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守女人的情和欲

在群猪起舞的社会,做强者还是弱者,关键在于胆量,我就是那只特立独行的猪。

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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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是律师,对法律也没有多大的兴趣。大学期间,我倒是替人去打了一场官司。这场官司,是关于离婚的。离婚的两口子,是我的堂哥和堂嫂。堂哥这人五大三粗,很是健壮,读书少,生性木讷,有一身蛮力,常年在福建某个建筑工地干苦力。堂嫂也生的人高马大,膀粗腰圆,丰乳肥臀,一身力气不输男人。他们两口子干起活来,简直比牛还厉害,在村里,人人惊叹。结婚十多年了,他们生有一个儿子,在读初中,还有一个女儿,在读幼儿园。事情发生在几年前的春天。堂哥在福建打工,接到堂嫂的电话,叫他回来办理离婚手续。他不知所为何事,要闹离婚,等他赶回来,法院的传票已经到了,要他按日去出庭。堂哥不明就里,就被自己的女人告上了法庭。生性木讷的他,一时简直摸不着头脑。

对他家那档子事,我可能比他还清楚。村里发生的大事小事,一般都瞒不过别人。一旦有人知道,便会一传十,十传百,传得几条村的人都知道了。堂哥常年在外打工,可能就没怎么听到这些闲谈。我知道的关于堂嫂的一切,几乎都是从我妈那儿传来的。我妈不喜欢在别人面前闲谈这些事,却会有所保留地告诉我。堂嫂闹离婚,不用说,是跟另外一个男人搞上了。这人不是别人,正是堂哥干儿子的幺叔。这位干儿子的幺叔,还给堂哥的母亲(也就是我大伯娘)叫幺姨。也就是说,他跟堂哥本来就是表兄弟。情况就是这样:表弟搞上了表哥的老婆。堂哥常年在外,老婆冷落在家里,就被表弟乘隙而入了。堂嫂为了摆脱他,便以分居为由,将他告上了法庭。堂嫂之所以这么做,也可以说是为了顾全面子,情非得已。

这就要说到大伯和大伯娘了。前一年的冬天,两老发现了此事,又不好戳穿,怕伤面子有失和气。家丑不能外扬,乡下人最讲究这个,以免遭人笑话。大伯娘就敲了敲门,对里面说,你们这么做还是要不得啊。当晚,这个表弟摸黑便溜了。这自然臊了堂嫂的脸。在家里,堂嫂很霸道。她自知理亏,不便发火,脸上也过意不去。后来,她就干脆不回家了,跟那个表弟住在一起了。大伯娘见事不对,也不顾家丑不家丑了,来商量我妈,叫我妈去劝说,让堂嫂回来,一切都不追究,权当没发生过一样。我妈便去劝说。堂嫂很倔,知道我妈去当说客,根本不出来见她,躲在房间里睡大觉。慢慢的,这事就闹到上诉法庭的地步了。

闹到这种地步,村里自然是人尽皆知。堂嫂在村里待不下去了,便跟那个男人去了别的地方。亲戚朋友都给她打电话,劝她回来。刚开始她不接电话,后来接了。在电话里,她总是怪大伯娘一张嘴臭,到处乱说,使她在村里没脸做人,好像一切丑事不是她自己做下的,完全是大伯娘捏造出来的,还传得人尽皆知。她反倒得了理,任凭怎么劝说,始终不回来,要闹离婚。这边自然不同意。于是,她就一张状纸,把自己幸苦在外挣钱的丈夫,告上了法庭。

对堂嫂干出这样的事,我丝毫不意外。用我妈的话说,她的脾气本来就烂。我妈说谁脾气烂,是隐晦地指出此人行为不检点,容易在男女关系方面出问题。在婚后的十多年中,堂嫂在男女关系方面的问题的确很大,她不止一次出过轨。当年,她嫁给堂哥,也不是明媒正娶,等于是私奔。

她比堂哥小六七岁。那时,家里人不同意这门婚事。年纪轻轻的她,与家人大吵大闹,就私自跑到了大伯娘家,跟堂哥同居了。大伯娘一家人自然高兴,还大张旗鼓地操办了婚事。婚后多年,娘家人都不要她回去。后来,这些恩怨逐渐淡化,两家人才开始走动。由于结婚时女方年龄不够,他们无法办到结婚证。因此,就不敢生孩子。直到够了年龄,办了结婚证,他们才生了一个儿子。

