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阴的“前世”(2)

文 | 展恩华

齐国人是很有远见的,为了防止楚国北上攻齐,把一项水利工程拦水坝,在加宽加高后,改造成了一项军事工程,并使之成为齐长城的发端。结果是,齐楚没有开战,齐晋没少进行厮杀。

欲知事情的原委,还得从建水坝说起。

平阴邑地势低洼,侧临济水和湄湖,汛期水涨,平阴邑就会受到威胁。所以齐人就在平阴城南侧筑了一道拦水坝——巨防。

防,就是堤防;防门,则是为了便于百姓出行,在大堤上开了一个门,故称防门。

齐晋防门之战的原因,还得邿国说起。在长清的五峰、张夏一带有一个小国叫邿,妫姓,因为发生内乱一分为三。鲁国打着“救邿”的幌子“取邿”——把邿国直接给吞并了。这让强齐很不满,于是乎就直接和鲁国开了战,把邿国纳入齐国的版图。鲁国和晋国同出姬姓,看着自己的小弟鲁国被人欺负,那还了得,于是乎晋国就联合了十多个小国,一齐攻打齐国。齐灵公二十七年(前555)在防门和齐国打了一仗,把齐国打了一败涂地。

在这之前,齐晋两国就没少打了仗。当年,在管仲的辅佐下,齐桓公(公元前685-前643年在位)建立了霸业。可自桓公之后,齐国霸业渐渐衰弱。齐顷公十年(前589)四月二十九日,齐卫两国在新筑交战,卫国战败。晋国应邀出兵,驰援卫国。六月十六日,晋军追击齐军,一口气追到到济南槐荫。次日,在马鞍山下齐晋决战,齐军大败。这就是史书上有名的鞌之战。

败军之将不可言勇。此后三十年,齐国一直忍气吞声地生活。直到齐灵公二十二年(前560),齐国才有机会出一口鸟气。邿乱,鲁出兵占了邿国,将邿归鲁。这一下,为齐国揍一下晋国的小兄弟鲁国,就等于搧了晋国一巴掌。

第二年,也就是齐灵公二十三年(前559)晋国大夫范宣子借了齐国的宝物——孔雀毛和牦牛尾巴不还,让齐国很生气。这不是一个借东西不还的问题,而是对齐国的态度问题:我生气了!齐国再也不会唯晋国马首是瞻了。我齐国扬眉吐气就从揍鲁国开始吧!

齐灵公二十四年(前558),齐国向盟友鲁国宣战。《传》:“夏,齐侯围成(郕,今东平县北部,鲁国北部重镇)。”这是一次试探式作战,当鲁襄公率兵反击时,齐军就主动地撤了。

齐军虽然撤了,霸主晋国依然十分生气。齐灵公二十五年(前557),晋平公在湨梁(河南济源西)会盟诸侯。大会上,齐国大夫高厚出言不逊,晋国执政大夫荀偃怒问:“诸侯有异志矣?(你齐国是不是有二心了?鞌之战后,齐晋签订了友好条约)如果没有二心,咱就盟誓!”盟誓的时辰到了,高厚却就开溜了——我不给你玩了。

联军还没有行动,齐国就先动手了。齐灵公二十六年(前556)秋,齐国兵分两路攻鲁。结果,皆无功而返。

公元前555年,晋国联合鲁、宋、卫、郑、曹、莒、邾、滕、薛、杞组成联军,晋平公(彪)作为盟主,以荀偃为大将出征齐国,以“同讨不庭”。理由是齐灵公(名环)“怙恃其险,负其众庶,弃好背盟,陵虐神主。”

十月,晋军在鲁济(东阿镇上游济水归鲁国,下游归齐国,东平县旧县乡一带)渡过济水,与其他国家的军队会合后,沿济右走廊(沿现在的黄河西岸,从旧县乡到东阿镇、再到今平阴城城以北)北上,兵锋直指平阴邑。

对这次强敌来犯,齐国早有准备,齐灵公下决心御敌于防门之外。史书载:“齐侯御诸平阴,堑防门,而守之广里。”齐灵公在防门之外挖掘壕沟,引济水作为护城河。挖壕之土,堆于防门,使防门更宽更高,从而使一项水利工程变成了军事工程。

