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忠的悲剧”——弗洛伊德学说视角下《安娜卡列尼娜》与《包法利夫人》的比较
引言
《安娜卡列尼娜》与《包法利夫人》都是外国文学史上的煌煌巨著,其中的安娜和爱玛的形象更是经典的文学形象。这两部作品均以悲剧结尾,通过对这两部均取材自真实事件的作品的观察,我们不难发现爱玛和安娜·卡列尼娜有许多共同点。她们都被视为“不忠”的女人,她们都具有摆脱或改变自身处境的强烈愿望,与社会现实发了生剧烈的冲突,她们最终都选择自杀于自杀,性格之中都有一点浪漫的色彩,导致她们毁灭的外在因素都是所谓的“婚外恋”或自我放纵。同时她们之间又有很多不同。本文试以弗洛伊德的学说为理论工具,比较这两个经典形象,对“不忠”形象进行人格解读,探究她们悲剧的原因。
一、安娜和艾玛在三我下的人格分析。
弗洛伊德的人格学说认为人格是由本我、自我、超我三个部分组成的。本我是由先天的本能和欲望构成,遵循着完全的快乐原则,希望做到避苦趋乐。本我的发生依靠一种与生俱来的能量,它并不受外界时间、地点、环境的限制,也不遵循道德规范和理性的制约,一旦受到内部或者外界刺激产生兴奋,本我便开始发挥作用,要求释放自身的能量消除送种兴奋。自我是从本我中分化出来的一部分人格,它来源于本我,可是根本上又是服务于本我,自我遵循着现实原则,能够根据现实状况,选择合适的途径释放本我的能量,由唯乐原则过渡到唯实原则,自我存在的意义就在于本我和现实之间求得一种制衡。而由于自我是服务于本我的,因此自我还是会选择适当的时机和对象满足本我的本能欲望。超我是从自我中分化出来,遵循至善原则和道德原则,能够做到监督自我,驾驭本我,这是人格中最高级别、最为道德也是最为理想的层次。
首先我们应该看到,在三我下艾玛和安娜的表现有相似之处,但更多的是不同。爱玛更遵循快乐原则,她的力比多四处宣泄。从福楼拜细密的叙事中,我们可以看出,艾玛是一个追求所谓“艺术的”生活的人,她追求媚俗的艺术,要求把生活中的一切都变成“艺术的“。她爱读书,爱繁复的纹饰和美丽的家具,她需要的是大花瓶和蕾丝花边。艺术一定不能离开她的生活。她渴求进入上层社会,“艺术”的活着。无论是大花瓶、蕾丝花边的装饰还是在修道院的修行,艾玛所做的一切都是出于精神愉悦的目的,实现这一目的的手段就是以追求艺术为名放纵本我。而安娜则更具有一层理性意识。在安娜登场之初,她展现的更多的是一个超我的形象:美貌智慧、举止优雅,充满着魅力,正如文中吉蒂所说"令人注目的是安娜的本人,单纯、自然、优美,同时又快活又有生气"。在”诱使“她们做出”不忠“行为的男人出现前,她们本我的欲望都使她们备受煎熬。艾玛的丈夫无法理解妻子的欲求,而卡列宁也丝毫没有把关注给予安娜。尽管迷人的安娜是社交界的红人,身边也不乏倾慕者和追求者,但她却依旧固守着忠贞和家庭。安娜的坚持是超我对本我的压抑,达成的自我的妥协。这种超我来自于当时的社会准则。安娜的贵族出身使她在从小到大的教育中被规范,从而在这种妥协崩溃前,安娜都没有做出逾越的举动,她的行为处世方式与当时的社会准则保持着和谐一致,因此她为宗教礼法所赞颂,获得了来自化会的极大的认同感,这种认同感也弥补了安娜本我的缺失。
而艾玛则来自外省,她没有受到像安娜一样的社会道德的约束。艾玛的本我形成于她的童年时期,出身小康之家的她从小接受浪漫主义文学的熏陶,充满着美好的幻想,并且有着所谓”出人头地“进入上层社会的欲望。这些事物最后具象化为一个”影子“的形象,这种高标准是艾玛所在的阶层无法触及的,她企图以结婚的方式来改变现状,但夏尔显然无法满足她的要求,包法利只是一个普通的姓氏。从成为包法利夫人的第一天开始,艾玛就深刻体会到,自己并不想成为包法利夫人。这个毫无名望的姓氏和她的预想截然不同。她希望丈夫能够努力,把这个姓氏发扬光大。可夏尔并不明白艾玛的心情。于是艾玛尽力满足自己的其他需求,用“艺术”弥补本我的缺失。后来艾玛怀孕了,她希望生一个儿子,好好培养,荣兴家族,达成她的梦想。然而上天给了她一个女儿。因此她对生活感到了无趣,于是子爵第一次出现在她眼前的时候,她就爱上了他,甘做他的情妇。能和子爵相伴的时间太少了,艾玛便通过《花篮》《纱笼仙女》等杂志,报刊上关于赛马,剧院首演的报道来幻想自己和贵族过着相同的生活,假想自己已经跻身于上层社会中。