有一回,堂哥喝醉了酒,在家大发脾气,摔盘子摔碗,和堂嫂打了起来。大伯娘吓坏了,赶紧跑来叫我妈去劝架,不然要出人命了。亲戚间一旦有谁吵架,都会来找我妈劝架。在他们看来,我妈懂道理,最有威信。我妈就去劝架。劝住了架,我妈问打架的原因。堂嫂马着脸,嘤嘤地哭。堂哥饧着脸,不说话。后来,我妈辗转得知,堂哥之所以醉打堂嫂,是因为堂嫂正和自己的一个姐夫搞在一起。这应该是她第一次出轨。经我妈的劝说,此事没再追究,堂哥还向堂嫂道了歉。

后来,堂哥就去了福建打工。堂嫂一人在家,带着孩子。

那时候,神志不清的二伯归大伯家抚养。二伯的儿子在外打工,每次回来,也就住在他家。这位堂哥当时也老大不小了,还没结婚,没谈对象,兜里有几个钱。有钱自然受人欢迎。堂嫂先是让自己几岁大的儿子,给这位兄弟叫干爹。由于是干爹,自然很亲热,经常在一起。慢慢的,这个干爹就跟孩子他妈睡在同一个房间里了。两人出双入对,打得火热。大伯和大伯娘全当没看见,不发一言。我说过,那位堂嫂脾气火爆,在家里很霸道,她说一没人敢说二。就连堂哥,也完全听命于她。所以,我大伯和大伯娘,就算有话,也不敢说出来。俗话说,肥水不流外人田,流在自家人田里,应该也不吃亏。反正,两老知道这件事,丝毫没计较。二伯家的堂哥在外打工多年,一直单身,他被自己的嫂子迷住了,就没心思去找别的女人结婚,三天两头,出入嫂子家。当然,他们并非明目张胆,行动可谓神秘之至,力求掩人耳目。但这种事,掩饰得再好,总会被人发现。那位堂哥不能回家长住,偶尔回来,呆几天,又南下了广东。那些年,他一直在广东韶关一个砖窑里烧砖。事情败露之后,他就再也不回去找堂嫂了。没过几年,他便谈了对象,结了婚。这应该是堂嫂的第二次出轨。

过了些年,孩子大了,亲戚们都建议,叫堂哥带着堂嫂一起出门。于是,堂哥就带着堂嫂去了福建,孩子留在家里,成为留守儿童。堂嫂也没什么文化,更不懂技术,就有一身蛮力。在福建,她也像男人一样,在工地上做小工。这期间,她怀孕了,不能再干重活,就回家等待生产。回到家里,虽然怀有身孕,她也没闲着,天天干活。经过十月幸苦怀胎,她生下一女。孩子满周岁后,她带着孩子,又去了福建。大的儿子留守在家,小的女儿带在身边,两口子在建筑工地下苦力,挣钱养家,日子平静地过了几年。转眼,女儿长到了四五岁,需要读幼儿园。在建筑工地打工,他们本来就挣不了多少钱,要供儿子在乡下读书,现在又要供这个女儿在福建读幼儿园,手头实在很紧张。作为一个外来打工者,他们也无法把女儿送进本地的公办幼儿园,只能送给私人开办的幼儿园。那种地方学费昂贵,师资很差,没有任何保障。当然,他们也想把女儿送进民办幼儿园,主要是没那么多钱。一番考虑,堂嫂只得带着女儿回乡下。

我们村里的学校早已倒闭,孩子们读书只能去十多里外的镇上。中国的九年义务教育刚刚实行了免费制,这之中不包括学前教育。因此,幼儿园的费用便贵得离谱,还必须读三年。这帮管教育的人,好像要从学前教育中,把九年免掉的费用,全都挣回来。由于上学的路程太远,孩子们只能坐车去上学。学校没有专门校车接送。接送孩子上学的车,是村里私人开的面包车。一辆七人座的面包车,装二十多个学生。为了让孩子挤在这样的面包车里去上学,家长们自然需要承担一笔不小的费用。一年下来,一个孩子读幼儿园,车费加学费,至少需要六千。对任何一个农村家庭,都是不小的开支。

堂哥家里有两个孩子在读书,负担的确很重。堂嫂又不懂节约,花钱大手大脚的,没个算计。只要上街,她便疯狂购物,主要是零食,孩子要多少买多少,吃完继续买。本来就是穷人,她却把两个孩子养得很娇贵。垃圾食品吃得太多,孩子容易生病。一生病,不管大病小病,就去村里的卫生院打点滴。有一段时间,她三天两头跑卫生院,好像天天在生病。对此,我妈还很疑惑。在她看来,堂嫂力大如牛,何曾生病,总跑卫生院,有点不正常。我妈总喜欢细心地观察身边的人和事,并暗自在心里揣摩。后来,堂嫂和医生之间闹出了绯闻,我妈终于明白了。堂嫂想给孩子的成长创造一个好环境,由于自身文化不高,干出的事,反而害了孩子。她本人脾气差,性子火爆,两个孩子也被她教育坏了,跟她的性格差不多。比如,她的女儿还很小,对爷爷奶奶从来没好脸色,动不动就大吼大叫。她的儿子小学阶段成绩挺好,多次得奖,升入初中,便非常叛逆。在教育孩子方面,她跟自己的为人一样,很失败。她在家里花钱如流水,堂哥在外打工可就惨了。三天两头,她就给堂哥打电话,催着寄钱回来。后来,堂哥说,有时候我真是连生活费都寄回来了。这些钱来得不容易,她丝毫不心疼,两下就花出去了。看着堂嫂的所作所为,我妈经常在背后叹冷气。