齐灵公想以平阴为大本营,以防门为屏障,以广里(庄名,又名光里)为前沿,与敌决战。齐国宦官夙沙卫向齐灵公建议:“不能战,莫如守险。”意思是说,这个地方太平坦,范围也太小,不如以陶山、牛山为“山险”,以济水、湄湖为“水险”,在更广阔的空间与敌决战。但他这一建议没有被齐灵公采纳。

由于齐军的收缩,晋国联军一路北上,如入无人之境,直达防门。

战争进入胶着状态,双方皆有死伤。在这一背景下,晋国大夫范宣子以老朋友的身份见齐国大夫析文子说:鲁莒两国各自要派一千辆兵车,他们从各自的国家出发,要偷袭齐国,晋国也答应了他们的请求。如果这样,你们齐国就会背腹受敌,一狗趱两兔,顾东顾不了西,你们齐国必亡。范宣子要求析文子早做打算,自寻后路。

这是一个“阳谋”,范宣子把这事告诉齐国大夫并非通敌,而是要动摇齐国的军心。

果不其然。析文子将此话告诉了齐灵公,齐灵公一听,吓出了一身冷汗。当时晏婴在齐国军中效力,一听这话,就摇头叹息说:“我们的君主本来就胆小怕事,这一下,平阴城是守不住了。”

为了制造声势,联军采取疑兵战术,在山头和沼泽遍插旌旗,又安排了许多战车拖着树枝在原野上纵横驰骋,弄得尘土飞扬,遮天蔽日,仿佛有千军万军在调动。恰在此时,齐灵公登上巫山(孝堂山)观察敌情,看到这阵势,齐灵公吓得六神无主。为了保命,也为保全齐国国都,齐灵公决定弃城而逃。

十月二十九日夜,齐军乘着夜色悄然撤离。晋国的盲人乐师师旷对晋平公说:“听,鸟叫得很欢,看来齐军撤走了。”过了一会,大夫叔向向晋平公报告:“平阴城头有乌鸦,看来齐军真的逃走了。”联军大摇大摆地开进了平阴城。吃饱喝足之后,一路向东快马加鞭追击齐军。

宦官夙沙卫为齐军殿后。为了阻挡追兵,他就把马车拴在一起,堵在路上。齐国大夫殖绰和郭最认为阉人殿后是齐国的耻辱,就让夙沙卫先走,他们来殿后。夙沙卫怀恨在心,在行至一个险要的隘口时,就杀掉了几头马,和战车堆在一起,堵住殖绰和郭最的退路。结果,殖绰和郭最被晋人俘虏。夙沙卫杀马的地方因之被称之马山。

联军本要继续追赶齐军,鲁国和卫国则坚决要求攻打平阴邑附近的几个重镇。于是晋平公决定让荀偃领晋国中军、赵武领晋国上军、魏綘领晋国下军分头去攻打京兹、卢、邿三城。十一月十三日克京兹;十九日克邿;而卢城却始终没有攻克。

之后,联军深入齐地,在历下又与齐军打了一仗。齐军失利,继续败走。联军紧追不舍。十二月初二,联军抵达临淄西郊的秦周,四下放火,焚城毁郭。但围攻内城,却久攻不下。联军遂兵分两路,一路向东扫荡了潍水流域;一路向南打到沂水上游。

第二年正月,诸侯联军西撤,当行进到祝柯(槐荫区段店古城村)时,晋平公与追随伐齐的诸国举行会盟,强调要建立新型的国际关系,特别强调了“大勿侵小”的原则。

平阴防门之战以齐国大败告终。当年五月二十九日,雄心勃勃的齐灵公壮志未酬,带着兵败的耻辱和满腹的遗憾离开了人间。

(本文作者三口之家,右为展恩华先生)

作者简介:展恩华,山东省作家协会会员。先后出版散文集《精神家园的守望》、《草庐漫话》、《生命的圣宴》;诗集《平阴吟赞》;长篇报告文学《大地为鉴》《羌山见证》《铸梦》;报告文学集《叩问大地》;长篇小说《梅庄旧事》等多部著作。长篇小说《梅庄旧事》荣获济南市第八届“文艺精品工程”奖和山东省第九届“文艺精品工程”奖。长篇报告文学《大地为鉴》(合著)山东省第九届“文艺精品工程”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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