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安山文学】胡采云||迷朦月色（小说）

迷朦月色

作者：胡采云

    主编：非   鱼

迷朦的月色。

屋影，树影，人影，笼上如洗的银衫，明朗而又迷朦。蓝的天，银的星月。

我久久地怅望着。

记得当年离家时，也是遍地月光，也有路灯的光，还有欢送队伍的电棒光，把个小城镇照得一片辉煌。灯火阑珊处，有两颗星，极其明亮，照射着我。火车载走了我，我也牵走了这两颗星的光辉。

今夜星月依然，那两颗星在哪?孤独蓦然袭上心头。二十里的乡间路，有点长，长得令人发怵，还能走回去么?

倏然，我发现两颗明亮的星，在出站口盛开的夹竹桃的丛影下闪烁。一位女士，头戴白色太阳帽，身穿白色短袖衣，下围暗绿百褶裙，目不转晴地注视着我。

是荷花?我的心陡然一悸。眼前即刻印入绿荷碧水、莲花绽放，空气里弥漫着阵阵荷香……

她家门口的荷塘是我们儿时的摇篮。有年荷花盛开的时候，她吵着向我要绿叶深处最大的花。我脱掉上衣长裤，赤膊露腿地往塘里跳。她双手捂眼，双脚直跺，口里迭声叫：“羞！羞羞！”偏又不跑开，直等我把花插到她的衣领里，她嗔怨道:“快穿上衣服哩！”

尔后的岁月把我拉成汉子，荷塘把她泡成大姑娘。我们却不再形影相随了。每每相逢，她总是腼腆地挪开身去，有时偶而羞涩地笑一下。直到我入伍的前夜，她含情脉脉地将一面映有她身影的小圆镜塞到我手中，然后掉转身慌张地跑了。第二天，她悄悄地拥簇在人群里，送我到这小城……

确实是她么?我抬腿往那丛影处走。哪知，那女士转身就快步走开了。月光下，飘动着一片绿色的云。我追逐云影，踏上了小道。

出奇！这女士后背似乎有眼睛，我快她快，我停她停，总跟我保持一段距离，不是她?我有点怀疑了：乡村女子，就算这些年办鸭场赚了点钱，买得起各种高档用品了，也未必有这般高雅的神态嘛。

 前面突然发出清脆的笑声：

“啊哈哈！喂，为么事停下咧？”

熟悉的乡音！是她！我把背包放下，忘情地想扑拢去。

“还不背上大包快走！”这简直是责怪的语气。

可我的精神却一振，背起背包，我故意慢腾腾走。

“怎么？当几年兵成小脚女人了？走快点茬？今天我鸭场还有很多事要做，可陪不起这功夫！”她几步返回，抢过我肩上的背包，往前疾走。

我仿佛是卸了副重枷，走路立即轻快了，我紧步跟上。

“喂，开了几年车，烦吗？我的鸭场预备扩大，准备买部车。正愁没人开呢？你回来了正好，由你来开，鸭场的股份算你一份！”

她要说的是这些?我没出声，许久才说：

“你怎么知道我今天回来?”“我在车站等你三天了！具体是几暂回来也不告诉我，当兵了瞧不起我了，是不?”她气嘟嘟地走开了。

我紧追两步，拉住她的胳膊:

“荷花，你就不能对我讲些……别的柔气些的话?”

“凭什么理我该讲别的话?”她胳膊一甩，“说正经的，你要拉架子，我就找别人开！”

“哎……”我半天没哎出什么。她的话语真叫我一下子辩不出个中几个意思了。

转过一个土岗，我陡然闻到一股浓郁的荷香。睁眼细细一辨，月光下黑压压摆着千万个圆盘——荷塘！心里在惊喜，脚已踏上了塘堤！

她停住了。我站住了。她放下背包，扭转身，摘下太阳帽。顿时，月辉里多了两颗星。她抬手朝荷塘深处一指：

“你看那里，我想要那一朵大荷花。”

我顺她手指望去，绿叶深处，有朵高高耸立的硕大的花，正在微风中颤动。我望望她，发觉她也正忘情地望着我。我蓦然明白了，一蹲身子准备往塘里跳。她却一把拉住了我的衣襟。

我的心一颤，满身热血像涌动着岩浆似的，就势将她箍入怀中。

她没有退缩，似乎有股热气流涌湿了我的脸颊。

荷塘在颤抖，荷花在颤抖，荷叶上滑动着银月的清辉……

                                             插图/网络

作者

简介

胡采云，女，生于1964年10月，湖北汉川人。八十年代系意气风发的文艺青年，偶有小诗小豆腐块见于报端小刊。九十年代中期以后，因乡镇工作的需要，专注于通讯报道。搁置许久巳经发黄卷页的诗稿、小说稿、散文稿，一直蕴藏着当年的文学梦。始终认为未曾著书立说不代表无才，故此一直都在学习中。指不定晚有所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