在家独守了几年,她肯定是熬不住了,结果又闹出了事。三十多岁的女人,正是旺盛的时候,男人常年不在身边,出点事,也很正常。反正,我能理解。这回,她不是跟自己的姐夫重温旧梦,也没跟自己的兄弟再滚床单,而是跟村里的医生,玩起了暧昧。至于他们究竟玩到了何种程度,我不得而知。是她对医生有意思,还是医生对她有意思,亦或是两厢情愿,我也不知道。这事在村里传开了。医生的女人就来骂她。关于医生的女人骂她的事,她还告诉了我妈。据她本人说来,此事纯属造谣,完全是别人在背后乱嚼舌根子,玷污她的名声。

事情是这样的:有天,她带着女儿去打针,医生的女人就跑到医院里来跟她闹。她当时就火了,和那女人大闹了一架。医生坐在一旁不做声。医生的女人闹不过她,提起板凳就冲医生砸过去。结果,两口子又在医院里闹起来。她给女儿打完针,就走了。走出来,碰上一个相熟的村民。那人阴着脸笑。她便破口大骂。

堂嫂将这事告诉我妈,让我妈评评理,有点喊冤的意思。

我妈便劝她别放在心上,关键是要自己坐得端行得正,不落人家的口实。

其实,我妈早就知道这件事。医生还特地上来向大伯和大伯娘说明情况,赌身发誓说,自己跟堂嫂毫无关系。他说自己一个医生,又是同一个村,低头不见抬头见,怎么可能做出这样的事。医生是晚上去的。去时,堂嫂自然不在。我妈正好在她家。医生的登门拜访,让我妈很是生疑。她觉得,要真是什么都没发生,医生不至于那么心虚。

不知又过了多久,堂嫂就跟自己的表弟搞上了。

堂哥在外幸苦挣钱,支撑一个家。她在家里花钱如流水,难耐独守寂寞,先后跟几个男人搞外遇。最终事情闹大了,她自觉无脸见人,恼羞成怒。为了跟自己的男人彻底断绝关系,摆脱那个家,她便以分居为由,上诉法庭,誓死离婚。

接到法院的传票,堂哥手足无措,便联系我。在电话中,我装作什么都不知道,问他为何闹离婚。堂哥结结巴巴说了几句,又支支吾吾道出大伯娘发现的那件事。然后,他就问我,能不能告那个男的。我说,当时没有现场就抓,缺乏证据,要告恐怕有点难。他便提出一个请求,要我在网上查一查,看有没有他们在一起的证据。这两个家伙偷情,应该不可能上传照片或是视频到网络,怎么可能查到。乡下人不懂电脑,他们听说,电脑上什么都能查到,便将这东西神化了,以为世间发生的一切,都可以在电脑上查到。我就给他解释。听了我的解释,堂哥也不懂,半信半疑,还是叫我在网上查查。我也就含糊地答应了。

堂嫂坚决要离婚,他坚决不离,问我需不需要找律师。他们的情况我清楚,堂嫂完全没有离婚的理由,就建议他不找律师,免得费钱。他说自己文化低,不识字,拿到法院传票不知该怎么办,要我好歹回去帮帮忙。能力有限,我还是欣然答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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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庭那天,我们早上五点多就从村里出发,坐上送学生的面包车,去镇上。早春的天气有点冷。我们一行十来个人,在一家餐馆吃了面条,就去到法院外面站着等。

天空灰蒙蒙的,似乎还没亮透。风时不时吹来,冷冷的,带着早春的寒意。紧靠着法院的是派出所,玻璃门已经开了,偶尔走出几个人,开着警车一个拐弯向街上跑去。法院的后面是一座山,山上飘着雾气。等了又等,法院还是没开门。我索性坐在水泥梯子上。众人也坐了下来。堂哥显得特别焦急,坐了一会儿又站起来,站一会儿又走走,走一会儿又坐下来。水泥梯子下面是一个篮球场,空荡荡的。对面高耸着乡政府的大楼,自楼顶而下,拉满了红色的条幅。政府大楼前的院落同样空荡荡的。四周一片寂静,像是根本没人住似的。我们等了很久,法庭的人终于上班了。一个大个子双手插在裤袋里,迈着悠悠的步幅,沿着篮球场走了上来。那人就是庭长。他是我们村里的,跟堂哥的表弟是本家。

