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离城市,去远方
本文5500余字,阅读约需12分钟
这是一个长篇连载,写我跟乔紫叶之间相遇-相知-相爱-相守的故事。故事会从大学写起,再到广州—深圳—武汉—九寨—北京—大理,最后又回到广州。
这些年,我一次次离开广州,又一次次回来。因为她在这里。恋爱七年,我们还没结婚。但我一直对她说,你在哪里,家就在哪里。
我会边写边更新,计划写十多万字,每篇三千到六千字。因忙于生计,难以每日更新。但我会坚持写,用发自心底的爱,写出平凡生活中的我们。
希望读者诸君多留言,多提意见,参与到我的写作中来。写作是孤独的,也必须孤独。但你们的支持与鼓励,绝对是我坚持的动力。先行感谢。
坐在前往九寨的车上,我再次想起了凯鲁亚克。当年,他带着五十美元一路搭乘顺风车艰难地穿越美国,去往他心中的圣地——丹佛。
在丹佛,金斯伯格正等着他,尼尔·卡萨迪正等着他。但那里并不是梦中的应许之地。金斯伯格在嚎叫:他们旅行到丹佛,他们死在丹佛,他们回到丹佛徒劳地等待……我觉得自己比凯鲁亚克更幸运,至少我还有钱买张车票。
广州火车站,跟乔紫叶道别时,我竟没有离别的惆怅,只有上路奔赴远方的快意。三十一个小时,火车穿越大半个中国,终于到了成都。天色已晚,下着小雨,城市的霓虹灯在雾气中闪烁。我到了成都,如梦似幻。
广州早已春暖花开,细雨蒙蒙的成都还很冷。走在细雨蒙蒙之中,我不禁想到万夏的——今夜有的花必须开,有的人必须死;想到李白的——蜀道之难难于上青天;想到杜甫的——锦江春色来天地,玉垒浮云变古今。
这个城市我匆匆而过,看不清它现代化的面孔,眼前闪现的,还是那个文人骚客云集的蜀国。这里袍哥棒客出没,英雄侠士辈出,高高的山上还凝聚着几千年前的道骨仙风。我知道,那样的成都早已消失。但走在细雨蒙蒙的成都,我感觉传说中的蚕丛和鱼凫,盛唐的李白与老杜,比眼前的任何一个人都更真实。
次日早晨七点多,寒冷的黎明,下着毛毛细雨,我到茶店子客运站。在站里,我第一次看见了喇嘛,深红的僧袍,剃度后的光头,他们也有行李,也跟我一样要乘车,人间的车能把他们度到哪里。我要去九寨,手握车票,感觉那就是抵达天堂的通行证。
大巴车过了都江堰,穿进几条长长的隧洞,便是阿坝的映秀、汶川地界了。窗外是高耸的山,山上全是碎石,毫无植被,随时会垮塌的样子,一条河流奔腾着流往成都。河堤就像是被什么硬生生摧毁出来的,断裂层上布满孔洞,如同遭受过枪弹的袭击。公路就建在河堤之上,竟然没有坍塌,简直不正常。
几个小时的行程,大巴车沿河一直溯洄而上。窗外的一切都很陌生,很荒凉,就像是进入了另一个世界。过了茂县、松潘地界,开始上山了。海拔越来越高,山上覆盖着白雪,空气硬冷而干净。
大巴车行驶得很慢。公路上出现了积雪。客车谨慎地穿过积雪路段,过了岷江源,开始下山。公路崎岖而下,弯道很多,路边长满了松树。在一个特别急的弯道口竖着一块牌子,写着第一道拐。转过一道拐,行不多远,又有一道拐,道口的牌子上写着第二道拐。一共有九道拐。大巴拐来拐去,车厢里的乘客左摇右晃。
下了九道拐,又是在山谷中长久的穿行。车上有人说快到了,又说在沟口下车。我盼着到达。大巴车穿行在山谷中,迟迟没有停的意思。路途上,极少看得见房屋,全是山,全是树,一派荒芜。我一直在疑惑:人间的天堂,神奇的九寨,真的在里面吗?
