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巷故事】三德里 向警予被捕的地方

汉口大智门车站前的车站路附近，有很多著名的里份，如辅堂里、如寿里、长清里、德兴里、宝华里、三德里、公德里、宏伟里等。其中，建成较早、相邻相通，占据着中山大道车站路和海寿街之间的整块黄金地段的，是三德里、公德里和宏伟里。

浙商建成三德里

三德里西门通友益街，北边有两个出口通海寿街，东门通中山大道，南边连接公德里、宏伟里。主巷道东西走向，长135米，宽6米，这是一般巷道中少有的宽度。

三德里以主巷道为轴，左右各有6排石库门二层楼房，共76栋。两排房子之间，前门相对的巷道宽4米，后门相对的巷道较窄。据《武汉地名志》记载，“清末民初，由三兄弟合资建房成里，并在此开设三德堂商号，故名三德里。”另有资料说，三德里的投资开发商为“南浔四象”之首刘镛的次子刘锦藻（或曰刘锦藻等三人），于1901年共同投资建成三德里。

三德里的雕花门窗装饰

刘镛于清道光五年（1825年）出生于浙江湖州南浔，曾在绵绸庄为学徒和在丝经行当伙计。后经营蚕丝生意而致富，又经销淮盐，为全国著名的大盐商，并先后在上海、杭州、青岛、汉口、常熟经营房地产。“不数年，业翔起，当同治初，已殖财数十万，号巨富。”（汤寿潜语）成为晚清湖州丝业巨富“南浔四象”之首(余为张颂贤、庞云曾、顾福昌)。刘镛共有四子，各有堂号，刘锦藻的堂号称为贻德堂，所以有的文章称其为刘贻德。

刘镛（1825—1889年）

刘锦藻最大的名声还不在经商，而是整理文献。他生于1862年（同治元年），原名安江，字澄如。1875年（光绪元年）中秀才，1888年（光绪十四年）中举人，1894年（光绪二十年）进京赶考，与南通的张謇同榜甲午科进士及第，并一起参加了殿试。张謇中状元，刘锦藻则为两榜进士。他与张謇从文墨之交，成为挚友。又经张謇介绍，与维新派汤寿潜结交甚笃。1901年（光绪二十七年），刘锦藻出资助赈陕西灾民，依例授四品京堂候补衔。同年写成《皇朝续文献通考》（初编320卷）进呈，赏内阁侍读学士衔。

1905年（光绪三十一年）7月，汤寿潜、刘锦藻与浙江绅商在上海集议，拒绝英美借款，决定在浙江自造铁路。清廷以汤寿潜总理浙江全省铁路公司，刘锦藻襄助建设沪杭铁路，任董事兼副理。刘锦藻还在杭州入股浙江兴业银行，在上海设大达轮埠，在南浔与人合资举办浔震电灯公司。中年以后，沉溺于清朝史料的整理。独自穷20多年之功力，于1921年编成400卷的《清朝续文献通考》，为著名政书“十通”的收官之作。又喜藏书，在南浔建有藏书楼“嘉业堂”（后公布为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又多慈善之举，在兴学、赈灾等方面大有建树。1934年病逝于上海寓所，终年73岁。

刘锦藻（1862—1934年）

献身革命向警予

向警予原名向俊贤，湖南溆浦人。1922年加入中国共产党，曾担任中共第二届、第三届中央候补执行委员兼妇女部长。1927年春，向警予请命到武汉工作，担任湖北全省总工会女工运动委员会及中共湖北省委常委兼妇委书记，领导妇女革命运动。“七·一五”汪精卫公开反共，向警予不畏艰险，留在武汉转入地下斗争，担任中共湖北省委常委兼妇委书记。

向警予不断变换住址，以防不测，半年时间里辗转于汉口的广福巷、贤乐巷、昌年里、河街，最后搬到法租界三德里96号（今27号）。当时向警予与湖北省委指派给她的女助手陈桓乔同住于此，对外以姑嫂相称。向警予化名夏易氏（一说夏云英），公开身份是失业的小学教员。陈桓乔化名易陈氏，是家庭妇女。她们以找工作为掩护，每天外出活动，这里也成为省委重要的秘密联络处。

向警予（1895—1928年）

向警予当时出任中共湖北省委秘密机关报《大江》主笔，负责该报编辑出版工作。据陈桓乔撰文回忆：“我们的住处就是省委宣传部，又是报纸编辑室。大姐（即向警予）多半外出到工厂或其他单位联系工作、开会等……大姐常彻夜不眠，撰写社论文章。”由于叛徒出卖，1928年3月20日，向警予在三德里住所被法租界巡捕逮捕。

当时的法国驻汉总领事兼法租界工部局总董陆公德，接到了武汉卫戍司令胡宗铎的交涉信，要求将向警予尽快引渡给国民政府，而他却被操一口流利的法语的向警予卓越的才华所折服，改变初衷，一度决定只将向警予驱逐出法租界，而拒绝将其引渡。

国民政府利用这件事大做文章，称陆公德“受贿庇共”，号召武汉民众成立法国租界后援会，声称要收回汉口法租界，并陈兵汉口法租界周围。法国政府鉴于1927年因“一.三”惨案引发的中国收回汉口、九江英租界的教训，让吕尔庚接替陆公德的职务。4月12号，向警予被引渡到武汉卫戍司令部军法处。5月1号，受尽刑讯、坚贞不屈的向警予在汉口余记坪被枪杀，献出了年轻的生命。

三德里27号向警予故居  王汗吾2013年摄

汾阳冀家在汉口

山西汾阳民国初期有一位著名绅士冀贡泉，曾任山西司法厅长、山西省高等法院院长、山西大学教授、山西省政府委员兼教育厅长。50年代任北京大学法律系主任、中国政法大学第三部主任、中央法制委员会委员、山西省人民代表、省政协委员、省文教委员会主任、省政协副主席等职。曾参加起草《婚姻法》和释放日本战俘的工作。

