泉人，毕业于陕西师大中文系。著名学者、作家。

主要作品：

著作：《大国学》、《群书治要考译》、《人类农业文明史》、《黄河纪文》

歌词：《深圳人》、《梧桐山情歌》、《长安月》、《西部是我家》、《秦腔主题随想曲-大秦川》等；

舞台剧：音乐舞蹈史诗《中国铁道兵》、话剧《地火》、音乐剧《梦回秦朝》；

中篇小说：《描眉儿与彩画儿》（2001年第11期《飞天》杂志）

电视剧：20集电视连续剧《我心飞翔》（文学编辑）

散文集：《半坡秘闻》、《无字碑之谜》、《找寻中国伊甸园》、《神秘的昭陵六骏》；

报告文学集：《铁血神警-陕西大案录》、《警星照三秦》、陕西名医百家》、《奉献人生》；

电视专题片：《神秘的中国西部》《中国西部千古之谜》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