九寨县城,这是夏天拍的
到达县城,已经下午五点多。看着暮色渐浓的城市,我感到特别恍惚。城市很小,两边是高耸的山。光裸的山上不见寸草,一片沙灰色,荒凉得很。一条河水浩荡奔流,激起浪花。两岸沙山高耸绵延,没于天际。吹面的风很冷,很干净。天空也很干净。我竟然到了九寨。这里除了荒凉,除了纯净,简直什么都没有。我真的到了九寨。一切犹如梦中。
我站在公路边,等着朗杰来接。破旧的街上,人来人往,十分热闹,新年的气息还未散尽。寒风扑面,吹乱我的长发。远远的,我看见了朗杰。他穿着很单薄,头发剪短了,脚上一双黑色皮靴,显出几分吊儿郎当的牛仔范儿。
人群中,他晃着身子,双手插在衣服口袋里,慢悠悠走着,简直像是从梦中朝我走来,一点也不真实。走到我身边,他依然晃着身子走了过去。我嘿了一声。他才猛然回头,看见了我。他一把抓住我的手,啊呀地叫了一声,仰天哈哈大笑。
他带路,拖着我的大箱子。我们穿街过巷,走出喧闹的市场,去他的住处。九寨县城实在很小,楼房破旧,摊位杂乱,跟一个小镇差不多。我们几步就走到了城中心。
站在街道口,他指着一块牌子说,那就是我的公司。我抬眼看去,只见一栋房子的二楼挂着一块喷绘广告布,竖写着——九寨沟奔达传媒有限公司,旁边还写着藏语。在狭窄的县城里,他的公司倒是很好地融入了周围的一切,只是比街道高了一层,要是不抬眼看,就看不到。他说,等挣够了钱,就找个市口好点的门面。
我在武汉工作时,朗杰读完大三,到了实习期。他先在成都一家影视公司干了几个月,不满意,回九寨创业,办了个工作室叫奔达传媒。他最大的梦想是拍电影。由于资金紧缺,奔达传媒起步很艰难。
冬天,他联系我,要我去九寨一起干。奔达传媒只做婚礼跟拍,九寨市场小,每个月能接到六七个单子已经红透了天,一单也就800块。两个人来做,很难维持生计。我问他,那边有没有适合的工作,有的话,就过去。
机会很快就来了。在给容中尔甲的老弟拍摄婚礼时,他认识了一个主持人。此人姓王,三十多岁,甘孜白玉人,在九寨各大剧院担任主持多年。他一直想做文化旅游,打造精品旅游路线。他跟朗杰一番交谈,很投机。
过了不久,老王联系他,告之自己的方案已得到九旅集团首肯,董事会通过会议研究,决定让他招兵买马去开发琼恰度假村的旅游项目。他第一个想起了朗杰,又让他找人。朗杰第一个想起了我。
这是当年老王的玉照
次日中午,老王就开着越野车,带着他老婆,还有副手,到县城见我来了。老王个子不高,块头很大,光头,圆脸,蓄着胡子,挺着啤酒肚,肥头小耳,大腹便便,披一件厚厚的军大衣。乍眼一看,活脱脱一个笑面佛。他的声音特别浑厚,吐出的每个字如作金石之音,响亮,刚劲,字正而腔圆,不愧是做主持的。
他老婆很瘦,长发披肩,瓜子脸,细细的眉毛,水灵灵的眼睛,小巧的鼻子有点鹰勾,嘴唇很薄,笑起来露出两颗小小的虎齿。她是舞蹈演员,三十多岁的女人,身材还苗条得如同被魔鬼的手摸过一样,有飞燕之骨感,也不失玉环之丰腴,浑身透出一股少女的活泼与成熟女人的魅力。
在饭桌上,老王稍稍问了我的一些情况,算是摸底。我特地把自己在武汉做编辑的刊物,给他带了一份。刊物上的主办单位写着长江传媒集团。九寨毕竟是小地方,人才稀缺。我能感受到,就因我在长江传媒集团主办的刊物做过编辑,老王对我另眼相看,抱有很多幻想。
然后,他开始大谈自己的计划,以及公司的现状。他就像一个坐镇指挥的将军,胸有万千甲兵,大谈如何扭转九寨的旅游市场。九寨的旅游市场几乎还停留在传统模式。各大酒店的各种坑蒙拐骗,也在无限制的损害九寨的名声。