堂哥忙着走了过去,显得特别卑微。庭长五十岁开外,碘着大肚子,梳着大背头,见了堂哥,就原地站了站,皱了皱眉头。堂哥赶紧掏出烟来,抽一根递过去。他摆了摆手,又迈着悠悠的步幅,朝法院走去,边走边跟堂哥聊了几句。堂哥点着头,像是小学生在接受老师的训话一样。大伯佝偻着身子,也在一旁听,嘴巴微微张开,一脸的茫然。庭长似乎不想多说,连看也不看站在法院前面的众人,依然迈着悠悠的步幅,直管往前走,像是周围根本就没有一个人。大伯是个老实巴交的乡下人,他可不管人家的脸色,走到庭长身边,又说了几句什么。庭长已经有些不耐烦了,我听见他提高声音在说,我说了,待会儿开庭一切都解决了,你给我说这些有什么用?大伯好像完全没体味到对方的意思,他还在说着,显得那么卑微,那么诚恳,就像在对一个唯一能帮助自己的人求救一样。庭长加快了步子,明显是要摆脱这个老实巴交的乡下老农民。

这时,堂嫂来了,她穿着一件淡青色的冬衣,提着一个褐色皮包,头发凌乱,脸色憔悴,像是几天没睡觉的样子。她马着一张脸,所有人在她眼里都像仇人似的,不跟我们打招呼,也不看我们一眼。堂嫂请了律师。那位律师四十开外,梳着油光光的中分头,穿一身黑色呢子大衣,手提黑色公文包。堂哥一见他,就认出来了。他和自己的妹夫一起,去找过这位律师。他们是打的电话,对方还在城里,一听是离婚案件,他开口要三千,并说立即赶回镇上,不过要额外补贴一百块的车费。他们便答应了。几十分钟,该律师果然匆匆赶到,与他们见了面,询问详细情况。当听到原告是某某时,该律师有些愣住了,然后就说这官司没法打,要他们找别人。律师就这么走了,连那一百块的车费也没要。堂哥始终搞不明白,直到开庭那天,他才明白,原来堂嫂已经请了这位律师。

我给堂哥说过,不用找律师。他还是去找了律师。这很明显,他信不过我。他和自己的妹夫去找律师,不想结果会是那样。眼看快开庭了,律师找不到,堂哥无法,还是只得请我帮着出庭。

那位律师走在前面,和堂哥聊了几句,便进了法院。堂哥去给堂嫂说好话,要她别闹了,回去一家人安安心心过日子。他说得很细声。堂嫂根本不听,也不搭腔,径直走到年幼的女儿身边,把一袋水果拿给她。大伯娘也向她说好话。堂嫂看也不看她一眼,转身就走。大伯娘就拉住她,求她看在两个娃儿的面上,不要闹了,边说边掉眼泪。堂嫂横了大伯娘几眼,要走。大伯娘转而求助两个孙子,要他们过来跪下,求堂嫂别离婚。两个孩子一动不动。年幼的女儿不说话,闷着头,像是在生谁的气。正在读初中的儿子站得远远的,似乎发生任何事,都与他无关。堂哥跟过来,继续给堂嫂说好话。堂嫂马着脸,把手一甩,跨着大步走进了法院。

我们也跟着走了进去。开庭时间原本定在九点,由于法官没到,只得延迟。那位律师显然也在法院上班,他拿了一些文件,要堂哥和堂嫂签字。一听说要签字,这边的人都紧张了,以为这一签,就意味着已经离婚了。堂哥拿着文件给我看,问能不能签。我说,这是开庭前的法律程序,不签怎么开庭。于是,堂哥才放心了,歪歪扭扭地写下自己的名字。法官终于到了。书记员便去开了审判庭的大门。众人陆陆续续地走了进去。法官见大伯娘带着孙女,就说,小孩不能进去。大伯娘像是吓了一跳,忙着说好话,可怜巴巴的样子。法官便同意了,嘱咐大人必须带好小孩,不得在庭内喧闹。众人一一落座,书记员关上大门。小小的庭内一片肃静,每个人似乎都屏住了呼吸。法官坐在一把大红木椅上宣布审判开始。

