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藏故事:我的父亲母亲的西藏时代
我的身在异地他乡
我的心在我出生的地方
如果有轮回转世
请让我生在我今世的故乡
——西藏民歌
都说西藏来一次就会让人终身难忘
我把浩瀚托付蓝天
大声告诉白云
我在这里
我把深情撒向大地
大声告诉雪山
我在未来
我们托起相同的梦想
一寸丹心
走向属于我们的舞台
我把理想种在高原
大声告诉热土
我在这里
我把责任扛在肩上
大声告诉艰辛
我在未来
我们怀着共同的信念
昂首向前
奔向属于我们的时代
国富民康 平安顺达
我们手挽着手 我们肩并着肩
一起迎接崭新的太阳
国富民康 平安顺达
我们众志成城 我们一体同心
共同创造美好的世界
骨肉分离,两千里路云和月
1982年,是我两岁的年份,也是我们一家三口分离的年份,同样是我的父亲前往西藏的年份。那年是青藏公路从1954年建成通车以来的第一次大规模扩建——格尔木到拉萨的客车全部停运,去拉萨就只能搭乘顺风车。从成都坐火车到兰州,再从兰州坐火车转到西宁,从西宁转到格尔木,而到了格尔木还不知道何时才能搭上进藏的车,反正是一路折腾。
原本的计划,是父亲和母亲一同前往西藏,可是在临走之前,母亲却被查出了肺结核,不得不留在老家修养。父亲就带着130块钱,便踏上了路途。白天到达了兰州火车站,转车到西宁已是夜里一点多。在那个年代,酒店和旅馆还没有遍地开花,他就蜷缩在一个墙角过了一夜。
改革开放之初,全国各地的火车站都差不多是警察、教授、江湖骗子、流氓小偷等的聚集地,短暂交集之后又各奔东西。父亲一路省吃省喝紧着每天2块的花销,却在那里被骗走了35块钱。因为这无缘无故的花销,从西宁到格尔木段他甚至连瓶水都不舍得买。当到达格尔木时,格尔木运输公司的熟人差点把他认成了要饭的,一口气一大罐子的水足以证明他这一路的忍耐。
由于格尔木到拉萨一直在修路,青藏线的客车早就停运,只有等待拉货的车路过搭去拉萨。经过半个月的等待,他才找了一辆运水泥去拉萨的东风大卡,最终到达了拉萨。这一路上,父亲总共用了一个半月的时间。
而在1984年,拉萨跟内陆的通讯方式只有书信和电报两种。电报按字数收费,价格高昂,普通老百姓除了紧急事,平常还是书信往来。当时书信有两种形式:平信和航空挂号信。平信贴2分钱邮票,走陆路,少则一月多则两三个月,还不一定能收到。航空信贵一些点,要1毛2分钱,但是速度快很多,一般十二天左右就能到老家,加上回信的时间,也还不到一个月。
在家的母亲,整整等了快三个多月,才等到父亲已到达西藏的消息!
真的是“从前书信很慢,车马很远,一生只够爱一个人”。
初到拉萨,父亲的进阶之路
父亲在拉萨找大的第一份工作,是在建筑工地上绞纲筋。当时的技术工人是一天8元,小工折半,大概4-5元。由于要寄钱给母亲买药,他便又找了另一份去工地上搬砖的活,一天5元。再后来父亲开始学习起了抹灰的技术,这是个纯技术活,工资一天6元钱。现在再看看父亲那皲裂的双手,估计都是那时留下的印记。
80年代初期的拉萨,没有多少水泥路,房子也多是土块房。虽然看上去一片破旧脏乱,但它却有着一股神奇的魔力吸引着世界的目光。金碧辉煌的布达拉宫、神圣的大昭寺,每天都有游人三三两两在那里休息照像。
父亲每天都要路过布达拉宫,看着为游客拍照的国营照相馆的结账单都多得放到了地上,他便萌生了为游客拍照的想法。1985年的春节,刚好西藏国营照相馆开始往外承包照相业务,胶圈由照相馆按内部价提供,承包人按业务算工资,一张照片提成15%-30%。父亲便开始了他的摄影生涯。
从拿起相机的那天起,父亲算是脱离了靠体力求生存。黑白时代的相机都是机械的,所有数据都需要自己调整。父亲似乎是个学一样就专一样的人,照相、冲洗底片,然后晾干、放大、显影定形、取出烘干后,再裁剪装袋、填写编号,这一系列工作,他都可以做到每一步都准确无误。随着不断地摸索学习,父亲的摄影技术也算得上是一流了。那时的收入虽然不至于大富大贵,但比上不足比下已经有余了。
1985年底,全国照相行业开始普及彩色照片,拉萨第一台彩色扩印机是1986年由国营照相馆进的,可以放柯达和富士彩色胶卷的照片。自从有了彩色相片,一批以西藏为背景的摄影作品一经面世,便在世界上引起了极大的轰动。
许多人才知道,原来在中国的西部高原上,还有那么一个独特的人群,还有那么一片圣洁的蓝天。
从摄影到汽修,父母白手起家
1986年,拉萨出现了两个红绿灯,一个在布达拉宫和邮局的口子,还有一个在政府大院和康昂东路的交汇处。而那时,母亲的病已痊愈,也跟着父亲来到了拉萨。
母亲印象最深的就是布达拉宫广场,因为她每天都跟着父亲一起出摊照相。他们俩一台相机一张桌子一个包,在布达拉的人工湖边,对着古老的宫殿,一呆就是一天,日升月落。其实父母在拉萨的生活跟中国大多数家庭一样,在小家庭里悉心耕耘,每天早出晚归,认真工作、认真休息、认真吵架,照相事业经营得有模有样,连开了三家照相馆。
但父亲对时事的敏感度,让他不拘泥于当下的生活状态。从电视中看到了大都市的车水马龙,他便开始和朋友蹲在拉萨的纪念碑路边,数起来往车辆来。由于西藏的路太烂,到这里的车子三天两头就得修。而拉萨当时仅有两家修理厂,车子都堆成了山。
凭着自己的直觉和市场调查,父亲带着老家刑满释放学过汽车修理的犯人们,一起来到拉萨开起了汽修厂,那是拉萨当时的第三家汽修厂。而这个汽修厂就在纪念碑边上,500平米的地,三排土砖铁皮房。
80年代末到90年代初,西藏公路上跑的车大多是北京吉普020、212,老解放、三菱、60型丰田、62型丰田,除了丰田和三菱车的零部件比较贵外,其它的都还好。汽修厂开业三个月左右,生意便越来越好,父母就结束了照相馆的生意,开始全力投入到修理厂。
但由于西藏地广人稀,气候条件恶劣,最早的公路又十分原始,加上车子质量也不过关。所以,当时修理厂最辛苦的工作不是修理,而是救援;救援,在西藏救的不是车子,而是人命!