尤其令老王气愤的,要数那些剧院。以他在剧院当过多年主持的经验,他痛感剧院领导的无知,而侮辱了优秀的藏族文化。他要打造出全新的旅游模式,开发精品路线,以此拯救九寨日渐低俗的旅游市场。
饭后,我们便去公司。九旅集团地处沟口,沟口便是九寨沟主景区大门所在地。越野车从县城出发,穿越在河谷中,四十多分钟才到达。世界级旅游景区大门所在地,旺季每天有四五万人在此熙来攘往,可想而知,沟口该是何等黄金地段。
可惜,两面的山并不理解什么是黄金地段,照样拔地而起,把一小块平地硬生生夹在河谷中。很多地方,河谷尚还开阔,唯独沟口一带,非常狭窄。通往九寨的公路被夹在山根,两面是高耸的山,巴着山根有一条清清的河水。
一排现代化与藏族化杂交的建筑耸立在河边,便是沟口的街道。此街道有一个很贴切的名字,叫边边街。九旅集团的假日酒店可谓得天独厚,在边边街紧挨沟口的第一家。据说,九旅集团能在那里建酒店,是因为董事长在上面有人。这世界为数不多的好地方,总会留给在上面有人的人,剩给普通人的真不多。
办公室在酒店后面顶层,很小,就是一个小阁楼。天杀的大厅却很大,大得出奇,还空荡荡的。九旅集团所有子公司办公点,除了假日酒店,都在这上面。空荡荡的大厅占据了巨大空间,剩给子公司作为办公室的,只有火柴盒那么大。
火柴盒里摆着一张大桌子,桌子分成四个隔间,放着几台破电脑,还有乱七八糟的办公用品。这张办公桌几乎占满整个房间,使本就狭窄的空间更狭窄。
九寨的边边街
我们四五个人一进去,房间里顿时显得再无立锥之地。更要命的是,房顶是往下斜的,走进里面,我们都得低头哈腰,以免脑袋撞破了房顶。九寨很冷。办公室里有电炉,我们坐下围炉烤火。
老王肯定也觉得办公室很寒酸,当即给我们解释说这只是暂时的,很快我们就会搬进琼恰,那里可比这里大多了。一进屋,他就抽起了烟。在呛人的缭绕烟雾中,老王开门见山说了些公司具体要干什么,又接着谈起自己的想法和计划。刚到九寨那会儿,我听得最多的就是想法和计划。
老王的想法和计划,核心围绕如何在琼恰打造精品酒店与深度旅游,提供与众不同的服务,让游客享受从未体验过的九寨之旅。在整个公司框架上,他要打造出九旅联盟。烟雾缭绕之中,我没听明白他所谓的九旅联盟究竟是什么东西。
后来,他把一万多字的项目方案拿给我看,主要是叫我修改。一看之下,我才明白,所谓九旅联盟,就是将九旅集团旗下的所有公司与酒店资源整合成一个联盟体。这样,就可以增强集团公司的市场竞争力。原来,时至今日,九旅集团竟然还没人想到要把这些资源整合起来。
九旅联盟也不单是整合集团内部资源,还要把九寨其他各大商家收编旗下,辐射整个九寨,直至成都。老王说到九旅联盟这个概念时的自豪神情,简直像是他又重新发现了某个新大陆。他说,九旅联盟一推出,就可以占领九寨旅游市场的半壁江山。
在这么说时,他双手向前慢慢推开,似乎那半壁江山就在他手掌之下。他只说占领半壁江山,但他眉宇间的神情,完全有吞并天下的气势。他只说半壁,估计是他不想做得太绝,还要给别人留点。
至于究竟要做些什么呢,那可就太多了。他一会儿说到什么穿越奇侠沟的徒步,一会儿说到什么途经则渣洼到达荷叶寨的徒步,一会儿说到什么温泉,简直把我搅糊涂了。刚到九寨那会儿,我对那些地名全无概念,听得满头雾水,不知所云为何物。