堂哥坐在被告席上,很惊慌,一点也不自在,说话吐词不清,手也在发抖。法官要双方的辩护人出示身份证件。我竟然忘了带身份证。法官说没有身份证是不能作为辩护人的。堂哥这下更慌了,不知该怎么办。幸好,法官说,去派出所开一张户籍证明,便可作为辩护人为被告辩护。我就去紧挨着法院的派出所办户籍证明。办事员戴着眼镜,板寸头,一听为这事要办户籍证明,本就不耐烦的脸上,顿时更拉了下来。他明确提出,必须要法官亲自来,他才办,一面还嘀咕什么每次都搞这样的事,好像法官打发我来找他办这样的事,根本就是不合法的。我只得去找法官,如此这般地说了。法官和我一道,去给那位办事员说了一声。办事员显得有些尴尬,一面在电脑上打开我的户籍,一面不脱几分傲气的解释。法官转身就走了。

我拿着户籍证明,走上被告席,在辩护人的木椅上坐下。审判开始了。法官要原被告双方出示证件,又一本正经地问原告被告是不是本人,然后问被告原告是不是本人。原被告双方都愣了愣,似乎这个问题超出了他们的理解能力。法官又问了一次,双方才一本正经地瞧了瞧彼此,回法官说是本人。之前,堂嫂曾在电话里不容争辩地说,开庭那天,谁都没资格说话,她要和堂哥当面对质。真正到了开庭,两人面对面坐着,堂嫂却一句话也不说。当然,不经法官允许,是禁止任何人说话的。而就算法官问到堂嫂,需要她做出回答时,从她的面部表情,以及口齿不清的语调,也能断定,堂嫂跟堂哥一样,内心非常惊慌。法官遵照法定的审判程序,例行公事一般询问了原被告双方一些问题之后,便进入辩论环节。堂嫂几乎再也没开过口,不管问什么,只回答一个“嗯”,或是“是这样”,等等,声音很小,明显有些哆嗦,似乎生怕说错了话。

原告律师煞有介事地读了一遍起诉书。然后,法官要求被告辩护人念一遍抗辩书。我根本就没有出庭的经验,哪知道还要当堂念什么抗辩书。抗辩书只打印了两份,全交了上去。我只好向法官要一份来念。法官略作迟疑,向书记员递了个眼色。书记员便拿着一份抗辩书,放到被告席上。我就大声地念抗辩书。这份抗辩书当然也是我写的。为此,我还专门百度了一下中国的婚姻法。一番临时抱佛脚,我就如此为被告抗辩——原告以分居为由,上诉离婚。被告为养家糊口,常年务工在外,实与原告分居。但此种分居,并非被告抛弃原告的行为。况且,此种所谓的分居,时间并不长,远远不足以达到法律规定的两年。因此,离婚理由不足。等等。小小的审判庭内,回荡着我的声音。

原告律师肯定也觉得这官司根本打不赢,明显有些敷衍的意思。等我念完抗辩书,他就从分居上做了点文章,怎么两人既然没有感情,离婚是正当的啊,又怎么女方在无法维持婚姻生活时,有上诉离婚的权利啊,等等。他说得并不绝对,完全是在和法官商量的语气,似乎这两个人离不离婚他丝毫不关心,他只是提出一些建议。毕竟他拿到了原告的钱,话还是要说。从他说话的腔调与措辞,根本不像是在为原告打官司。原告律师陈述完毕,法官请被告辩护人发言。在原告律师发言时,我就他的发言内容,已经草拟了一份发言稿。我陈述完毕。法官问原告律师是否有话要说。原告律师站起来,向法官微微一颔首,表示不再做出辩论。法官给书记员递了个眼色,宣布道,下面请听庭审记录。书记员一直埋头不停地写着,法官一声宣布,他便抬起头,念了一遍庭审记录。一念完,法官就宣布庭审结束,吩咐众人到办公室去,进行庭后调解。

于我看来,这开庭如同儿戏。

在此离婚案件中,分明是女的偷情在先,却以分居为由把男的告上法庭,分居时间又没有达到两年,女方几乎不可能胜诉。堂嫂要是稍稍懂一点婚姻法,也不至于花钱去请律师,而是等待分居达到两年后,再提出离婚。律师明知如此,为了钱,自然乐于为原告出庭。在庭上,他的发言,除了应付,别无用处。

据说,堂嫂之所以上诉法庭,也是受人怂恿。此人是那个男人的表姐。再加上,镇上法院的庭长是那个男人的本家,他们买通了关系,自然向着他们。他们以为,只要上诉法庭,随便糊弄一番,就能促使堂哥离婚。堂哥一家人大字不识一箩筐,又胆小如鼠,丝毫不懂法律,要威逼利诱他跟自己的女人离婚,实在很容易。他们万万没想到的是,我会出面。我的出面,完全破坏了他们的计划。