父母远在西藏,我却身在故乡
在前面提到,从我出生没多久,我们一家人就各奔东西。我的幼年生活是跟着爷爷奶奶在新疆大伯家长大的,那时母亲在老家,父亲在西藏。到了快上学的年纪,我回到了老家住进了大姑家和大姨家,而父母却又都去了西藏。
所以,自幼我就习惯了一个人独来独往,一个人上学、一个人睡觉、一个人玩耍。在不同的家庭里,面对不同的面孔,有疼我的爷爷、慈祥的姨妈、严厉的大伯、熟悉而陌生的老师……
记得第一次在老家,见到母亲时,我只有不敢靠近的陌生感;见到父亲时,只知道他是那个时不时给我们寄钱的人。
直到我8岁那年,才在姨父的陪同下来到拉萨,这也是我第一次来拉萨,在过去的每次通信里,父母除了对于我学习的关心,最多提及的便是这个城市。但是对于跟父母的相处,还是多少有些拘束。可能是不习惯吧,当父母突然从信纸里走出来,变成“不准我这不准我那的”活生生的人时。
当时在拉萨呆了一个月,因为要开学,我不得不回老家。我还记得父母一路把我送到安检口,无法再跟进一步,驻足在那里目送着我。我回身跟他们挥手再见时,看到母亲在强忍眼泪。
说实话内心还是很矛盾的,又想体验一下有父母在身边的日子,可由于从小的分开,导致了有些疏离。但独自在老家每每收到父母给自己富足的生活费时,心里却又是空荡荡的。
对于当时的我来说,钱并没有什么实际意义。吃的穿的比起我的同龄人来说,虽是好了多少倍;然而心里缺失的东西,也不知道差了人家多少倍。
但现在的我,也渐渐能理解父母的辛苦与难处,也知道在那个年代里,在西藏工作的内陆人,大多都会选择把孩子放在内陆,有爷爷奶奶外公外婆帮着照看,如果没有老人,就委托给兄弟姐妹或是亲戚朋友——理由无二,西藏气候不好,又没有好的学校和幼儿园。
父母所有的担心和好意,作为当时只需要陪伴的孩子是无法理解的。
终成康达,愿你们平安顺达
在拉萨的创业之路也并不都是一帆风顺,父母被地痞流氓恶意打压过,被无缘无故的关进过局子,也被熟人诈骗过钱财……父亲更是为了从内陆进货四处奔波,导致他脚上、腰上都是伤,甚至连心脏也受到了影响;在西藏修车救援的路上,他们也多次与死神擦肩而过。
成年人的世界没有容易二字,都是在泥地里修行。
90年代初,全国各单位在政策的支持下,依托自身单位的优势,开始发展自己的第三产业。拉萨市组织部老龄委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联系到我的父母。在纪念碑附近为他们另批了一块地重建修理厂,新建的修理厂正式注册为康达汽车修理公司。
父亲说之所以为取此为名基于两个原因:一是希望所有从自己厂里出去的车,都能平平安安,顺利抵达;二是觉得这个企业是与老龄委合作的,他希望所有的老人都能健康长寿,平安喜乐。这其中,也包含着一个满心愧疚的游子对父母的一种祝福。康达康达,平安顺达。
到了1996年,华西厂就把西藏的汽车销售权给了康达,这也是康达迈进汽车销售行业拿到的第一个汽车销售权。九十年代中期,华西厂生产的最早两款17座和19座中巴作为首批经济实用的车辆,在西藏大地上来来回回奔忙着。
2000年投资康达汽贸城。
2006年收回了丰田新动力,也就是拉萨丰田唯一的4s店。
2008年,康达申请在拉萨经济开发区建起了康达汽车城,这是西藏历史上第一个按照4S店的标准建立起来的汽车阵列。原有的一些汽车品牌,像广汽丰田、一汽大众、北京现代、奥迪、雪佛兰等,逐步搬到了汽车城里。
从2009年开始,康达又开始申请奥迪的经销权。连续四年,终于获得了生产厂家的批准,建专卖店就投入了3000多万。
在2014年,康达还跟堆龙合作,建起了集机械检测和环保检测于一体的机动车综合检测中心。
忙碌的人生总是过得极快,从80年代到90年代,父母从拥有三十多个工人的修理厂,到现在成立了五百多人的康达集团公司。而随着父亲的年迈,我和母亲也从父亲手中接过他所创立的辉煌与责任,继续前行。
三十年峥嵘岁月,老人们回首过去,白驹过隙;年轻人展望未来、豪情满怀!