慢慢地,老王落到一个重点。他说,为做到这些,首先要拍一部纪录片作为宣传。按照他的意思,精品旅游在九寨还是新鲜玩意儿,九寨很多商家无法理解,外界也无人知道。因此,我们必须设计出精品旅游路线、娱乐项目等,再找几个人来演,拍一部微电影出来。老王有时说是纪录片,有时说是微电影,或许他觉得这两者是一回事吧。
讲起这部微电影或是纪录片啥的,他就更来劲儿了。他一来劲儿,烟也就一根接着一根地抽。我们便在狭窄的办公室里,烟雾缭绕中,听他热烈地谈论怎么拍出这部微电影或纪录片。
显然,他早已把每一个情节至少想了一万遍,讲起来也就滔滔不绝,激情四射,简直是惊喜不断,荡气回肠。关于即将拍摄的微电影或纪录片啥的,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是他的主要话题,每天都在讲。而且,还不光讲给我和朗杰听,几乎逢人就讲。
这是容中尔甲的剧院—藏迷
当天下午,老王驱车带我熟悉九寨。我们的目的地是琼恰。推开公司的门,走到大厅,我顿时清醒了许多。外面寒风刺骨,山河萧条。老王穿着军大衣,龙行虎步一般走在前面。我们穿过几家餐馆,走到假日酒店停车场,坐上老王的越野车。他开车很野,几个转弯,车就上了九寨大道。春天还未到来的九寨,处处荒凉。
刚到九寨,我对一切都很陌生。车窗外一会儿出现房屋,一会儿是山,一条清澈的河流始终奔腾在公路下面。我只感觉,无论去哪里,都要跑很远的路。终于,老王提醒快到了,要我注意看窗外的雪山。转过一个弯,老王减速,指着窗外说,你看,那就是琼恰的雪山,怎么样,漂亮吧。我望出去,果然看见了远处的雪山。四周的山荒芜得很,雪山一片晶莹的洁白。
后来,我得知那里叫郎寨。郎寨对面是达吉寺。越野车跑过达吉寺,拐进一条小路上山。小路坑坑洼洼,在山间蜿蜒而上。转过一个弯,眼前豁然开阔。对面是荒芜的山,下面是郎寨。公路穿过悬崖,越野车呼啸着一路飞奔。道路坑坑洼洼,飞奔的越野车颠簸得很厉害。嫂子在后面叫他开慢点。老王炫着车技,哈哈大笑。
“转过这个弯,哇,那才叫一个神奇。”老王大声说,“快到了,快到了,转过这个弯,神奇的琼恰就出现了。哇,雪山,你看,雪山出现了。从这里看雪山,那感觉完全不一样。”
越野车转过一个弯,眼前再度豁然开阔。三座雪山赫然出现,像是突然闯进了我们的眼睛。老王惊叹不已,停车,要我们下车饱览雪山的神奇。我们下车,站在路边,远望雪山。山上海拔高,比山下冷多了。雪山,都是藏族人的神山。
老王指着雪山给我一一介绍。左边状似圆宝的叫索波神山,中间最小的叫比芒神山,右边形如金字塔的叫白坚神山。他指着中间的比芒神山说,那里有个地方叫垭口,站在垭口上,可以俯瞰九寨沟的镜海和珍珠滩,翻过垭口,四五个小时的路程,就能到达则渣洼。
我很惊讶,疑惑地问,车从沟口出发,走了这么远,竟然走到九寨沟后面来了?翻过那个垭口真的能走到九寨沟?
“当然。”老王不容置疑,“翻过那座山,就是九寨沟。所以,琼恰才会被称为九寨的后花园嘛。”
我们上车,继续前行。很快,越野车开进了寨子。路边竖着一排排经幡。飞檐翘角的藏屋。穿着藏装的老人。舒缓的草坡。草坡上有牦牛和马。我头一次看见了牦牛,看见了马。那些家伙低着头在荒芜的草坡上吃草,无视来人。荒芜的草坡上有草吃吗?反正它们低着头,看也不看一眼究竟谁来了。
一条小河静静流淌,河边堆着木柴,站立着几棵光秃秃的大树。在一棵大树边,有一栋破烂的木屋。河边也有木屋,很小,肯定不是住人的。这些河边的木屋用来干嘛?