堂嫂做出这样的事,我可以说是很能理解,完全清楚其内心深处的苦闷与辛酸。但我若是把人的欲望,作为替她开脱的理由,或许很多人都会指责我。我也不会去为她这么开脱,只会阻止。我就坐在她的对面,逐字逐句地驳斥。为给堂哥出一口恶气,我还建议他能拖多久则拖多久。反正你不让我轻松,我也不让你好过。堂嫂无非打好了主意,尽快离婚,好再婚。而这样下去,她至少一两年内再婚的可能性比较小,还是得非法同居。所以,当庭审结束,进入调解阶段,而又调解无效之后,法官问堂哥是否同意协议离婚,我要他坚决不同意。判决书要六个月才下来,我几乎已经知道了结果,无非是调解无效,依法判决原/被告双方不解除婚姻关系。但这段婚姻迟早会解除,毕竟女方已经死心,毫不回心转意。

在家期间,我听人谈论,堂嫂自从离家出走,戴了金耳环,做了发型,穿着也漂亮了,完全不同以往。而在法院门口见到她,我没见到金耳环,穿着也不光鲜。她的头发的确拉直了,看上去却更凌乱。在接待室签字的时候,我看见她淡青色的明显陈旧的衣服上,有一处破了一条缝,露出白色的内里。那条细小的白色,是那么不合时宜,那么刺扎我的眼睛。走出法院,我心绪不宁,像是做了什么亏心事。开庭后我就回了学校,我妈打电话说到这事,她问我怎么了结。我只能说,赢了官司输了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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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个月后下了判决书,官司的确打赢了。堂哥一家人都很高兴,还要给我钱。我不接。堂哥为人忠厚,他见我不接钱,心里肯定过意不去,便买了不少礼物送来。其实,这完全没必要。反而让我不舒服。在他们眼中,那么重大的事,于我而言,只是尽力帮了点忙而已。官司打赢了,堂嫂不回来,还是跟那个男人躲在外面。堂哥不想离婚,女方又不回来,官司打赢也没什么卵用。听说,堂嫂已经怀孕,躲在什么地方等待生产。法院的庭长是那个男人的本家,又塞了钱,法院自然偏向堂嫂。还没到反诉时间,法庭就接二连三地通知堂哥去开庭,要他签字离婚。堂哥头脑简单,缺乏主见,不知该怎么办。隔三差五,他就到我家,谈及这事,要我妈出主意。我妈出了主意,他又不去实行。到后来,我爸都烦了,痛骂堂哥没用。

有天,我回去了。晚上,我们正在吃饭,堂哥来了。他拿着一支电筒,脸上浮着浅浅笑意,神情总是那么一副被什么打败了的样子,有点低三下气。喊他吃饭,他直说吃了。坐在椅子上,他显得极为不自在,想说什么,又好像不便开口说。我们吃着饭,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堂哥吸着烟,双手搭在膝盖上,定定地望着什么。堂屋里亮着一支节能灯,白炽炽的光,照得屋子亮堂堂的。一些虫子在黑夜里鸣叫,叽叽咕咕地鸣叫。喜欢亮光的飞蛾,不知从哪儿飞了来,绕着节能灯无休无止地飞。我们吃着饭,说说笑笑,响着碗筷的叮当声。电视机在火坑屋里,兀自播放着另一个世界的悲欢。堂哥坐在一旁,不再说话,整个人像是缩进了深深的回忆当中。

等我们吃完了饭,堂哥聊起了那件事。他说,今天我去街上,法庭又下通知,要我去。她又起诉了。法庭的意思是说,要我干脆签字离婚,就不用开庭了。我想……

我明白他的意思,就说,如果你想拖,就不离,不想拖,也可以签字离了。

我爸性子火爆,说话很直,他吐了一口烟圈,略微抬了抬头,望着堂哥说,这件事,依得我,我就是不想说了。你自己要长个脑子,多个心眼,有个主见,该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官司不管是你赢,还是她赢,又能怎么样?这些都不关键。别怪我说话难听,我听见你们办的事,就觉得气人,更觉得丢人。她实在要离婚,就离吧。但是,在法院还没判离婚之前,我就不签字,能拖你一天是一天。既然,她已经怀小孩了。她想尽快离婚,无非是为了好给小孩上户口。这时候,你该怎么办?如果是我,早就找人把她揪了出来,不管你躲在哪儿,我都要把你揪出来,揪去法院,问她孩子是谁的。这时候,我既然下手,就要把你整出个样子。到头来,就不是离婚不离婚那么简单的事了。但你又不去做。我不过是给你指个方向,一切都要靠你自己。