1937年夏天，日军即将占领汾阳前夕，冀贡泉本来决定到陕北参加红军，一是得知其长子冀朝鼎要在１９３８年从美国回国（最好在大城市等候），二是“深知自己曾留学日本，在日本小有名气，日本人来后一定会找他做事。他不愿当汉奸，所以赶快带着一家人逃往汉口。”冀家到汉口住进法租界三德里。冀贡泉在汉口以挂牌律师为业。

冀朝铸（1929—2020年）

冀贡泉还有一个儿子叫冀朝铸（1929年7月出生），后来以任周恩来总理的英文翻译和联合国副秘书长而闻名。他1939年赴美，1948年进入哈佛大学就读，二年级时因朝鲜战争爆发毅然放弃学业，1950年10月回国就读于清华大学化学系。1952年4月赴朝鲜开城参加中国和谈代表团工作。1954年4月回国在外交部工作，先后参加过日内瓦会议、万隆会议中国代表团的工作。

70年代亲历尼克松访华、中美发表“上海公报”谈判等一系列重大事件。曾为毛泽东、周恩来、邓小平等党和国家领导人当翻译。1973年3月任中国驻美国联络处参赞，1975年5月回国任外交部国际司副司长，1979年任外交部美大司副司长，1982年3月任中国驻美大使馆公使衔参赞，1987年任中国驻英国大使馆大使。1991年任联合国副秘书长。1996—2005年担任中华全国归国华侨联合会副主席。

美国总统尼克松访华时的冀朝铸（左四）

冀朝铸的口述回忆录《从红墙翻译到外交官》写到：“那时，日本飞机又加紧了对汉口的轰炸，但因为我们住在法租界，日本当时同法国尚未开战，法租界就等于是法国的领土，因此相对来讲还算安全。我记得有一次，我们全家人站在房屋外面的马路上看日本飞机轰炸和中国军队的高射炮还击。忽然听到一阵欢呼，我们赶快抬头看，原来一架日本鬼子的飞机被打中了，冒着黑烟掉了下来，我们也都跟着欢呼起来。”

冀朝铸的祖父就是在三德里去世的。“祖父也跟着我们一起从汾阳到了汉口，没过几个月，他就因病去世，享年84岁。父亲后来告诉我说，祖父一生住在山西乡下，无法适应汉口法租界的生活方式，饮食也不习惯，所以一到汉口就感到身体不适。我想祖父去世虽然和水土不服有关，但主要还是老人眼看自己的家园遭到日本侵略者的蹂躏，老百姓惨遭不幸，生灵涂炭，忧国忧民而死的。祖父去世后，许多权贵到我们家吊唁，这说明父亲当时在汉口还有相当的影响力。南京陷落后，汉口是临时首都。有几个官员告诉父亲说，蒋委员长想请他做司法部副部长，但父亲拒绝了。大概父亲那时已经对蒋介石的不抵抗主义非常气愤。”

冀朝鼎回国后，根据周安来的安排，举家赴美，“任务有两点：一是在全球性的反法西斯战争期间，促进国际反法西斯统一战线的建立及壮大；二是促进中美人民友好，并促使美国人民支持中国人民抗日，建立新中国。”（汪向同：《我的丈夫冀朝铸》）这样，在武汉沦陷前，冀家包了一家水上飞机，飞往重庆，1939年举家赴美。

冀朝铸为毛泽东会见斯诺夫妇当翻译

李焕寻根三德里

2002年的一天，一位耄耋老人走进三德里，一个门楼一个门楼地仔细辨认着。这位老人就是原台湾“行政院长”李焕，辨认搜寻的是他曾经的汉口旧居。

86岁高龄的李焕是个地道的汉口人，1917年9月24日出生于汉口，字锡俊。在武汉，他读完了小学，中学就读于省立二中、江汉中学，湖北警官学校毕业，美国哥伦比亚大学教育学硕士，韩国檀国大学荣誉哲学博士。曾担任台湾当局“行政院长”、“总统府资政”、“教育部长”、“国立”中山大学校长、国民党秘书长等职。

李焕（1917—2010年）

李焕在三德里找到了他的旧居：“它的建筑结构虽然没变，但已经分给四家人住了。”“我在武汉的那段日子一直住在三德里，那个房子里有我好多的回忆。”“我印象最深刻的就是对面有个电影院，叫明星电影院。”（后来的武汉电影院）

李焕曾为争取留学拼命读书。“那时，学校有规定，如果能考到年级一二名就可保送去日本留学。为这个名额，我拼命学习，本来已经到了第5名，可我不服气，休学一年，继续在下一个年级里再争。终于，我如愿考到第2名，可那一年正好是1937年，卢沟桥事变发生，学校的保送机会没有了。”

2002年、2005年和2006年，李焕三次回到武汉：“武汉的变化太大了，每次回家，都觉得家乡变化真大。”李焕有4个孩子，他经常给他们讲起湖北，讲起武汉，并希望他们多了解、关注武汉，多参与到两岸的沟通与建设中。他还多次鼓励台湾企业家来汉投资。“我希望湖北的明天会更好，武汉的明天会更好，两岸之间的合作关系更密切。”“湖北省在华中乃至全国都是一个重要省份，我对家乡的发展前景与美好未来充满信心。”2010年12月2日晚，李焕因心肺衰竭在台北荣总医院病逝，享寿94岁。

2002年李焕（前排左三）、李庆华（前排左二）在三德里

打捞城市记忆 钩沉三镇往事

汉口明星大戏院（武汉电影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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