二、禁忌与矛盾情感
弗洛伊德在《图腾与禁忌》一书中对禁忌进行了详细的论述。禁忌随着文化形态的不断转变,逐渐形成为一种有他自己特性的力量。他逐渐发展成为一种习惯、传统、甚至是法律。而对禁忌的触碰则被视为绝对的禁忌,因为在很大程度上,人类社会的建构依靠着这些禁忌,无论是原始社会的维系还是现代社会的阶级观念等都根植于禁忌。触碰甚至是打破禁忌会导致整个社会观念的崩溃,因为一人的触碰会使得这种行为成为传染病,人人争相效仿,原有的社会急剧动荡最后被改变。
忠贞的观念在中西方的文化中都有所强调,而由此衍生的其他价值观,是对其的相互补充。这种完备的道德体系被要求为全体社会人所遵循,违反道德会引起整个社会群体的发对,因为道德的底线是法律,违法就侵犯了某一群体的利益。
这样的意识根治于每个受到社会规范的人的头脑里。但显而易见,这种意识又是对本我的压制。在这种情况下,人必然产生一种矛盾情感。人不断渴望去触碰禁忌,视其为无上的享受,但却绝对不能做它。同时人也憎恨它,这两股喜爱和憎恨的感觉,是无法得到很快解决的。它们以势均力敌的方式存在于人的内心里。禁忌本身在意识层活动,而欲望却深藏于潜意识中。这种矛盾往往导致触碰禁忌的行为的发生。
在诱惑出现时,两人最终都选择了本我。不同的是,安娜是在一种痛苦的纠结中最后选择了与沃伦斯基结合,并向卡列宁坦白了一切。在这个过程中,安娜始终被不安和愉悦两种矛盾的情感所缠绕。与伏伦斯基的相遇打破了安娜本我和超我的平衡,这种平衡的打破必然带来一种强烈的痛苦。在前文中已经介绍了安娜的外在和内里,这样的安娜势必不会像修女般恪守规范与禁忌,并且在这个社会环境下,所谓的规范都是虚伪的假象,这块遮羞布下仍然是一个丑恶的世界。在安娜的内心里,存在着的"另一个复杂的、富有诗意的更崇高的境界",这个世界在遇到伏伦斯基之后逐渐被打开。伏伦斯基初次在车站遇到安娜时,他感受到"有一股压抑着的生气流露在她的脸上,在她那亮晶晶的眼睛和把她的朱唇弯曲了的隐隐约约的微笑之间掠过。仿佛有一种过剩的生命力洋溢在她整个的身也,违反她的意志,时而在她的眼睛的闪光里,时而在她的微笑中显现出来。她故意地竭力隐藏住她眼睛里的光辉,但它却违反她的意志在隐约可辨的微笑里巧烁着"。这一描写暗示了安娜压抑着的自我下潜藏着其他另一些本我的特质。于是那场暧昧的舞会使得安娜潜在的欲望开始苏醒,伏伦斯基和安娜跳舞时,作为旁观者的吉蒂看着他们"感觉在送挤满了人的房间里只有他们两个人"。舞会结束时,安娜便急于离开,拒绝了主人的晚餐邀请,并在伏伦斯基追问她是否第二天就走时立刻给予肯定回答,回去之后她坚决改变行程第二天一早离开莫斯科。她的情绪激动、不安,字里行间都能让人感受到安娜在拼命压抑着她的本我,她急于逃离这个让她产生莫名动荡情绪的地方,是为了避免再次遇到渥化斯基,这一次自我占据了上风,她违也地希望自己赶紧回到彼得堡,回到原来平静的生活中去,越是这样的推饰越是体现了安娜内在的本我与自我之间的抗争,甚至在返程的火车上回忆起伏伦斯基她的感受也是暖但是随之而来伴随着强烈的羞耻感。安娜一直来所处的上流社会的环境使得她形成了这样的自我,她是一个已婚的贵族妇人, 她身为妻子和母亲的责任与追求爱的欲望产生了强烈冲突身份和社会道德感都强烈制约着她,她非常清楚的意识到自己的行为可能造成的严重后果。虽然在艾玛身上,同样同时存在着这两种矛盾的情感,但艾玛的痛苦更多的并不来源于社会意识,而是来源于每一次欲望得到短暂满足后产生的落差。面对这种冰火两重天的生活,艾玛极力想要逃离,从而谋划着与情人私奔的计划。安娜和艾玛的想法都落了空,情人并不是真正爱着自己。从愉悦的梦中醒来的两人都心灰意冷,她们看着自己的人生,思考是否还有挽回的可能,得到的答案都是否定的。在这种幻灭下,自杀成为唯一的选择。
结语
艾玛与安娜的悲剧,是人性的悲剧。从生活的角度看,艾玛和安娜似乎为人所不齿,但在文学领域里,我们似乎能理解两人的选择,同情她们的遭遇。放在中国,她们和那些“心比天高,命比纸薄”的女子何其相似;放到现代,她们又是多少婚姻悲剧的原型呢?艾玛和安娜的背后是人类“罪”的反映,我们每个人都是“荡妇“,都面临这三我的问题。对”不忠“者的悲剧的思考,是对自我的审视。而这种思考和审视是对我们为人的“罪的救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