堂哥闷着头,默默地听着,丝毫不做声,等我爸歇下话头,他才讷讷地说,我是不准备签字,这次开庭,去我都不打算去了。到时候,实在要离就离吧,反正现在我是不签字。他重复说着不签字,好像那就是自己的杀手锏。

我爸立马接腔:这是另一码事。我现在要说的是,她既然已经做到了这个地步,你就不能再软了。以前,你没抓到她的把柄,现在呢,她怀小孩了,你怎么不去抓?这不是离婚不离婚的问题,这是关系到一个人颜面的问题。

堂哥闷着头,像是被我爸的一番话深深地刺扎到了。我坐在一旁,不好搭言,气氛有些尴尬。

我妈收拾好了碗筷,从灶屋走出来,站在一把椅子旁,开始说,你必须尽快把财产弄清楚,去法庭备个案。不然,到头来,你肯定落得人财两空。事情既然到了这个地步,你就别再一心指望凤芝还会回来。你也不要老是担心她会带走一个孩子。如果她能带走一个,你还轻松些。她不会带,我说过,就算她同意,人家男的绝对不会同意。你的财产不备案,到时候,法庭顶多给你断点抚养费。这不是便宜了她?

堂哥抻起头来,瞪着两只眼睛,说,法庭算了一下,抚养费只有三万,最多只有三万。他说这话的口吻,完全像是在说别人的事。我估计她给法庭塞了钱,廖家那边在法庭里有人,肯定向着他们。庭长给我说,你还是别拖了,尽着拖也没意思,迟早是要离的。我给你大概算了一下,抚养费有个两三万。说不定她给米主任也塞了钱。以往,米主任说话完全不一样。他和凤芝沾点亲,还给我说,劝她回来。现在就不一样了。他说,你实在不签字,是不是找个人替你签了算了。我说,只要行得通,你就找个人替我签字呗。我倒想看看他找谁替我签,谁敢替我签。这很明显,凤芝给他们塞钱了。其实,我一直觉得,两个人在一起十多年,孩子都有两个了,小的在读幼儿园,大的呢,已经上了初中,格外闹出那么些事,心里过意不去。从福建回来的时候,一到家,看见这么个情况,当时我真想打她一顿。我还是忍了,心想在一起生活这么多年,到头来,闹得打架割裂的没意思。她要离婚,我也不想格外难为她。只是,心里的那口气不好受。堂哥说着说着不禁掉下了眼泪。

我没想到,堂哥竟然哭了。

我爸一向很强硬,他可不管人家流泪不流泪,遇事就流泪反而让他瞧不起。他沉着脸,说,依得我,做法就不一样。你让我到了这个地步,我就不会许你好过。你心软,她就以为你好欺负,恨不得跳到你头上拉屎。哪有这么便宜的事。我早就给你说过,花点时间,去城里的建筑工地转转,他们肯定在建筑工地。你说她二三十岁的人,一没文化,二没技术,她不去建筑工地还能去哪儿?而且,也有人看见过他们的确在建筑工地。我就花点时间,花点钱,找几个人,去四处搜查,然后拍个照,拿去法庭告他们。这起码也是一条路,你又不去。如今,人家都说她怀孩子了,那就更容易了,找到她,直接拉去法院。到那时候,就不是她告你,而是你告她了。你还是不去做,那你叫我还怎么帮你?

我爸望着堂哥,似乎要他给一个回答。堂哥游弋着眼神,不说话。整个堂屋里,顿时显得特别沉闷。

这事在村里自然又传开了。村里几乎人人都在谈论。大多是骂堂嫂没良心,做事太过分,也骂她就算要找别人,为什么不找个好点的。他们说那家伙要钱没钱,要貌没貌,德行又差,有几个钱就去打牌,输完了才过得。他们说你要离婚嘛,再怎么也跟个好点的,跟那么个背时挨千刀的,全河上下谁不笑话。也有人在背后叹息,叹息堂哥太老实,做人缺钢火,本身不硬。医生的女人这下开心了,天天在茶地里大骂堂嫂,口口声声说,那个贱货,到处野男人,当初还来野我的男人,我就知道她还会野别的男人。堂嫂要是野到了一个好点的男人,他们应该不至于如此笑话。

堂哥家里也是烂事一大堆。

他的儿子才读到初二,十分叛逆,在学校拉帮结派打架斗殴,天天上网玩游戏。家里人对他很纵容,要什么给什么。堂嫂虽然不回来,却给他买了个手机,时常联系,吹些歪风邪气,更助长了他的叛逆。他对自己的老妈应该也没有多少感情。那家伙几乎不跟任何人说话,一脸不屑,好像高人一等。我是能理解他的,试图跟他聊天。他很是怕我,我说十句,他也不回一句。大伯娘把这个孙子当成宝贝,任其所为。后来,他就不去读书了,天天窝在家里看电视。

