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笔】天牛 | 郑信平

文|郑信平

五一放假,不想凑热闹,于是载上大小,赶回老家,和二哥喝喝自吊的谷烧,也陪陪老妈,才是惬意的假期。平时周末儿子要补课,每一次都是匆匆忙忙的来回,这个假期休息五天,十分的难得。晚饭后,陪着老妈坐在大厅的八仙桌那瞎扯闲聊,天气不冷也不热,连蒲扇都不需要,确实舒爽之极。

但已有蚊子出没,应该是这一两天气温升高,唤醒了沉睡的它们。可刚出来的蚊子,活力不够,笨拙又木讷,似三两岁刚会走路的小孩,跌跌撞撞。应该是冬眠时一个姿势待久了腿脚麻木所致吧,但它们跌倒后还一个劲地重起振翅,精神很是可嘉。许是赶五一劳动节的场,要证明给人看其不是懒惰蚊子,而特意从睡梦中强行醒来。那莽撞的样子,像极了周末早上被我叫醒的儿子去赶场补课,睡眼惺忪,手脚疲软,连书包都背不动,但又不得不照做执行,只不过动作慢了那么一点(的N次方)而已。

此时的蚊子还不会咬人,连恼人的嘤嘤嗡嗡声都没有,只在明亮的灯光下乱飞,撞来又撞去。有时撞到白(色南)墙(还不回头),还一个劲地振翅,最后跌落于地,被上了年纪行动迟缓但面对蚊子苍蝇手脚却灵活的老妈给拍死在粉白的墙上,留下黑迹点点。

五一节的蚊子和苍蝇比都没得比,白天那东飞西走的苍蝇,已是身影矫健,疾飞时快如火箭,完全进入夏天的工作状态了。许是身形越小冬眠醒来后恢复越缓慢的缘故吧,那么,松鼠与黑熊棕熊也不一样么?哪天了解下。

刚想到昆虫是否真的会冬眠,醒来后才行动迟缓,就来了个好东西,算是曹操般的明证(其实天牛成虫寿命短,熬不到冬天就死了)。

儿子对土话半懂非懂,插不上嘴,很是无聊,就东走西走的,自找乐趣。突然,他手指厨房的墙壁,好像哥伦布发现了美洲新大陆,很是激动和惊奇。只见他圆睁双眼,张大嘴巴,想说但不知道该怎么说,只是“牛……牛……牛”乱喊。语气不十分肯定,好像在怀疑自己用词的准确性,一时又找不到别的可代替词语,来告知我们墙上发现了什么。被打断聊天的我们,自然都奔向厨房,抬头看墙,原来是一只大大的天牛,夜晚趋光,来到了寒舍,正趴在厨房与大厅之间的门边头顶处。

刚好够着,伸手强行拉扯下来,准备收归透明塑料盒,慢慢欣赏。也在奇怪儿子怎么知道这种东西叫“牛”的,正在纳闷恍惚之际,一不小心,手背就被天牛尖锐的足端钩爪给钩上了,钩进肉里。没法子来硬的了,只有任其在手上呆够后,慢慢爬动,乘其放松之时突然翻转手背,抖落它。

对这玩意,我打小就知道一旦被其钩上,若强行拉扯,则激起其对抗心,就会张牙舞爪,大颚乱咬,钩爪乱抓。一旦抓住,就死抓不放,可说是抓哪就钩住哪,绝对挣脱不了。所以,我们常常是用剪刀将它足尖的锋利钩爪剪了后,才放心玩的。像大颚咬木棍,绑线飞行,拖拉重物,甚至挖空肚子装载小石子,大凡能想出的,都要试试,也不怕货源的不足,树上有很多。

好久不见这熟悉的陪伴我度过了愉快童年的老朋友。它现在被关在透明盒子里,乱爬乱抓的,里面光滑,没有地方可抓,也咬不到什么。看样子这更激恼了它,只见它脖子一伸一缩的,脑袋有节奏地上下点着,脖子关节处发出有规律的“嘎吱嘎吱嘎吱”的声音,很是雄壮有力呢。我得好好地再瞧瞧它。

盒子里的它,体呈长圆筒形,背部略扁,背上有两个可张开的圆弧角质盖,盖上有许多黄褐色斑点,盖下是用于飞翔的两对膜翅,此刻正收拢叠放着呢。有点方正的脑袋上,额头凸起,由很多结节连接而成的长长触角着生在额的突起上,像两根正在垂钓的鱼竿伸展着。圆鼓鼓的大复眼,在额头的两侧,似在紧盯着眼前的我,怎么还不放我出去?脑袋下方是强壮的大腭,一张一闭,像锋利剪刀的快速开合,似有剪开一切挡路物的大无畏之举。和脑袋一样长和扁圆的脖子,只有一节,两个尖尖角刺在脖子两侧突兀着,显示了其武装到脖子的凶狠。从复眼直至屁股尾的两侧面,各有一条黄色带子,面条般宽,横贴在圆筒的中间线处。三对细细灵活的长杆足,一刻也不停地爬来又走去,可惜老是打滑,细足最末一节有可与接触物随时保持最大接触面的扁平化足板,足板面有细绒毛,助于附着它物,足端更有岔开的钩子,鹰爪般弯曲又锋利。

总之,这是个肉食性,凶猛型昆虫才对。其除了有大黄蜂般的大颚,能飞翔的翅膀,强壮的身体,它还有大黄蜂没有的硬盔甲,和那头上随时转动,用于探索的灵活触角。可惜其是植食性的有害昆虫,空有着威猛的装备,也白瞎了唬人的外表。

天牛成虫在树皮上产卵,幼虫挖树洞而居,以木材为食,这是害虫。长势良好的大树身上很多都被掏得洞洞孔孔,三两年就会被蛀死。经常有木材制成家具后,忽然发现其中尚有生存的天牛幼虫,或者天牛羽化而出的偶然情况呢。

所以,大人们对我们的捉天牛来玩,基本上是不干涉的态度。小孩子的我们,手脚灵活,常常爬到柳树梨树上去,找寻这东西,捉来当玩具。也根据颜色,将它们分为“水牛”(淡褐色或黑色)或“黄牛”(黄色)。

我国人民很早就知道天牛是蛀食树木的害虫。李时珍在《本草纲目·虫部·虫之三》天牛纲目中说:“天牛处处有之。大如蝉,黑甲光如漆,甲上有黄白点,甲下有翅能飞,……六足在腹,乃诸树蠹虫所化也”。蠹虫所化,表明其“蛀食”的本性。苏东坡也有《天水牛》诗一首,其诗云:“两角徒自长,空飞不服箱。为牛竟何事,利吻穴枯桑”。天牛不服箱,不负载车箱,即不驾车,只是以锋利的大颚钻穴于桑树之中,大搞破坏。天牛虽有触角似牛,也盗用了牛的美名,但其却没有像牛那样有益于人类,而是以它们的有力大颚,为害树木,实属不该。(2021年5月4日)

作者简介:江西玉山人,四川大学毕业,哲学博士,曾在乡镇、县级政府任职,挂职中国人民银行总行,现为中部某省地级市公务员,从事金融口工作。喜藏书、阅读,也喜动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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