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诌| 如梦令

找书,触到最底层蒙上灰尘的日记本,黑色柔软的皮质封面,还是翻开来,胡乱写上了几笔。往前翻,最后一次的日期,停留在2016. 2. 28,那时的我慌乱地写:很害怕,很绝望……

就像,做了一场梦,梦里大雪纷飞血肉模糊,醒后云开雨霁一派平和。

原来猝不及防从来都不是昙花一现;原来沧海桑田未必要经年累月;原来胸有成竹转瞬就土崩瓦解。

可是啊,化险为夷和柳暗花明也紧随其后呢。周二的深夜,忍不住在电脑前慈悲,为人事和人世。

竟然近一个月,未曾提笔白纸黑字地写过什么旁人也许视作渣滓自己却敝帚自珍的文字。想说,日记里的自己,最诚实最骄傲也最谦卑,最勇敢最坚强也最脆弱。健忘如我,如果没有那些文字,日后凭何祭奠?

那天看到一位师姐的票圈,说:“发现每次重拾日记的时间,大致都是压力很大抑或很迷茫的时候,这些时候也只有在日记里自说自话,才能理清思路。”

一场寂寞真实赤裸的独白,看台上空无一人,唯有咽下孤独慢慢咀嚼。

想起安妮宝贝写过的:“孤独是,在你需要别人的时候,你遍寻不着;在你不需要别人的时候,你自给自足。”

可是我喜欢。

于是许多坚持,也无需其他理由了。

现在愈益发现世间许多事,何止是“喜欢不难,难得是一直喜欢”,而是“喜欢也难,更何况一直喜欢”,世事太浮杂,竟很难清楚地明白,自己究竟喜欢什么。而这种喜欢,并不是对巧克力、水果、美剧那般的喜欢,而是掺杂着意义、尊严和成就感的那种喜欢。所以才会念念不忘,所以无论搁浅多久回头还是会紧抓不放,所以才会在最无助最绝望的时刻奋不顾身地投向它的怀抱。

譬如,写这件事。

原谅我又在没头没脑地自说自话了。

前夜做了此生最恐怖的噩梦,而且第一次在半夜哭醒来。那时我平躺在床上,突然不可抑制地嚎啕大哭,迷迷糊糊睁眼瞥到窗外宁谧的夜色,翻身起来看手机,03:28.

清醒过来仍然不寒而栗,接着继续痛哭流涕,把胸中的郁积,全都释放出来。大概眼泪太过思念我,许久未曾相聚,怎么也要找回我重叙旧情。梦中的场景依然真实得可怕,白日里所见的许多琐屑,全都无厘头地汇聚在一起,拼凑成可怖的压抑的惨白的绝望。

梦见,自己坐在轮椅上,长长的胶管涌动着温热暗红的血液。医生淡漠地宣布我的死刑,朋友同情怜悯的眼光,医院惨白的床单,冷冰冰的机器……

梦中的那种绝望,比死亡还冷还可怕。

醒来后胸口仍像压着大石块,闷得透不过气。我跪在床头,语无伦次地祷告。

感同身受若在梦中。

那也很疼。

也终于知道,这世间,还有许多许多未曾经历过的疼痛,而自己,也必然无法坚强到笑着应对。

庆幸是梦。

于是周一晚再去医院时,竟然第一次感到一阵阵发怵。

人说“健康就是最大的财富”,果不其然,第一次如此感同身受。

觉得医院,是最见世间万象、大悲大喜、人生去处的诡异场所。这里每时每刻,都在经历太多的不可预测、不期而至和不辞而别。太多的人,或垂垂老矣,或明媚如光,却无一不被疾病的爪牙咬噬,作为观者,你会吃惊,会心疼,会惋惜……

一直诧异常年就职于医院的医生,如何练就极强的心理承受力,坦然面对生命中的这么多疼痛和别离。我想,也许感性的人,是不适合从医的,因为Ta会见到太多眼泪触到太多鲜血听到太多哭声,怎么承受得来?

那么近距离地见过生死,也便看清了世间许多事。

在急诊处缴费时,听到身后悲凄的哭声,好好的人,就那么消失不见——这些他人的福祸悲欢,也许是生长在温室里的你我,未曾料想过的。

可是呵,这世上,每分每秒都有生死的交替。

我倒宁愿,医院永远冷清最好罕有人迹。冰冷的篱笆围起来,一并埋葬所有疼痛和哀伤。城外的人,不要再进去了吧;城内的人,顽强和生死搏斗吧。

辛苦了穿白大褂的医者,不想用什么仁心仁术、悬壶济世、救死扶伤之类的词去形容,单说他们默默承受这些生死,已经太难太难。真的太难。

噩梦也会醒来的。有时觉得,“如期而至”,是个多么美好的词啊,等得很苦,却从不辜负。

如果,你仍在噩梦中挣扎,请相信梦会醒来;如果,你正在美梦中缠绵,请相信梦也会醒来。

毕竟生活的主体,从来都是平平淡淡。白岩松讲的那余下5%的精彩和5%的痛苦,总会有醒来的时刻。

有时人生也像,做一场长长的梦。

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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