琼恰的马、草坡、神山
越野车继续前行。路边也出现了马。它很安静,站在路边,垂着头,像在沉思。它比我安静。越野车呼啸着冲进一个坝子,停下。我开门跳下车,转着身子看。高耸的雪山,大片的森林,舒缓的草坡,视野非常开阔。鳞次栉比的藏屋,飘动的经幡,还有小小的白塔,白塔边的木屋,木屋后的草地,草地上的牛马。这里很安静。这里除了荒凉,除了安静,简直什么都没有。还需要什么呢?
天色快黑了,竟然快黑了。一个藏族姑娘牵着一匹白马,从木屋下面走了上来。那马可真有点脏,低着头,似乎都不好意思这么脏出现在我们面前。
藏族姑娘二十四五岁,一身家常藏装,有点高,头发从中分开,一把扎在脑后,脸有点圆,高鼻梁,细嘴唇,唇线抿得挺紧,肤色偏黑,一双眼睛特别清澈,胸前挂一串菩提子,手里拿着佛珠,边走边细声念着。白马迈着悠然自得的步子,从我们身边走过。姑娘望着我们笑了笑,跟那匹马一样带着羞涩。
老王走在前面,打开一个铁栅门。我们踩着一条水泥路走进去。河流就在路下。路边延伸着一人高的木栅栏。一片巨大的草坪被栅栏围起来,成群的牛马在里面低头啃青。
过一道桥,我们走到餐厅外面。桥头有一栋飞檐翘角的小房子,是保安亭。保安亭后有一个水上餐厅。我们绕过保安亭,走上水上餐厅。水上餐厅横跨在河水之上,伸进那片牛马啃青的草地,四周围着木栏杆。凭栏可仔细观看啃青的牛马。抬头一望,雪山是那么近,又那么远。
餐厅前面一片草坪,围着一圈低矮的木栅栏。一条石板铺就的道路通向餐厅大门。餐厅全然是藏式结构,只有一层,雕梁画栋,飞檐翘角,盖着黑瓦。大门上方木板上,油漆剥落之中,能隐隐看出“索波餐厅”几个金色斑驳的大字,还有藏文。门上画着牦牛、海螺、吉祥结、火焰之类的藏族文化符号。整栋房子简直就是凝固的藏族文化与艺术。
天真的快黑了。我们踩着草地中一块一块石头,走到大路上。老王打开又一个铁栅门。他说,白书记住在这里,可真是过着神仙般的日子。我没见过白书记。白书记的房子很矮,坐落在山脚。与白书记房子并排,有一栋高大得多的房子。后来,我们进入琼恰,就住在这栋房子里。
老阿妈转经的白塔,我们住在右边的房子里
路边有块地,地中有座小小白塔,竖起几根特别高的经幡。暮光中,白塔里缭绕出淡淡的烟。一个老阿妈绕着白塔慢慢地走。白塔后面有一栋低矮的房子,挡住了暮光,使白塔一面显得有些昏暗。老阿妈绕着白塔,走进昏暗中,便成了一截移动的阴影。我问朗杰这是在干什么。他说是转经。转经?我头一次听说转经,真新鲜。
我们从一栋房子外面走过,走到老阿妈转经的白塔前。或许是怕打扰老阿妈,我们都没跟她打招呼,而且声息全无,静悄悄走了过去,好像那里是一处极其神圣的地方。老阿妈正背对着我们转经,估计都不会听见有人走过。
走上大路,我偶然回了下头。这一回头,令我大吃一惊。老阿妈竟然在微笑着挥手向我们的背影作别。若非偶然回头,我根本看不见这一幕。我看见了,却没给他们说。老阿妈永远不会知道,她向我的背影挥手作别,是多么深情地挽留住了我。
晚上,在老王安排的旅馆里,联系乔紫叶,我很激动,给她讲在九寨看见的一切。我逃出了城市,回归到大自然中。面对九寨的青山绿水,我灵魂的黑暗逐渐被驱散,痛苦与孤独不再纠缠着我。
那是一种什么感觉?我告诉乔紫叶,就是心非常平静,非常平静,不再愤怒,不再绝望。我说,这里才是适合人住的地方,等我安顿好了,你也过来。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