大伯娘惨兮兮地来找我妈,怨声怨气地说,他硬是不去读书了,你能不能去劝劝他。我们说什么他都不听,只听他妈的。每天打电话,搞得心上心下的,又不死回来。他不去读书,肯定是听了他妈的话。你走就走,又给孩子教些怪脾气。今早上我吼了他一顿,他连饭也不吃,作业也不做,书也不去读,就窝在家里看电视。你帮忙去劝劝。

我妈不想去劝说,就说,不读了也好,早点出去打工。如今这世道,书读得再多也没多大用,干脆早点出门打工,让他体验一下挣钱有多难。

堂哥读书少,常年在外打工,深感缺乏知识的无奈。他说,不说别的,书读少了,出门在外,走进大城市都摸不清方道。路上有标志,看不懂,也等于没用。那时候,家里没钱供他读书,现在他拼命挣钱,就希望自己的孩子多读点书。孩子却不领情,他也没办法。

后来,这家伙不听劝说,还是没读了,跟堂哥一道去了福建打工。

由于堂嫂的管教很成问题,又大闹离婚,对两个孩子肯定有影响。大的儿子辍学打工去了。小的女儿也很不听话。小小年纪的孩子,在家里,简直成了霸王,一旦不顺着她的心意,便大吼大叫。堂哥低声下气,不打不骂,要什么买什么,哄她开心。大伯娘每天愁眉苦脸,逢人就说堂嫂闹离婚那点事。她生怕堂嫂带走两个孩子,到处去找关系。

我妈说,看着他们一家人,就难受,就来气。小的不懂事,老的也不懂事,闹去闹来,把个家闹得一团糟。

堂哥隔三差五给我打电话,要我帮他打官司。这官司如何打?打赢了,也没用。

我爸实在烦了,就说,那一家人的事,你给我不要管了,让他们自己去跳。

后来,我也的确不想过问了。每次回家,堂哥就会来找我。他一般是晚上来,坐在我家堂屋里,抽着烟,半天不说话。他自己可能也不好意思再提那事了,每次来总是坐着,扭捏了半天,才说起那事。我是能躲则躲,唯恐避之不及。乡下人都是这样,遇到一点事,便会反复的述说。我实在很烦。趁他跟我妈聊上了,我赶紧溜开,进自己的房间看书。他见到我,总是一副感恩戴德的样子,也让我受不了。

按照中国的婚姻法,分居只要达到了两年,一方提出离婚便是理所当然的了。两年后,堂嫂再次起诉。当时,我已经毕业,在外工作。堂哥打来电话,叫我回去给他打官司。这次的官司,涉及到财产分配和抚养费的问题。我建议他找律师。他就找了律师,还是要我回去。我工作在外,如何走得开,就没回去。开庭后,堂嫂胜诉了。法院断给男方三万块钱,作为赔偿和孩子的抚养费。这三万块钱,分三年付完。堂哥不干。法院的人说,他们现在有困难,一下拿不出那么多钱。传闻,堂嫂当时已经生了孩子,还是双胞胎,有困难很正常。堂哥不同意也没用。反正法院的人说怎么办就怎么办。

婚离了,钱只拿到三万,堂哥一家人不服。他们想起诉,又来找我。

我就联系了一个学法律的同学。他一听情况,觉得可以反诉,还答应帮忙写反诉书。写反诉书需要一些材料。我打电话叫堂哥把相关材料邮寄过来。但这之后,他再也没联系过我。我又打电话去催,依然没有反应。我不知为何他们不反诉了。

后来听我妈说,他们一家人对我有意见,觉得我不帮他们。在他们看来,我要是回去给他们打官司,官司就不会输。他们当然看重钱,也同样看重官司的输赢。官司输了,人也走了,对他们而言,这是巨大的耻辱。大伯甚至把这事上升到了一定的高度,他觉得这是丢一大家人的脸,在村里会遭人笑话,被人瞧不起。他们认为,我读了大学,就应该出力保住家族的荣誉。我没有这么做,他们便感到很失望。听后,我不觉阵阵苦笑。

堂嫂终于如愿以偿,跟自己的男人离了婚,抛下一对儿女,走出了那个家,也把那个家搅得七零八落。而她本人,并没有走向更好的生活。毋宁说,她的苦日子又要开始了。本来,她的儿子已经长大成人,在这个家里,很快会享福了。一番折腾,她走出了这个家,跟另一个男人结合,抚养一对刚出生的双胞胎。那男人身无分文,又不落实,也没什么本事。日子对她而言,肯定会越来越艰难。一个家庭毁了,另一个家庭也不见得会美满。在此世界,但愿这是她的最后一次出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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