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古话今论相火

《素问·天元纪大论》曰：“君火以明，相火以位。”

“君”，指君王，喻最高主持者；“火”，有温煦、推动之意，是事物生发之动力。君火，即事物生长变化的最高中枢、主持者及其动能。

“相”，宰相，有辅佐之意；“宰”，意为主宰。相火遵从君火旨意，是具体完成、促进事物成长变化或人体生长发育之动能。西汉名相陈平道：“宰相者，上佐天子，理阴阳，顺四时，下遂万物之宜，外镇抚四夷诸侯，内亲附百姓，使卿大夫各得任其职也。”

一般认为肝、胆、肾、三焦内均寄相火，而其根源则在命门。常说的清相火，多指情欲之火，或者情欲之火是相火中的重要部分，其所包含性冲动、七情欲望所致之内火。相火倚仗下焦肝肾之阴精为质，在常态下为人体生发之源，若相火妄动不居，则成“元气之贼”，能伤及人体之真阴。

“明”，神明，光明，是君火常态应有之表现；“位”，位置，安分于本位并能充分行使其本身应尽之职责。如此“君火以明，相火以位” 者，即君火之政，至尊无为，无私之光如常；相火守位禀命，宣行火令，辅佐君火以王道敦化，犹宰相奉行君令，职位之所然也。

张介宾在《景岳全书·君火相火论》中指出：“盖君道惟神，其用在虚；相道惟力，其用在实。故君之能神者，以其明也；相之能力者，以其位也。明者明于上，为化育之元主；位者位于下，为神明之洪基。此君相相成之大道，而有此天不可无此地，有此君不可无此相也，明矣。” 君相二火，皆人体阳和之正气，失其正则为邪，失其和则为热，故所谓君火、相火为邪者，当指君火、相火之邪热者而言，而非君火、相火之本身为邪火。

关于相火之论，古今医家多有阐发，如朱震亨认为相火以肝肾为源，存于五脏六腑之中。相火其常，隐为贵，则是 “人非此火不能有生”；相火其异，显为妄，则是 “元气之贼”。黄元御在《四圣心源》卷四·劳伤解中论述：“乙木上行而生君火，甲木下行而化相火。”乙木在人身为肝，性质阴柔以升为君；甲木在人身为胆，纯阳参天以降为相。即上升者君火，下降者相火，实溯其本源不二。彭子益在《圆运动的古中医学》中提出：“春分至立夏（3月20日- 5月6日）的热，称为君火；小满至小暑（5月20日- 7月8日）的热，称为相火。君火运行，重在上升，相火运行，重在下降。相火由秋降入水中，再由春升上，乃为君火，而君火又随相火下降，名曰五行。相火下降于水中，为君火之始气；君火者，相火之终气，君火又随相火下降也。”

今人多喜进补，且普遍使用生长素、促熟剂等类激素物，加之近年网络影视作品颇多情欲镜头，又熬夜多虑、厚味嗜酒等，此皆能不断消耗、透支生命活动的物质基础——阴血（精）。阴精者，易损难复，若伤戕过度，则阴虚阳亢、相火妄动，在小儿则常现好动烦躁、睡眠不安、性发育提前、早熟等类似亢进状态；成年男性时见少寐多梦、心中烦热、头晕目眩、心悸不宁、善恐健忘、遗精早泄；女性则现月经提前、春梦潮热、小便短赤、口干目赤、舌质红瘦、脉弦细数等症。

张景岳首提引火归元之法：“阴根于阳，阳根于阴，凡病有不可正治者，当从阳以引阴，从阴以引阳，各求其属而衰之。” 即真阴不足，阳无以依附，虚阳外浮或阴寒内盛，格阳于外，出现真寒假热之象，其法皆可在滋阴药中少少加入附子、肉桂之物，引导上越之火复回命门之中，则可安矣。方如《金匮》八味丸：附子、肉桂、熟地黄、山药、山茱萸、泽泻、茯苓、牡丹皮；次如陈士铎之引火汤：熟地、巴戟天、茯苓、麦冬、北五味；又如费伯雄的潜龙汤：龙齿、龟板、生地、龙骨、知母、黄柏、人参、玄参、蛤粉、肉桂；再如王正宇所创导龙入海汤：生地、熟地、生龙骨、生牡蛎、怀牛膝、附子、肉桂。明其理，必不泥于上方，皆可化裁投用，以得其真效。

丹溪认为阴精物质有限，只能供给人身三十年即始衰竭，“夫以阴气之成，止供给得三十年之视听言动，已先亏矣。” 那到底是何种原因使人阴精加速消耗？丹溪翁进一步以相火论述：“夫人之情欲无涯，以此难成易亏之阴气，若之何而可以纵恣也。”人体经络气血为阴，属物质，其所以能升降、流通，是因为有阳的存在，亦就是具生发之气的小火，即正常之相火。

如受外界刺激，比如情欲之事，则多会相火妄动而伤及真阴，从而加速衰老。故贪欲之环境当尽量回避，不可盲目进补，少食激素、加工次数多之食品等，但现人都觉此事只说则易，执行起来实是甚难。早在700余年前，丹溪他老人家就充分预见到：“古人谓不见所欲，使心不乱。夫以温柔之盛于体，声音之盛于耳，颜色之盛于目，馨香之盛于鼻，谁是铁汉，心不为之动也！”

注：本文已发表于中国中医药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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